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议亲

  夜里,苏苒青不断回想着太妃和梁姝的话,思绪渐渐飘远。
  鄞桓站在门口,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不忍上前打扰,便悄声走开了。
  “宁大人,本王走的这两日,昭阳宫有何不妥吗?”
  “回大王,并无不妥。”
  “那为何大妃是这般模样?”
  “回大王,公主今日见了姝小姐之后就这样了,太仔细的属下也不好过问。只是今日在书房里,隐约听到姝小姐似乎与公主哭诉了许久,最后,还是公主亲自将其送出了昭阳宫。”
  “竟有此事?怪不得这么晚了,青儿还在陷入沉思。本王今夜来过的事,不用让她知晓了,你让宫人们伺候她早些休息吧,明日天亮本王再来。”
  “是,属下恭送大王。”
  翌日,苏苒青起的很迟,小媛送去的早膳,她依旧没有用。
  早朝散后,回到书房的鄞桓,在看了一会儿折子后,便朝昭阳宫的方向去了。
  “娘娘,大王来了。”
  “走,快随我去迎他。”
  小媛立刻上前,扶着苏苒青朝外走去。
  见到鄞桓的时候,她很是高兴,惆怅的心事也都消散了一般。
  “见过大王,大王何时回来的?”
  “昨日,回来的有些晚了,就没来打扰你。”
  “走,咱们进屋聊吧。小媛,去煮上大王爱喝的茶送来。”
  “是,娘娘。”
  二人进屋后,夕疆便和宫人们出来,关上了房门。
  “青儿,听闻母妃来找过你了?”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那你想必也知道母妃是为何来找我了?”
  “嗯,略有耳闻。我也知道了你这两日并未怎么用膳,是被何事乱了心神?”
  “你是知道的,母妃一直为你的子嗣忧心,即便是躲过了这次,也难保没有下次,难不成你还能躲一辈子?”
  “那又怎样?只要我不同意,没人能把我怎样,青儿,我希望,你也不要过于为此事烦闷了。”
  “其实,不用母妃提醒,我心里也是明白的。你可是这西境的国君,总要有子嗣的,又岂是我能左右的?”
  “我就知道,你是要做说客的,可我只想与你一起,你在哪儿,家才在哪儿,我不想做让你伤心的事。”
  “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可你始终先是大王,再是我的夫君。既已坐上了这个位子,便不该说此气话。”
  “道理我比你明白,只是眼下,我实在是无心纳妃,我只想与你好好生活,旁人说什么都无所谓。”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苏苒青也猜到了几分。
  “鄞桓,我的时间不多了,是吗?”
  “胡说什么?不许你胡思乱想。”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也许我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的,若不是这样,你也不用碍于我在,一直压着纳妃之事。”
  “你,你这是何意?”
  “如果是我,我也想在爱人最后的时光里,留下美好的回忆。你一直不愿纳妃,本是不想我心中不快,待我走了之后,你便可以再……”
  “好了,不许你再说这些胡话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让你活得更久,更久。”
  说罢,他一把抱住了苏苒青,两人相拥了许久。
  “你的心意我都懂,只是母妃的安排不可忤逆,我不想你为了我,再背上不孝的骂名。”
  “梁姝虽是个小姑娘,心志却坚硬的很,她若入了后宫,必会成为母妃的又一个傀儡,这其中的关系复杂,一时半会儿,我也和你说不清楚。我也不是不能卖母妃这个面子,只是,她也并非是一个听话的傀儡。别看她现在乖顺,待成了妃子之后,难免会对你生出嫉妒之心,我是怕她,怕她会伤害到你。”
  “该来的总会来,你已经把我保护得很好了,真的,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可我怎么听说,梁姝在你这里哭哭啼啼的,怕是打心里也不愿入后宫的。”
  “是,她说她有心上人了,不想成为你的妃子,但又不敢忤逆母妃,心中甚是难过。”
  “她承认了?是宁翊?”
  “没有,她只是一直在哭,也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我觉得,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与母妃作对,只好问问你了。”
  “嗯,想必母妃是趁着下个月是梁姝的生辰,想送她一份大礼。”
  “可这份礼却不是她想要的,你要怎么做?”
