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往

  午后,苏苒湘带着好吃的点心来看妹妹了,刚走进院子,便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江篱和赵远筳,她连忙叫住了他们,与他们一起走进了房间。
  此时,苏苒青也是午睡刚醒,看着她惺忪的双眼,江篱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小苒青,我也是很久没见到你这样的表情了,还真是挺好笑的,算我对不住你了啊,我实在是忍不住!”
  “你还说我呢,你不是睡好了让我一早就等在这儿吗?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来看我,肯定是昨夜贪杯起不来吧!”
  “苒青妹妹真是太懂我师傅了,师傅他昨夜可是喝倒了全桌人,抱着柱子死活不撒手,还是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回房间的,还有啊……”
  江篱伸手捂住了赵远筳的嘴巴,嘟囔着:“你小子够了啊,专接你师傅的短,是不是?”
  赵远筳不再言语,只是斜眼瞪着江篱,眼神里的轻蔑和嘲讽呼之欲出,看的江篱浑身发麻!于是,他又专程回敬了带着傲娇和冷酷的表情。
  苏苒湘看不下去了,催促道:“不是说好了来给我妹妹把脉的嘛,你们能不能有点医德,瞎起什么哄呢!”
  江篱和赵远筳听后,只觉得满脸发烫,不好意思地向姐妹俩道着歉。苏苒青已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打心里不想江篱为她把脉,眼见推脱不了,只好由着他们了。
  江篱收住了心神,认真地将手搭在了苏苒青的脉上,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好一会儿才肯接受这个事实,叫赵远筳也来试一试。赵远筳很是听话,也开始搭脉,却迟迟不愿收回手,震惊地双手都颤抖了起来。
  “小苒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江篱低着头问道。
  “嗯,早在西境的时候,世子就已经将我的情况如实告知了。”
  “所以,他才会做了那么多的药送给你,还不放心我们,专程写下了缓解疼痛的药方,让你一起带回来,是不是?”
  “是,世子怕我今后受不了身体和手上的疼痛,便连夜做了这些,让我按时服用。”
  “可你还这么年轻,上天怎么就不能多给些时日呢?”江篱起身,一拳打在了柱子上。
  “你们在说什么,我妹妹到底怎么样了,你们倒是说话啊?”苏苒湘此刻看出了几人的不对劲,连忙问道。
  “大小姐,小苒青她……她可能就只剩两年多的时日了!”江篱的额头抵在柱子上,闭着双眼回道。
  “你什么意思?不是说青儿已经痊愈了,才被送回来的吗?怎么就突然活不久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妹妹?”
  江篱睁开眼,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苏苒湘,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她听,与早上炎雀所说的大抵相同。苏苒湘听后,急火攻心晕倒了,幸亏江篱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然后将她送去榻上坐下。
  赵远筳走了过来,往苏苒湘的嘴里塞了一个药丸,说是有定气凝神的功效。过了一阵,苏苒湘才逐渐恢复了意识,一只手捂着胸口吃力地呼吸着。她抬头看了看江篱,又看了看赵远筳,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苏苒青的脸上,看着他们认真又紧张地神情,她终于相信了这个结果。苏苒湘说不出话来,两行热泪默默地流着。
  苏苒青不想姐姐如此伤心,宽慰道:“姐姐,都过去了,我们应该向前看,怎样才能过好我以后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苏苒湘只是静静地点点头,依旧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江篱想打破这样的平静,突然开口说道:“小苒青,你的手上该换药了吧,药在哪里,我给你涂上。”
  “就是那瓶放在床头的青色瓶子,对,就是那个。”苏苒青明白了江篱的意思,伸手指了起来。
  江篱拿来了药瓶,自顾自地开始给苏苒青上药。弄好后,刚要说什么,听到了苏苒湘沙哑地说:“青儿,姐姐给你换身上的药吧。”
  几人同时看向了苏苒湘,见她终于有所反应了,江篱赶忙说道:“确实是,小苒青身上的伤不便示与我们俩。远筳,你不是还要回去看书的嘛,就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是,是,是,我还有好多问题要向师傅请教,就先告辞了!”赵远筳说完,便拉着江篱一起离开了。
  苏苒湘轻轻地解开苏苒青的衣裳,看着那一道道鞭伤后,大惊失色,抽泣着说道:“他们竟对你下此毒手,还是不是人了?”
