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沉静

  第一百一十八掌
  伊莎贝尔来到了英灵殿,黑色的鬼影们依然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只会偶尔传来“呼哧呼哧”的呼吸声。
  这群人真的有点像是已经被封装好躺在棺材里的尸体了,似乎只会躺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等自己的肉体腐烂,等待腐烂的过程里他们在想什么呢?年轻时的意气风发?还是老年时的掌控万物?不过伊莎贝尔没心情想这些人的脑子里在装着什么,她只是径直走到了长桌中央摆弄上面的控制器。
  “呼哧~呼哧~”
  黑袍下面一双双老朽的眼睛睁开,他们把目光投向了这个已经被他们放任大权的女孩。
  “情况怎么样了?”范德比尔特开口。
  “很糟糕,事态已经高度不可控并且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回答的途中伊莎贝尔的手上动作都没停,一副忙自己事的模样。
  “这么说你的能力不行?”
  “觉得我不行的话您可以亲自上阵。”
  “呵...”
  他们的地位严格来说是平级的,范德比尔特能在伊莎贝尔面前卖弄的只有资历以及年龄,而这些东西在伊莎贝尔眼里都不是值得被尊重的前提。而且她现在很烦躁,并不是太想和这具尸体一样的老人多聊。
  路明非好像已经摊上大麻烦了,自己无计可施。而自己在不久之前才知道路西菲尔那个臭丫头居然也跑去了米兰,路西菲尔那妮子她比谁都了解,那个丫头自己的脑子里一定有她的想法,但是伊莎贝尔知道自己妹妹脑子里的想法往往都危险又极端。
  她最重视的两个人都在那个危险至极的死地,可是自己现在的身份又不能离开去帮助他们,她甚至不能抽调人手去帮他们,只能呆在这里看着。
  可是这么偌大一个学校她都根本没人诉说来缓解胸腔内的这股烦躁,毕竟就连阿伊莎那个混蛋都已经在通缉名单上了,自己见到她就理应逮捕她。
  不要相信现在身边的任何人,不论他是人是鬼。阿伊莎的话还在耳边。但是伊莎贝尔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自己的朋友,相信她就意味着身边没人能相信。
  可是如今全世界各地的局势都在动荡,金融、战争、文化甚至人与人国与国之间似乎都变得浮躁起来,伊莎贝尔知道这后面有人在煽动局势,不断的挑起人类自身之间的冲突,但是她就是揪不到对面那个人,各地执行局所有专员全部都超负荷运转,整个卡塞尔似乎都在被人牵着鼻子走,所有人都在疲于奔命。而要把这一切全部梳理干净的人是一个几天前还是个二年级的学生,是一个接手执行局不过区区几天的菜鸟。
  伊莎贝尔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她究竟能相信谁?谁能帮帮她?
  三年级及以上学长全部出动编入执行局,校内二年级生已经是天顶星,这里已经没有了学长学姐。
  昂热校长遇刺、施耐德教授遇刺、曼施坦因教授以及古德里安教授全部重伤昏迷,而现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家伙也全部都是一些正在腐朽的老僵尸。
  伊莎贝尔摆弄长桌控制器的手不断的触碰发出声音,伊莎贝尔对了好几次都没对上。
  “孩子,你的心不静。”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伊莎贝尔的烦躁,伊莎贝尔的动作停顿了下来,拄着长桌立在原地。
  是的,她的心不静,但是指挥官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伊莎贝尔感觉鼻子和眼角有点酸,她只是想对那个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怎么就这么难?一年多以来她都在追逐那个人的背影,那个家伙也确实一直挡在自己面前遮挡风雨。她很知足的,原本只是觉得看着背影就已经很满足了,自己奢求的也从来不多,也就等所有事情结束之后也只是抱抱就够了。可是这一切知道他在日本有一个恋人的时候全没了,她的心底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
  她不甘心,她怎么也不甘心。
  凭什么?就凭那所谓的七天?自己从认识他起就一直在他身边陪伴!他们数次一起面对生死,并在火与血的考验中一起相互搀扶走来,凭什么?凭什么就这么轻易的被别人从手心里夺走?那个叫乌鸦的家伙怎么说的?小姐是路君无可替代的存在?
