第119章 不要死

  “你这几年都在做什么?”
  苏晓樯紧紧地拽着安全带,她必须要找一点事情做来帮她忘记自己正坐在一辆以时速200码奔跑在道路限速50码的车里,她其实还是有些害怕,捏着安全带的指节都有些发白。
  “想知道?”
  路明非回应了她,回应她的方式是突然拿出一把沙漠之鹰顶在了她的脑袋上。
  看着这硕大并且黑洞洞的枪口苏晓樯一时间忘记了思考。
  “低头,捂住耳朵。”
  苏晓樯条件反射的按照声音的主人去做,她立刻把脑袋按了下去并伸出双手把耳朵捂住。
  沙漠之鹰轰鸣了起来,路明非右手单手驾车左手掏出沙漠之鹰对着左侧的车门开火,三颗子弹连成一条线从苏晓樯的头顶飞过,随后伴随着“噗噗噗”的闷响子弹直接打穿了苏晓樯身边的全铝制车门。
  苏晓樯发现哪怕已经提前拿手捂住了耳朵都仍然可以感觉到沙漠之鹰的爆响声在刺激自己的耳膜,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用一个锤子砸进了她的颅腔,可怖的晕眩感让她不自觉的松开手扶了扶脑袋。
  “吱呀~”
  难听的金铁交加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苏晓樯侧过头看到门外挂了一个黑影,说起来很好笑但是确实有一个影子挂在这辆以200码速度疾驰的跑车外侧。
  她透过车窗看去,看到了一张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物,怪物的下巴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以被称为“口器”的东西,手术刀般的尖牙在里面无规则的生长着,嘴巴里的舌头呈一种螺旋状,像是一个怪异的海胆。
  怪物咧开了嘴,像是对着她笑了一下。这真是世界上最难看的微笑,苏晓樯感觉自己的脸上在失血。
  怪物似乎想要把车门打开,但是它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往后挪,苏晓樯看着车门上的三个孔洞,沙漠之鹰刚刚连发三枪全部击穿车体打进了这个怪物的体内,而怪物努力伸长自己那锋利的生物刃,似乎想要借此继续滞留在车上,但是刚刚路明非的三枪准确的打断了它两肘上的关节点,最后一枪还打进了它的心脏。
  怪物紧紧地扒拉着车门,后心处飘出来的鲜血在风雨中挥洒像是一道黑色的飘带,最后它终于脱力,双手松开直接从车上掉了下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再因为惯性一咕噜掉进了一旁的下水沟里。
  苏晓樯有些僵硬的把脑袋偏了回来,看到了路明非一脸淡然的将沙漠之鹰收回,然后把沙漠之鹰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还想知道吗?”路明非的声音有些淡然。
  “想,告诉我,我现在正在经历什么。”
  出乎意料的,苏晓樯身上那种求知欲并没有被沙漠之鹰的咆哮以及怪物的可怖震慑住,她的声音打着哆嗦,但是眼睛紧紧地盯着路明非,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名为“渴望”的东西。
  “知道了,我等会告诉你。”
  路明非并没有正面作答,而是突然伸出枪柄敲碎了自己车门上的侧挡风玻璃,随后把枪口伸出直接对着后面连开数枪。轰鸣声再度传来,但是这次苏晓樯没有在捂耳朵,而是扭身向后看去,透过车窗她看到了几只已经逼近他们跑车的怪物被这几枪准确的命中然后脱力倒下,随后在地上翻滚的像是一个陀螺。
  她把脑袋缩了回来乖乖的坐在了座位上,听着雨水打在车前以及身后那些怪物的呢喃细语怪叫声,心突然很静,身边的男人就像是一个定心丸,似乎有他在就不会有任何危险接近她。
  此时路明非的手心在冒汗,他对这里的道路状况一点都不熟悉,把车以这种速度开在这些根本不适合提速的路段开到现在都还没出事已经是奇迹了,要不是他如今五感非常出色车早就撞到墙上了。
  他必须专心致志,但是他不得不分开精力去通过后视镜观察死侍群离自己多近。
  这些家伙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路明非脚下的油门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可是后面的这些家伙还是逐渐在接近他。
  自己一直在这些狭窄的路口转来转去提不起速度是一个原因,但是更主要的一个原因是这群家伙正在以惊人的迅速适应它们现在的躯壳,龙血顺着剧烈的活动被它们胸腔内的心脏泵流进它们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它们正在进行一场细胞层面的进化。
  它们会强化到什么地步?路明非不知道,他也不是很想知道,毕竟他也不能现在下车解决这些怪物,无法解决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死侍太多他打不过,二是他车上有一个无关者,无关者不应该被卷入这些危险。
  苏晓樯突然看到路明非的手上有一股青筋暴起!紧接着左手直接朝着自己抓了过来!