  “他们都把我的大妃折磨成这样了,我还不顺着杆子往上爬?不然,以后可有你受的。”
  “什么?你真的打算纳了她?即便是猜到,她喜欢的是宁翊。”
  “我只是顺了母妃的意愿而已,至于她是怎么想的,我从不在意。她若真心想与宁翊在一起,便拿出她的本事来,你且等着看戏吧。”
  “鄞桓,我怎么以前未发现,你如此之坏。”
  “你呀,是真傻还是假傻!我向来都是独断狠辣的,长这么大也只对你一人温柔过,其他人如何,与我何干?”
  “好,好,好,臣妾都知道了。”
  “我们许久没有一起赏花了吧,再过几日可就要过了花期了,走吧,别让这些事扰了咱们的雅兴。”
  “你不用再歇歇了?”
  “这些事哪有你重要,走吧。”
  说罢,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侍卫和宫人们紧随其后,朝花园走去。
  “对了,前些日子收到了姐姐的信,说是康王妃诞下一女,因着是这么多年以来,皇室诞下的第一个女婴,大靖国上下都十分重视,皇上甚至亲封了公主,可见对这个孩子的喜爱。”
  苏苒青一边闻着花园里的花,一边说起来。
  “嗯,听说了,沐珏熠的后宫所出均为皇子,这么多年了,也是圆了大家的一个心愿。他为此大赦天下,宫中连办了三日的宴席,甚是隆重。不过,赵将军夫人的月份应该也大了吧?”
  “嗯,姐姐的身子重了许多,人也胖了不少,看来赵将军将她养得很好。”
  “说起他们了,我倒是听说,沐珏熠正在为瑶安公主议亲,你可知他相中了谁?”
  “竟有此事?姐姐信中并未提及,不过,淇姐姐的夫婿定是极好的。”
  “赵远筳,沐珏熠很看重他,将他的官位一升再升,大有撮合之意。”
  “远筳?这,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他们自幼相识,又一同长大,这样青梅竹马的感情岂不更好!”
  “真是我的傻大妃呀,难道你忘了,当初你要和亲时,他在府内闹得有多凶了吗?此次若是真赐了婚,不知他又要作何表示了。”
  “你呀,真是小人之心了吧?这都多久的事,也该过去了,况且他和淇姐姐是有感情基础的,又不是盲婚哑嫁。姐姐在信中还与我提起过,现在的远筳哥哥很是不同了,做事干练,成熟稳重,在军中的威望不输赵将军,他肯定不会再做那样的傻事。”
  “若真是如此,那他对你的感情也不过就那样吧。”
  “鄞桓,你能不能别总拿着别人当幌子,来取笑我呀。”
  “好,好,好,我错了。”
  鄞桓说着,便将苏苒青宠溺地搂入怀中。
  大靖国,御书房。
  宣王与康王二人匆匆赶来,向皇上行礼后,坐了下来。
  “皇兄,不知今日叫臣弟前来,有何吩咐?”
  “今日就咱们兄弟三人,大哥也不兜圈子了,叫你们二人前来,是为了瑶安的亲事。”
  “看来皇兄已有属意的人了,难不成真的是远筳?”
  康王是个直肠子,与宣王互看了一眼后,先开了口。
  “正是。珏旻,瑶安是你的亲妹妹,朕很想听听你的想法。”
  “皇兄是兄长,瑶安自小受到眷顾,养在皇兄身边,皇兄为她选的定是最好的,臣弟并无异议。”
  “看来远筳这小子确实是不错,能得到咱们宣王的肯定,前途无量啊,哈哈……”
  见兄弟三人的想法一致,皇上高兴地笑了起来。
  “皇兄,臣弟想问问,珏淇可有听说这个消息?她愿意吗?”
  “毕竟是她自己的婚事,朕有心想选远筳时,便与她提过,她未推脱也未表示高兴,似乎是默认了。这几日,朕也未去看她,这不是想找你们来,好好商议一番。”
  “啊?这还是咱们的任性小妹吗?臣弟从未见过她如此,三哥,你看呢?”