  “已经不疼了,姐姐,伤口早已经愈合了,这些药都是缓解疼痛的,你放心涂吧,我不疼的。”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那些日子的,你变成了如此,害你的那个女人非但没被处死,反而摇身一变成了世子侧妃,真是世道险恶,那些西境人没一个好东西!”
  “姐姐,别这么说,世子也是有苦衷的,别看他们生在宫墙之内,身份尊贵无比,可他们又何尝拥有过真正的自由!”
  “唉,姐姐不提那些糟心的人和事了,咱们是平常人家,以后还是别和他们有所纠缠吧!”苏苒湘说完后,突然发现自己的话好像波及到了某人,连忙改口道,“青儿,姐姐不是那个意思,姐姐是……”
  “姐姐,青儿知道的,其实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始终是平常人家,而他们永远都不会是我们这样的人能触及到的!”
  “唉,缘分这种事,没人能说的清,姐姐只愿你能日日开心,不再受此磨难!”说罢,苏苒湘将药瓶盖好,帮苏苒青穿好了衣裳。姐妹俩一同坐在榻上,开始喝茶聊天。
  西境王宫,世子殿内。
  经过了三四日的休养,云俏的身体已无大碍。由于她是练武之人,身子骨自然会比一般女子强健些,加之地牢里的狱卒们动用鞭刑时,也不敢使多大的力气,云俏的伤口愈合的非常快。
  这几日,她听婢女们说了许多关于世子和苏苒青的事,不但不知悔改,心中的恨意反倒是与日俱增了。不过,她心里清楚,就算是这样,苏苒青也活不了多久了,她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此时,云俏最想见到的便是世子鄞桓了,之前,鄞桓只是跟着大妃来看过她,后来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了,这让她心中很是不安。于是,她的身子一好便赶忙来到鄞桓殿内,想和他说说话。
  鄞桓正在书房和柒昂议事,云俏足足等了他一个时辰,才看到鄞桓缓缓走来。鄞桓早就知道了云俏在殿内等他,要不是碍着大妃的面子,怕是一整天都不会搭理她。
  “云儿见过世子。”
  鄞桓没有回她,只是让夕疆给她搬了把椅子过来。
  “多谢世子!几日未见,云儿怎么看着世子清瘦了不少呢?”云俏觉得鄞桓还是很关心她的,怕她因久等而累到才赐座的,心里很是高兴。
  鄞桓依旧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享受着婢女们的按摩。云俏见他还是没有答话,便又开口道:“云儿知道自己惹世子生气了,请世子放心,待成婚后,云儿定会收敛之前的坏脾气,学着做一个温婉娴静的好妻子,云儿定会……”
  鄞桓一听到“妻子”二字,陡然睁开了双眼,直直地盯着椅子上坐着的那个女人,厌恶地说道:“够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用如此惺惺作态!有事便长话短说,本世子可不比大妃娘娘,没工夫听你这里废话!”
  云俏还没说出口的话,突然就被鄞桓的训斥给吓回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面对自己时竟是如此态度。
  “世子,云儿不知说错什么话了,惹得世子生气,还请世子责罚!”云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委屈地说道。
  “责罚?你还好意思说责罚?哼,你现在可是有大妃娘娘做靠山的人,本世子怎么敢责罚于你!”鄞桓边说边走近了云俏,接着说,“你这侧妃的身份是怎么来的,咱们心知肚明!其实,在本世子的心里,娶谁都是一样,无非是这宫殿里多了些阴柔的气息罢了!本世子奉劝你,不想让自己过的太狼狈的话,就乖乖地当个花瓶就好,否则本世子有的是手段让你后悔,后悔觊觎了这侧妃的位分,后悔当初没有死在地牢之中!”
  云俏听他如此之说,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她这才明白,苏苒青被绑的事在鄞桓的心中始终没有过去,她低估了鄞桓对苏苒青的爱,也高估了鄞桓与自己的情分!
