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短暂的秘密

  苏府内,宣王在收到鄞桓送来的消息后,便一直期盼着苏苒青出城的消息。直到今日午时,一名暗卫来报,说苏苒青由鄞桓亲自送出了城,宣王命人等在距离垣巷城不远的树林中,还有人则被安排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一旦看到他们的马车便立刻前来禀报。
  鄞桓为了照顾苏苒青的身体,下令走的慢一些。到了夜里,他们在一个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吃过早点后才启程。
  过了午时才有人来报,说苏苒青的马车距离树林不远了,宣王一行人坐着马车,浩浩荡荡地出了城,他们选择在树林的交叉处等待。大家都已经坐不住了,所有人都下了马车,焦急地等待着苏苒青。
  渐渐地,马车声由远及近,宣王他们都是打过仗的人,自然听得出这是有马车来了的声音,于是,宣王走在了人群的最前面,苏致渊和江篱他们则是在后面等着。
  骑着马的夕疆早已看到了他们的存在,朝马车内说了几句话,在距离宣王几米处的地方,鄞桓命人停了下来。
  鄞桓走下马车,径直走向了宣王,说道:“王爷,别来无恙啊!”
  “本王许久未见世子了,今日再见,世子风采依旧啊!西境国君已将世子即将迎娶侧妃的好消息传至皇城了,本王代皇上提前恭贺世子了!祝世子与侧妃琴瑟和鸣,早生贵子!”本是恭喜的话,到了宣王这儿,显得有些不怀好意了些,听的鄞桓在心里止不住地谩骂着。
  “多谢皇上,多谢王爷,本世子定会谨记于心!”
  一阵寒暄过后,苏苒青等不及了,站起身子探出了脑袋,由夕疆扶着缓慢地走下马车。宣王即便在与鄞桓说话时,他的双眼也一直没有离开过那辆马车,此时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出现了,便想也不想地略过了鄞桓,径直走向苏苒青。
  大半年未见面了,两人的心里都极为想念彼此。苏苒青看到宣王走来了,便抛开了夕疆的搀扶,朝宣王的方向小跑而来。当他们终于走近,含情脉脉地看着彼此的时候,两人的眼眶同时湿润了,苏苒青的眼泪更是忍不住地滴落下来,宣王看到后,用帕子轻轻地拭去她泪水,轻声说道:“我们回家吧。”
  苏苒青努力地点了点头,宣王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待两人的心情平复些许,宣王才牵起苏苒青的手,缓缓走了回来。夕疆则是很有眼力见儿的也跟着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匣子拿给了信宴,说是苏苒青的药,便走到了鄞桓的身后待命。
  他们路过鄞桓的时候,苏苒青停住了脚步,一双湿润微红的大眼睛看着他,笑着说道:“苒青有幸被世子所救,又承蒙世子医治方能痊愈,这份恩情,苒青必将铭记于心,祝世子顺遂安康!今后,世子若有需要苒青的地方,苒青必定义不容辞!”