  听罢,康王转头问向了宣王。
  “这,回皇兄,要不让臣弟去试试。虽说远筳与她是青梅竹马,但臣弟还是觉得,她心中愿意才是最好的。”
  宣王顺着康王的意思,转头看向了皇上,询问他的意思。
  “嗯,有些话从朕这里出来,多少带着大局之意,你是她的亲哥哥,若能问出真心话,自是最好的。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就去找她吧,珏莘,你也去吧,你们年纪相仿,说起话来更自在些。”
  “是,皇兄,臣弟这就去,臣弟告退。”
  说罢,兄弟二人起身行礼后,走出了书房。
  到了瑶安公主处,她正在修剪着花枝,见他们进来了,她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迎了上去。
  “哥哥,六哥,你们都好久没来看我了,今日怎么一起来了?快坐。”
  瑶安亲切地说着,将他们二人送至椅子处,自己则是在对面的榻上坐了下来。
  “说来惭愧,哥哥一直在忙,确是许久未见珏淇了,看你的气色不错,哥哥也放心许多。”
  “珏淇,我见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学习插花,可真是小有成效呢。三哥,你看那盆花,修剪的多好看呀。”
  “嗯,确实,比宫中师傅的手艺不相上下,珏淇,你真是长大了,如今,哥哥看着你如此优秀,心中甚是欣慰。”
  “你们也不必如此夸我,只是经历了上次的事,让我想通了许多,若我还一如既往地任性,岂不让人笑话?”
  说罢,瑶安公主一脸歉疚地看向了宣王。
  宣王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一只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些,表面上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迅速撇开了眼,低头弄着手上的扳指,不再与她对视。
  “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哥哥知道,那也是你人生重要的一次经历,你能成长起来,哥哥真的很为你高兴。”
  “哥哥是真心觉得高兴的吗?那可是苏苒青,是豁出自己性命救你的苒青,亏我还当她是最好的朋友,就因为我的自私和怯懦,仗着自己的公主身份,将她推向了深渊!解毒,我没拦住她,替嫁,我更是连她的面都不敢见!我现在躲在宫中,日日吃斋念佛,请求上天地宽恕,可回头想想,即便宽恕了又能怎样,我依旧无法改变伤害她的事实!哥哥,我在苒青面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我没有一天不活在歉疚之中!”
  宣王站起身来,走到了她的身旁,轻轻拍打着她肩头,任凭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衫。
  康王也站了起来,一脸无奈地看着泣不成声的瑶安。
  “所以,皇兄说要为你选驸马时,你一声未吭,如今他选中了远筳,你得知后亦是不言不语。珏淇,伤害已经造成了,难不成你还要带着这担子糊涂一辈子不成?”
  “珏淇,哥哥从未怪过你,我们都是大人了,应该为自己做过的决定负责,好的也罢,不好的也罢,人始终都要往前看的,不是吗?况且她,她现在过得很好,鄞桓很疼她,从她给江篱的回信中能看得出,她真的很幸福,这就够了。”
  “是啊,珏淇,我也曾问过赵将军,他们之间偶有书信往来。赵将军说,鄞桓很是疼爱她,甚至每次送去府上的礼物都是鄞桓亲自挑选的,你就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吗?”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难过,我一想到当时的场景,我的心就好似针扎般,疼的睡不着觉!哥哥,珏淇对不起你,珏淇真的知错了!”
  说罢,瑶安公主再一次地哭了起来。
  “你心里的苦,哥哥都知道,哥哥不怨你,事已至此,只能说缘分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那远筳呢?皇兄要选他做你的夫婿,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你是真心愿意的?”
  瑶安公主一边用帕子擦拭着泪水,一边轻轻地冲宣王点点头。
  “我与远筳一起长大,性情是最清楚不过了,也一直是朋友的关系,与其将来嫁与一个陌生男子,还不如与他相伴一生,所以,我本就不排斥他,又怎会不愿意呢?”