  伊莎贝尔不信,她才是那个绝对无可替代的人。
  最强悍的白王血裔,那个叫绘梨衣的女孩只要苏醒就是最强的混血种,这件事伊莎贝尔知道。而主席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复苏那个叫做绘梨衣的孩子,这件事她也知道。但是令伊莎贝尔恐慌的是,等那个叫绘梨衣的孩子苏醒了,自己怎么办?实力?谁配和掌握审判的混血种比较实力?女孩苏醒了主席还需要自己吗?那么届时她就连路明非身后的这个位置也再也没有了,她再也没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你想继续呆在他身边的话你就必须有用,没有用的人是会被丢掉的。”
  第二次任务结束的时候,在杀死那个女死侍之后零学姐曾单独和自己说过这样一些话。在安铂馆献舞之前她突然想起了这句话,之后她跳舞的时候手都在轻轻的抖,她好害怕。
  结果又是主席,他又看出了自己在害怕,他又帮了自己。
  那么自己就必须成为那个无可替代的存在,只有有用才不会被丢掉。
  为了成为那个无可替代的人她宁愿将曾经所珍视的一切抛下重新回到那个自己曾毒誓再也不会去的家里。
  于是作为姐姐恬不知耻的把自己妹妹的地位与权利夺走,她终于获得了家族里的支持,但是到现在母亲都没有和自己见过一面,说过一句话,妹妹也是。她们一定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恶心吧?出尔反尔的女儿,出尔反尔的姐姐。
  她倒是习惯了,从小到大都这样,她要的也仅仅只是那个身份,她一定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确实凭借这个身份挤入秘党的高层,甚至获得了执行局的指挥权,但是她为什么还这么无力?她怎么什么都做不到?她走到这一步是为了什么?
  对主席以及妹妹身处险境却伸不出半点援手,对幕后的家伙揪不出半点马脚,身为执行局负责人却包庇阿伊莎,在身为阿伊莎的挚友的同时却也必须去抓捕她,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自己的行为什么如此撕裂?
  为了那一点的私心一路走到现在,心底充斥着那些明知道不可能还死皮赖脸纠缠不清的欲望。
  伊莎贝尔突然想吐,对这样的自己她深深地感觉厌恶以及恶心。
  无力、懦弱、弱小、迷茫、悔恨、疯狂......
  原来一个人可以无用到这种地步吗?伊莎贝尔突然有点想笑,笑一下自己。
  她拄着长桌站着,久久不能出声,她感觉脑子很痛,自己从日本回来脑子就一直很痛,她好像忘记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只能隐隐约约会在耳边听到马蹄声,除了马蹄声偶尔响起的是梆子声,这些她都不记得自己听过,可是却都深深地印刻在了脑海里。
  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事,可是她却给忘了,这件事她明明一定不能忘记的!因为这是自己和主席想要继续去一起走下去面对一些事必须要想起的事情!
  伊莎贝尔湛蓝的瞳孔有些颤抖,她把手指插进栗色的波浪长发里,脑子里传来的剧痛让她汗如雨下,她抓紧自己的长发想要张嘴喊叫,可是身边的人不能相信。
  什么?是什么啊?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啊?怎么满脑子都是马蹄声啊?骑马的那个家伙是谁?你在对我说什么?救救谁?你希望我去救谁?
  伊莎贝尔的双手重重的砸在长桌上!
  “砰!”
  惊雷般的炸响让伊莎贝尔从这种濒临崩溃的状态中惊醒,她突然抬头,眼睛似乎都有些涣散。
  鬼影般的元老们默默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看她脸上的纠结、彷徨、失序、无奈,但是从头至尾他们没有一个人插手,也没有一个人出声,他们明白这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在与自己做斗争,而战胜自己内心的战士才是可以屠龙的战士。
  这几天执行局接受的海量情报足以压垮任何一个人的精神,哪怕是施耐德亲自接手这些估计都无法处理,更何况一个刚刚接手的孩子。而精神被压垮的人不论肉体多么强大都是一只弱小的白兔,可以被轻易猎杀。不过他们没有一个人伸出手帮助这个女孩。
  他们这几天没有一个人帮伊莎贝尔的原因就是为了在极度高压中以最快的速度训练出可以执掌执行局的领导者,睿智与否凭借的是天生,经验之流凭借的是岁月,这些他们无法左右,但是有些东西可以在短时间内速成。为此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让这个女孩具有独立、坚毅、冷静的品格,这是一个将军的必备品质,其重要性甚至大于睿智与经验。
  她的精神不行就把她的精神碾碎重新塑造起来,她崩溃了话,疯掉了话,那就换下一个。卡塞尔最不缺的就是优秀的孩子,他们要的是可以应对一切危机的优秀指挥官,而不是一个面对困难就在那自我怀疑然后发疯的巨婴。
  “哈....”