  还没等她疑惑紧接着头顶就传来了某个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东西落在了他们的车顶上。远处天边也传来了那种尖啸声,那些一直选择盘旋在他们头顶的怪物也准备动手了。
  几乎是声音在头顶响起的同时,一把镰刀般修长的巨刃以热刀划过黄油的轻松轻易地刺穿了panameratubo全铝制的车顶,它以令人膀胱失禁的距离堪堪停留在了苏晓樯的眼珠前三公分,苏晓樯看着这个遍布锯齿状的怪刀,感觉汗珠在鼻尖前凝聚。
  要不是路明非提前把她抓了过来搂在了怀里她现在已经人首分离。
  头顶的怪物很明显也没有感觉到有刺中猎物的触感,生物刃“锵”的一声收回,很明显是准备二度发力再度袭来,而这次它可能将整个车顶都劈开。
  苏晓樯被松开了,她抬头看向身边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家伙,这次她看到路明非这次没有再动用沙漠之鹰,而是从左手处抓出来了一把黑鞘长刀,长刀表面平平无奇,应该是刚刚在酒吧里自己摸到的那一把,路明非说是古玩店里淘出来打算二手倒卖的。
  平平无奇的长刀被拔出,露出了秋水般的刀面。
  路明非突然发力,把这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长刀直接捅向车顶!长刀以不输刚刚那把怪异生物刃的锋利轻而易举的再度将保时捷的车顶捅穿,紧接着车顶就传出了某种液体泼洒的声音,液体泼洒之后是热油遇到冷水般的“嗤”的沸腾声。
  苏晓樯听到了惨叫,外面这些东西应该只会发出那种婴儿般恸哭的声音才对,毕竟它们可是是被沙漠之鹰连开三枪打中都还有余力微笑的鬼东西。不过苏晓樯这次听到的声音是那种截然不同的,这是疼的、怕的,却依然被欲望驱使的某种怪叫声。
  长刀收回,刀身处丝毫没有砍过东西的痕迹,别说开刃了,甚至没有沾染半点半秽物。男人振刀抖掉雨水,眼睛与长刀一般清冷。
  后面的怪物已经全部接近车体了,苏晓樯能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是鬼影,天上、地下、身后、左右,他们像是一艘行驶在大海上的船, 前一秒风平浪静,后一秒周围天昏地暗,回过神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包围了。
  他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压低身子,捂住耳朵,怕就喊出来。”男人的声音传来。
  苏晓樯条件反射的按照耳边传来的声音做。
  路明非看着四面八方都涌过来的死侍,直接把长刀扎进了身侧的车门里,大半截长刀露在车外。
  古代的战车就是在车轮上面绑上两把镰刀,然后战车冲进战阵中,届时镰刀将所有碰到的东西一刀两断,车轮则会将所有敌人通通碾碎。路明非右手一边扶着长刀一边摆弄方向盘,油门到底,左手伸进腰后拔出了一把短弧刀。
  苏晓樯紧紧地趴下压低脑袋,她听到了玻璃爆碎的声音,紧接着是利器刺破车身的声音,然后她能感觉到似乎有着一道道劲风从头顶划过,有怪物来了,不过似乎有人在奋力挥刀斩击,沙漠之鹰轰鸣起来,轰鸣声伴随着恸哭声徘徊在她的耳边,她又突然感觉到车里的空气突然变冷了下来,雨水从头顶落到了她的后脑上,想来是他们头顶的车顶都被掀开了。
  她有些害怕,害怕的手都在抖。
  但是紧接着一股温热笼罩住了她,温热驱散了害怕,苏晓樯紧紧地缩在那股温热后面。
  声音,无数的声音交杂发出。
  金属碰撞的声音、枪响的声音、怪物咆哮的声音、怪物恐惧的声音、轮胎碾过某个血肉之躯的声音、刹车片收紧然后轮胎在地面摩擦的声音、引擎重新咆哮起来的声音.....