  “本世子只愿苏姑娘今后能够爱惜自己,别再为他人做傻事了,不然,本世子不能保证下次还能否有幸再救姑娘一回!”鄞桓说这话的时候,斜眼瞟了宣王一眼,接着说,“好了,望今后还有机会品到苏姑娘煮的茶,本世子已将人平安送到,就此别过吧!告辞!”鄞桓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转身走上了马车。
  大家看着鄞桓上了马车,才敢围了过来与苏苒青说话。此时并未有人看到鄞桓悄悄地掀起了帘子的一角,依依不舍地看着苏苒青的背影,另一手已攥成拳,想着她那一身的伤痕和她那没几年的寿命,不禁怒火中烧,对云俏的恨意又增强了几分。
  “好了,天气太冷了,大家还是先上马车吧,咱们回家再叙旧,快走吧。”苏致渊笑着说道。
  于是,大家都纷纷上了自己的马车,苏苒青则是和苏苒湘坐在一个马车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又回到了苏府。
  为了方便,大家都一起走去了苏致渊的院落,苏致渊也早已命人将屋内的暖笼备好,一进门便能感觉到温暖。待人们都落座之后,苏致渊又命丫鬟送来了暖手炉,苏苒青将其抱在怀里,又喝了几口热茶之后,身上才感觉暖和了一些。
  信宴将匣子放到了苏苒青身边的桌子上,坐在她一旁的苏苒湘看到后,疑惑地问道:“咦,刚才我就看见这个匣子了,一直没顾上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姐姐,这里面都是世子送与我的药,他说我还需再多用几日的药,怕咱们这边没有,便送了些给我。”
  苏苒湘听后,起身打开了匣子,里面形形色色的小瓶小罐多到她难一时还有点数不过来,便问道:“这么多啊,这世子可真够大方的,竟然送了这么多的药。青儿,你看这里面还有药方呢,没想到他还挺细心的嘛。”
  江篱听罢,也走了过来,将几个药瓶打开闻了闻,又看了看那几张写有药方和用法的纸,频频点头道:“这鄞桓果真是医术高明,用药也是精准独到。远筳,你怕是要再努力一把,才能赶上这位天赋超凡的世子了!”
  赵远筳也凑了过来,接过药方研究了起来,随即苦笑道:“师傅,徒儿无能,怕是再钻研几年都不一定能赶上这位世子了!”
  “哎,做人要向前看,正所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只要咱们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还肯刻苦钻研,肯定会有回报的!放心,师傅可是非常看好你的,你可是我江篱的关门弟子,咱可不能胆怯了不是!”
  “哈哈,远筳,你与鄞桓的年纪相差甚多,你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何必长他人志气?”宣王听着师徒俩的对话,忍不住插话进来。
  “王爷教训的是,是属下有些怯场了!”赵远筳放下了药方,拱手道。
  大家听后,都纷纷笑出声来,就连苏苒青也低下头笑了起来。屋内热闹非凡,大家热络地聊了几个时辰,都还不觉得困乏。倒是苏苒青的身子有些受不住,苏苒湘便先送她回到自己的院子,由着丫鬟伺候着喝了些药,又涂了些膏药,才睡下了。
  不知不觉已到了戌时,管家进来后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看着苏致渊点头示意了一下,苏致渊轻轻点头后便叫他下去了。随后,站起身来,行礼说道:“王爷,晚饭已备好,咱们走吧。”
  “好,有劳苏公子了!”宣王说着便站起身来,大家才纷纷站了起来,跟在宣王身后出门了。
  苏苒湘带着苏苒青也走了过来,进去后才看到大家都已经落座了,苏苒青缓缓走到了宣王的身边坐下,宣王倒了杯茶水,放在了苏苒青的面前,说道:“苒青,你休息的可好?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苏苒青喝下茶水,回道:“多谢王爷关心,我休息的很好,倒是连累了大家忙前忙后的,苒青这次让大家操了不少心,实在是在过意不去了!”
  “小苒青,你这可就见外了啊,咱们都是自己人,怎么能放任你不管呢?明日一早,记得在房间里等着我啊,我还是不放心那个世子,总要亲自为你把过脉才能安心。”江篱笑着说道。
  宣王先是观察着苏苒青脸上的伤,又小心地扶起了苏苒青的左手,细细地看着那满是针眼的手指,轻声说道:“苒青,这次是我连累你受了如此重的伤,是我对不住你!”
  “王爷说笑了,苒青这不是好端端地坐在您面前了嘛,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今后,我再也不会任性犯险了!”
  “青儿,你这次可真是把大家都吓坏了,还好你平安地回来了,咱们就不提那些糟心事了!”苏致渊开口说道。
  “是啊,回来就好!来,为了苒青的平安归来,咱们一起举杯庆祝一番!”说罢,宣王便举起了酒杯,在座的人也都跟着举起酒杯喝了起来。
  席间,大家伙又热闹地边吃边聊了起来,宣王还怕苏苒青的手不方便,贴心地照顾她吃饭,为她倒茶,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大家看在了眼里,可谓是羡煞旁人!