  “可这毕竟是议亲,不是朋友间的玩笑,珏淇,六哥劝你定要想清楚了。”
  “哥哥,六哥,我知道你们关心我,我真的是心甘情愿的,赵将军一家忠心为国,远筳又是我青梅竹马的玩伴,只要他对我好,我便会以真心相待。”
  “好,既然妹妹同意这门婚事,那我们也就不多此一举了,不过,我还是要去探探远筳的底,这小子心思沉,就连本王也看不透他了。”
  “三哥说的是,明日我与你一同去找他。”
  兄妹三人又说了好久的话,直到用过晚膳后,宣王和康王才离开。
  翌日,下朝后,宣王和康王便坐上马车,朝军营的方向去了。
  此时的赵远筳正在屋里配药,当看到宣王和康王时,赶忙放下了手中的药材,走到他们身边行礼。
  “属下见过宣王,康王,不知二位王爷今日到访,有失远迎,还望二位王爷恕罪。”
  “起来吧,咱们之间无需多礼。”
  “二位王爷快请坐,属下这里简陋,还望王爷见谅。”
  说罢,赵远筳赶忙端了壶热茶过来,给宣王和康王倒了杯茶水。
  “王爷请用茶,不知您二位来找属下,是有何事?”
  “远筳,本王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寒暄的话就不多说了,本王就是想问你,是否有听说皇上要赐婚的事?”
  “赐婚?王爷是说为瑶安公主择婿之事?属下确是听说过,只是不知,这与您来军营有何关系?”
  “远筳啊,你整日窝在这药方之中,消息也太闭塞了吧?难道你没听说这次的议亲,皇上是属意你的吗?我们也是替皇兄来问问你的心意。”
  “我?这,这怎么可能?属下一心只为治病救人,每日都是两点一线地往来于府上与军营,从未与宫中有过过多接触,这,不知皇上怎么会选属下……”
  “远筳,这是真的,不然本王与三哥也不会亲自来军营。”
  听了康王的话,赵远筳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宣王,见宣王轻轻地点了点头,他这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远筳,你知道的,珏淇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你与她也算是青梅竹马,关系有多好,本王不敢说,但最起码是最懂彼此性情的人。这么多年,本王见你做事日渐成熟,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皇兄也是最属意你的,不然也不会将你一升再升,到了如今能配得上珏淇的身份。”
  “王爷,远筳深知朝廷对我的重视,也很感谢皇上的知遇之恩,只是这赐婚之事,甚是重大,属下何德何能,敢与公主相配?”
  “这你放心,珏淇那里我们已经问过了,她并不排斥与你议亲,只是,作为一个男人,你是不是更应该主动一点?”
  “康王,实不相瞒,远筳早就心有所属,又怎能为了做驸马,欺瞒公主呢?”
  “本王知你心中所想,可你也应该清楚,你心里的那个人,已经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无法再回头,难道你要抱着心中那不着边际的爱意,过一辈子吗?”
  “远筳知道,自始至终,自己都未曾走进她的心里,我也知道,她过得很好,只是,只是我不想负了公主。”
  “远筳啊,若你真这么想,本王也就放心了。那件事之后,你确实成长了不少,本王佩服!不过,你的人品才是本王最看重的,你以为珏淇就不知道这些吗?在感情这方面,她从未开窍过,所以想法也很简单,她只是想与相熟之人度过一生罢了,并未考虑过男女之事。而你如今深得圣心,将军府也皆是她的朋友,她自是愿意的。”
  听了宣王的话,赵远筳心中的担子瞬间放了下来。
  他起身走到了一个柜子前,里面放的都是苏苒青送来的药材和医书。
  他伸手抚摸着这些宝贝,眼角有一丝泪滴划过。
  他思索了许久,两位王爷都未曾上前打扰,他们知道该给他些时间去消化。
  “时间不早了,本王还有事,就不叨扰你了,何时想清楚,再来王府回话。”
  正在他们要出门之际,赵远筳突然开了口。
  “我愿意!王爷,我在此发誓,若我娶了瑶安公主,此生定不会负她!”
  说罢,他轻轻地合上了柜门。
  “好,记住你说过的话,本王这就进宫,回禀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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