  苏晓樯紧紧地缩在那股温热身后,很快的,这家伙这么厉害,很快他就会把这些东西都搞定然后他们就安全了。
  “嗤。”
  但是她突然听到了迥然不同的声音,那是肌肉被切割的声音,紧接着她感受到一股热流洒在了她的脸上。
  苏晓樯愣住了。
  这家伙受伤了?他怎么也会受伤?他刚刚的那副游刃有余的好像永远没事的模样难道是装的?他受伤了,他会不会死?他死了自己怎么办?自己又要一个人活在世界上?这可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会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了,他如果没了自己就算活下去又怎么样?继续面对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自己的世界?
  父亲下葬的画面突然闪现,周围的人都在悲伤,远处的那些女人在撕心裂肺的哭,但是苏晓樯很愤怒,因为她感觉这些人不是在哭,她们是在嘲笑,是在讥讽,她们的哭是亵渎自己的父亲,她们令自己恶心。
  不行,她不能接受这样的活法,要是再继续那样活下去不如现在就死在这。
  帮他,得帮他。
  该死的,手怎么还在抖啊,脚怎么不能发力?这家伙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会真正的关心自己了啊!他不能死啊!动起来啊!帮他啊!妈的你们他妈倒是动起来啊!!
  “啊啊啊啊啊啊!”
  苏晓樯张开嘴喊叫着,四肢被大脑以强硬的命令行动起来。
  她抬头,刚好看到了面前这个家伙正拿着长刀短刀切砍着身边的一切怪物。
  黑色的血液围绕着他到处横飞,黑血泼洒在雨水里像极了一副泼墨的山水画。
  他把身体靠在自己身上活像是一只面对老鹰却凶狠护犊的母鸡,只是他的右腹血流不止,身上也满是伤痕。不过他伫立在风雨中被无数的黑影冲撞依然屹立不倒,左手一把长刀,右手一把短弧刀,就连嘴巴上还叼了一把短刀。男人以苏晓樯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挥舞着三把刀,好像腹部的伤口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三把刀像是风暴一般碾碎着所有怪物,而男人脸上一脸的发狠。
  可是他没有看到在死角处有一只看起来最强悍的怪物正伺机而动。
  苏晓樯看到了,她想提醒,可是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怪物的那双金色眼睛看着她,让她有一种似乎在被天敌凝视的错觉,血液好像都因为恐惧凝固了。
  怪物动了,哪怕此刻的路明非一副战神在世的模样苏晓樯也知道他一定躲不过这一击。
  身体动的比声音快,路明非被撞开,随后看到一个女孩代替自己溅出了一朵妖艳的血梅...
  “不!!”
  苏晓樯发现这家伙虽然刚刚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很让人安心,但是他这幅因为自己一脸害怕的表情也很让人感觉心情愉快,让自己都不觉得身上疼了....
  在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怀里死去感觉真的很好啊,只有这样才能说明自己不是孤独的啊。
  爸爸....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晓樯有些头疼的睁开眼,她坐在位子上起身扶了扶额头,发现自己身上批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她先掀开风衣低下头,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损,紧接着抬头四下看了看。
  panameratubo已经被嚯嚯的惨不忍睹了,这辆跑车已经半强迫的被变成了敞篷跑车,前后几乎所有的挡风玻璃都已经碎掉了,只有一个满是蜘蛛裂纹的前挡风玻璃在苦苦支撑,不过随着路明非伸出长刀把这块碍事的东西挑了下去,整个panameratubo都四面通透了,雨水与狂风灌进车里,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们的四周已经没有了怪物,路明非正把车以一个不那么变态的速度开在一条大道上,这车破成这样居然还能开。
  “安全了吗....”苏晓樯轻声呢喃,她感觉一股疲惫上脑。
  “暂时,只是甩掉了而已,它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路明非一身黑血的继续开车,他身上居然没有多少伤口,只是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脸疲惫,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
  “你没事吧?”