  酒过三巡之后,大家醉意甚浓,宣王想先送苏苒青回去,便起身与大家道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宣王见外面又下雪了,便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了苏苒青的身上,“苒青,我知你最怕冷了,以后出门都穿点,千万别冻着。”
  “多谢王爷,苒青还有手炉,已经很暖和了,倒是你……”
  “无妨,我是习武之人,这点冷算不上什么。”宣王边走边接着问,“鄞桓他……他对你好吗?”
  “嗯,世子一直挺照顾我的,我真的打从心里感激他!可惜这次我挺对不住他的,他本来已经将云俏关进地牢了,就是为了在大妃娘娘面前保下我,才应允了这桩婚事,我走那日,云俏应该已经被接出来了。”
  “哦?还有这事?那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倒也不是为难,大妃娘娘发现我住在世子的寝宫,在知晓了我的身份后,误会我想要高攀权贵,加上世子一直在护着我,便一怒之下,想把我关起来降罪,世子为了保下我,才同意娶云俏为侧妃。后来,他怕夜长梦多,第二日一早便赶忙把我送出城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之前怎么没得到一点消息,昨晚突然就被告知你要回来了。其实说起来,这位世子的年纪也不小了,传闻他父王早就想他成家立室,自己也好功成身退了,只是他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不然我倒是挺想与他相识的。”
  苏苒青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两人就这样在雪中漫步。
  “真想时间能停在这一刻,我们肩并肩走在雪中,就这样与你白头到老,该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两人走到苏苒青的院落前,突然开口道。
  “王爷,您喝多了!”苏苒青羞着低下了头,轻声说道。
  “我清醒得很,尤其是现在,我更是无比的清醒。经历了这次的事,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苒青,我想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宣王突然的一番话,让苏苒青顿感束手无策,她深知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宣王,也知道自己的寿数已是不长。她抬头凝视着宣王,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苒青,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今晚是我唐突了,我只是……只是一想到鄞桓对你那么好,我怕……我怕我对你还不够好,怕自己会失去你,我……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你……你能懂我吗?”
  “王爷,我懂,我都明白的!这次让你为我忧心了,不过,今晚的话我就当你是酒后乱语,不作数的!你放心,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好吗?”
  宣王听后,伸开双臂将苏苒青紧紧地拥在怀中,过了好久,他才松开怀抱,送苏苒青回了房间。
  翌日清晨,江篱很早便被赵远筳喊了起来,他已经等不及要去为苏苒青把脉了。
  江篱看着眼前的徒儿一脸猴急的样子,说道:“你小子可真是见色忘师啊,昨日为师喝的那么尽兴,今日就该好好休息才是,着什么急呀!再说了,人家小姑娘才刚回来,是不是也该好好休息休息,咱们这么早去找她,是不是有点不尽人意了?”
  赵远筳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松开了手,跑去药房看书了。江篱见几句话已然稳住了他,赶忙钻回了被窝里,舒舒服服地又睡着了。
  此时,苏致渊已将炎雀请来,走进苏苒青的房间时,正巧碰上她在涂抹脸上的药,苏致渊说道:“青儿,哥哥不放心,今日请来了炎老为你把脉,他是最知晓你身体情况的人,你有哪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好吗?”
  “多谢哥哥,那就有劳炎老了!”苏苒青乖乖地坐好,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炎雀在把完脉后,没有说什么,又仔细检查下了苏苒青的伤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二小姐,您这次伤的可不轻啊!”