  伊莎贝尔重新睁开眼睛,这次那双湛蓝的眼睛中透露出的不再是湖泊或者海洋,而是一股寒冰凝聚起来的刀锋。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她不会被丢掉的。
  “好了吗?”范德比尔特淡淡的开口。
  “是的。还有请原谅我刚刚的无礼。”
  “包容孩子是老人的美德,我们并不在意,那么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法鲁克的孩子。”
  伊莎贝尔低低的垂下了眼帘,随后将双手伸向长桌中央的控制器,狠狠的一合。
  Eva没有闪现出来,伊莎贝尔获得了这里的控制权,意大利境内米兰市的某段特殊频率被通过天上的另一颗非卡塞尔学院拥有的近地轨道卫星捕获,卫星将捕获的信息发射到北美的大地上,再通过基站传输进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市内的某个基站,最后被传输进了英灵殿内的投影上。
  3d建模凭空而起,所有人面前突然掀起了一人高的水幕,紧接着一辆保时捷跑车以200码的速度直愣愣的朝所有人撞来!
  投影幻化成的跑车化作干扰纹从他们所有人身上撞过,但是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全体起立,震惊的望向跑车后面,那里有一堵黑色凝聚成的风暴向他们袭来,风暴之中凝聚着婴儿般尖细的恸哭声。
  “嗡!”
  黑色的保时捷破开水幕以烈马驰骋草原的姿态在雨幕中前进。
  苏晓樯有些脸色发白的注视着窗外飞快闪动的景色,她正在被一股名为推背感的东西以无与伦比的巨力牢牢钉在座位上,她紧紧地抓着安全带生怕自己被甩出去,毕竟他们现在驰骋的地方不是某段高速公路,而是市区内一个修缮不佳哪怕骑自行车都有点陡峭的小路上。
  路明非正带着她以200码朝上的速度在这些小路上狂飙突进,偶尔的一个飘移不仅会带起一片水帘还会让苏晓樯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甩出来了。
  但是她并没有什么抱怨,她甚至希望路明非能再开快一点。
  因为他们后面有人,尖叫声就在后面,哪怕路明非以这样的速度开车了身后的这群家伙还是没有被落下,头顶就是一群长着膜翼的怪物,它们盘旋空中,一边尖叫着一边振翅,像是锁定猎物的天鹰。不仅如此,还有一些靠四肢追上他们的玩意,这些玩意的爪子紧紧地扣在地上,以猎豹都望尘莫及的速度高速并持久的奔跑着,它们的爪子每次发力都会发出一股令人心慌的噪音。
  它们紧紧地盯着自己,追逐着自己,像是要追他们到创世之末。
  刚刚热血上涌苏晓樯还能开车撞一下这些东西,可是随着现在稍微冷静一点再仔细看看后面这些玩意,苏晓樯的脸上不可控制的带上了一些苍白。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正在开车的男人却很冷静,这家伙已经从刚刚的神经病疯子恐怖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身份中解脱出来了。头顶上除了已经只有凝固的血疤没有了多余的伤口,脸上的烫伤也莫名其妙的好了,身上因为衣服破损而露出的皮肤也不再开裂出血,甚至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露出了完好的皮肤。
  似乎刚刚有什么某种不可思议的生命力注入进了这个男人体内,让他重获新生。
  苏晓樯听到声音侧过头看了看这家伙,发现他的眼睛中已经没有了那种疯狂与歇斯底里,相反,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满是冷静,就连抓着方向盘的手甚至没有用多少力气,每次换挡拉手刹中都透露出一股沉静。
  苏晓樯突然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嗯。”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她相信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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