  苏晓樯看了看路明非的左腹,刚刚那里受伤了。
  “没事。”
  “刚刚.....”苏晓樯欲言又止。
  “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苏晓樯的话被打断了,路明非盯着眼前的路,目不斜视,语气却有些沉。
  “是吗...那我们那怎么办?”
  苏晓樯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裹了裹身上的风衣。
  她这辈子都没问过这么多怎么办,她老爹把一切甩给她的时候她也只是默默接手,但是她现在六神无主。这个另一个世界有些太另一个世界了,她的神经再大条也被冲击的有点头大。
  “我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的,然后你可以...”
  “不要。”
  这次被打断的是路明非,他偏头看向身边的女孩,发现自己的这个苏晓樯看着窗外,声音中透露着某种不由分说的拒绝。
  “不要扔下我。”
  小天女的声音有些哆嗦,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冻得。
  “可是...”
  路明非试图动之以理,要知道那些东西他只是甩掉了,还没解决掉。
  “我说别扔下我你聋了吗!你刚刚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你不是说你要来救我的吗?而且要不是我你刚刚就已经死了,是我先救了你!我救了你两次!你现在反过来要扔下我吗?难道就连你也要把我扔下吗??”
  苏晓樯情绪突然暴躁起来,她一把贴了上来拽住路明非的衣领,声音像是一只要被主人遗弃的小猫,而路明非一个没反应过来被她按住了衣领,只能脚上猛踩刹车,轮胎与湿漉漉的地面摩擦,转了两三圈才堪堪停下。
  可是哪怕车如此大角度转角苏晓樯的手依然牢牢地拽着路明非,苏晓樯拽着他,紧紧地盯着他,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路明非能感觉到她抓住自己的手冷的发抖,但是她身上依然在冒一股火气,一股自己很熟悉的火气,那种和魔鬼交易之前,那种弱小、却必须孤独的面对世界。心里很害怕,于是只能害怕的发火。
  她在怕什么呢?
  两个人突然都不说话了,漆黑的道路从那头看到这头也看不到任何一辆多余的车,周边只有雨声,似乎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跟着我更危险。”
  路明非声音很轻,但是语气中有一种执拗,他并不打算退步,无关的人不能牵扯,那些牵扯进来的人很多都是好人,但是他们最后都死了,这是路明非的经验之谈。
  苏晓樯低下头靠在路明非的胸前,手依然没有松开他的衣领。
  “求你了,别扔下我。要是嫌我碍事的话你可以给我一把枪,我学过射击,我能保护好我自己的,别把我一个人扔下....求求你了。”
  雨水顺着姑娘的额角落下,落到眼睛里,再流出来。
  这姑娘有这么对自己说话过吗?不,她有这么低声下气过吗?路明非一时间不能把眼前的丫头和几年前记忆里的那个骄傲的小天女作对比。
  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这么多?路明非感觉心有些累,他有些找不到过去的影子了。
  “嘟~嘟”
  苏晓樯的手机突然响起,但是两人看起来都没接听的打算。手机嘟嘟的响个没完,像是在催促,也像是在警告。
  “接电话吧。”路明非轻轻的声音打破了这凝固的气氛。
  苏晓樯缓慢的将手收回,伸进衣兜里,把那部最强民科强功率信号接收器手机拿了出来,从始至终脑袋都低着不再和路明非对视。
  她按下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先是听了一会,随后把手机递到了路明非跟前。
  “主席,打扰到您了吗?”
  伊莎贝尔看着眼前的3d投影,似乎路明非就在她的眼前。她对着虚影轻轻说道。
  “伊莎贝尔吗...”
  “是的。”伊莎贝尔先看了一眼路明非,再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女孩,摇了摇头。“我接下来将代替芬格尔学长直接和您保持联络。在旧城区那边发现有人拿着您任务简报中需要回收的东西,请务必前往夺回。”
  “知道了。”
  路明非答应的声音刚刚落下副驾驶上的苏晓樯就突兀的往前一倒昏迷过去,路明非将手从她的后颈处收回。
  这个女孩很固执,莫名的固执。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路明非不清楚,但是他清楚自己必须坚守的东西,如今的他也有自己的固执,他再也受不了有人死在自己眼前了,一个都不行,任何人都不应该再因自己而死。
  “这个女孩很像诺诺学姐呢。”
  “告诉我回去的路,我先把她送回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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