  “嗯,我的情况我自己最清楚,炎老,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苏致渊见状,急忙屏退了两个丫鬟,拱手示意炎雀可以说了。
  “回少爷,依老夫所见,经过这番折腾后,二小姐的血亏之症已经无法控制,今后即便再好的补药怕也无法弥补。之前的调理本来就是杯水车薪,加之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二小姐当时肯定被关在了一个极为寒冷的地方,才导致她患上了寒症。这二者相攻,使得二小姐的身体每况日下,老夫就算拼尽一生医术,也难保她能活过三年。”
  “什么?怎么会这样?岂不是说我妹妹只有两年多的寿命了,这……怎会伤的如此严重?”
  “哥哥莫要心急,这些苒青都早已知晓,哥哥不必如此惊慌!当时,我被关在屋子里,地上虽铺着厚厚的草垛,却也是寒凉至极!我整日都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期间高烧反复,又在大雪之日被他们匆忙带上马车,拉到了西境,想必是久伤未愈又饥寒交迫,我便一病不起,还是世子用了好些稀世药材,才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该死,他们对待一个女子的手段竟如此歹毒,炎老,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苏致渊紧张地看着炎雀,问道。
  “唉,二小姐这次伤势过重,老夫也是有心无力了!不过,老夫听闻西境世子送与二小姐一个匣子,里面的东西可否让老夫看看啊?”
  “当然可以,炎老请稍等。”苏苒青说着便起身走去里面,将那个匣子抱来放在了桌子上。
  炎雀打开匣子,将里面的每一种药都打开闻了闻,还对照了一下药方,说道:“嗯,确实都是能缓解二小姐伤势的好药,药丸的配制方法写的也极为细致,想必这世子也是用了心的,二小姐接着用就是了,待这些药物都用完之后,老夫可以在此基础上再配些药,可缓解二小姐的寒症再次复发,但这也仅仅只是缓解,并不能根治。”
  “炎老的意思是?”苏致渊听后,不解地问道。
  “回少爷,意思就是日后但凡天气变得阴冷潮湿时,二小姐的寒症就会发作,因此她会比往日更加惧怕严寒,尤其是左手被用了针刑,日后不仅不能劳累到,还会在阴寒之时疼痛难忍!这匣子里的药丸都是缓解疼痛之药,有喝的也有涂抹的,可惜这药再好也只能是减轻症状,这其中的疼痛怕是要二小姐自己受着了!就是因着这日复一日的病痛折磨,才加重了二小姐的病情,极大地缩短了她的寿数!试问一个正常人在此恶劣的环境之中,怕是也活不了多久,又何况二小姐她本就刚刚为人解毒,又遭此横祸,真是天妒红颜呢!”
  苏致渊听到这儿算是都明白了,他忽觉得头晕目眩,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妄我苏致渊自诩机智无双,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保住了苏府的百年基业,却连自己的妹妹都救不了,真是悲哀啊!”
  “哥哥!”苏苒青听着流下了眼泪,说道,“哥哥,是妹妹没有这个福分,做苏家的女儿只这短短两三年的缘分,哥哥千万不要为了苒青伤心难过,苒青知道你是这世间最好的哥哥!”
  此刻的苏致渊无助极了,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他宽慰不了自己的妹妹,更无法宽慰自己。显然这个秘密无法隐瞒太久,第一次有这样感受还是那年爹娘走的时候,如今这样的感觉卷土重来,让他无法释怀!
  “少爷,咱们能做的就是如何让二小姐今后的日子幸福快乐,而不是这样怨天尤人,命运一向喜爱捉弄世人,也许你们只有到了老夫这个年纪,才能真正的释然吧!”
  “多谢炎老劝解,致渊受教了!请您放心,致渊今后定当收起这些没用的情绪,尽我所能照顾好青儿!”
  “好,好,那老夫就不打扰二小姐休息了,二小姐记得按时吃药、换药,屋里的暖笼也要比常人多一些!”
  “是,劳烦炎老记挂着苒青!”苏苒青行礼道。
  “青儿,哥哥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有空哥哥再来看你,好吗?”
  “好,哥哥慢走!”
  苏致渊和炎雀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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