  “世子,你听我说,我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做了对不起世子的事,对于世子的教诲,云儿定会谨记于心,还望世子息怒,千万别因为云儿气坏了身子。”
  “哼,你也配!不过,你放心,区区一个侧妃之位,本世子还是给得起的,至于这深宫内苑的生活,你能不能熬的住,就要看你的本事了!”鄞桓用手猛掐住了云俏的下巴,邪邪地坏笑着。
  云俏被逼着抬起头看着他,男人的笑中有戏谑、有嘲讽,就算是曾经对待狡诈的敌人,鄞桓也从未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刹那间,云俏有些后悔了,她使尽手段才谋得的侧妃之位,没想到在他的眼里却是一文不值!
  “你的目的已经达成,本王劝你一句,这期间你最好别耍什么心机,乖乖回去筹备婚事,哄着大妃高兴,否则,本世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还不快滚!”
  云俏被鄞桓一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身旁一直跪着的云嫣听到他的话,连忙起身将云俏扶了起来。云俏站定后整了整衣裙,向鄞桓施礼之后快步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云俏双手将帕子拧的褶皱不堪,忿忿地骂着:“好你个苏苒青,到底是给世子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让世子对我厌恶至此,哼,狐媚惑主的贱蹄子,我看你还是活的有些久了,咱们走着瞧!”
  云嫣已然看清楚了这其中的关系,她知道即便没有苏苒青,鄞桓也不会爱上云俏,只不过是云俏自己不愿意认清现实罢了!
  苏府内,宣王每日都会去找苏苒青聊天,帮她涂手上和脸上的药,有时候还会教她作画、练字。苏致渊还命人送了好多新茶过来,方便他们一起品茶谈天,其他人更是不敢去打扰他们,看着苏苒青在大家的关怀之下,一天天的好转起来,大家的心里都别提多高兴了。
  日子一晃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正在大家都过得安逸之时,皇上突然来了口谕,急召宣王回宫面圣,说有要事相谈。宣王自是不敢拒绝,只得立刻收拾东西,匆匆启程。
  而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苏苒青了,连日来他都沉浸在彼此相爱的幸福时光里,这一走又不知何日才能再聚,着实让宣王头疼不已。
  此时的苏苒青在大家的悉心照料之下,吃胖了一些,最起码不似从前那般弱不禁风了,她身上各处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于是,苏致渊便提议自己可以带着妹妹们同去,让所有人都兴奋不已。
  “回王爷,苏某在雁栖城也有座宅子可以住人,还是当时父亲在时看着地段好,便买了下来。只是后来父亲不在了之后,便无人居住了,想来只要找人重新收拾一番即可,我和妹妹也好久没去雁栖城了,借着这次机会也可以一同前往,就当是去游玩了。”苏致渊恭敬地说道。
  宣王听了很是高兴,问道:“不知苏兄这么一走,这苏府上下要怎么安顿?”
  “王爷大可放心,最近还算清闲,您且给苏某一日的时间,明日此时,苏某定当安顿好一切,随您一同出城。”
  “好,这样甚好!信宴,你带着几个人跟着苏公子,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宣王说完,转头看了眼坐着的苏苒青,又说,“只是苒青的身子虽然已经好了,也架不住连日来的舟车劳顿,此行必须保证她的身子无碍,江篱,本王就把她托付给你和远筳了,你们也去准备准备吧。”
  江篱和赵远筳同时应下了,赶忙出门去准备药材了。
  苏苒湘和苏苒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这次能一起去雁栖城小住,也是她们俩乐于看到的。两人凑近耳语了一番后,便一同回屋了,她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张婶了,只不过还要看她有没有时间一同前往,因为张婶还要照顾着铺子里的生意。
  待张婶回来后,苏苒湘姐妹俩将这件事告诉了她,果然如她们所料,张婶现在已是那两家铺子的主心骨,实在是脱不开身,只得婉言相拒。
  “你们姐妹俩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了,这次可是把我吓坏了,张婶年纪大了,可再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了。”张婶拉着姐妹俩的手,仔细地叮嘱着。
  “张婶,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在宅子内外加强护院,您也要照顾好身体,等着我们平安回来!”苏苒湘说道。
  “好,好,我去收拾些东西,你们好路上带着。”张婶说完,便帮着姐妹俩去收拾行李了。
  到了出发这天,大家将东西都装好后,便上了马车,按照事先计划好的上路了。这次他们的出行人数众多,还有宣王的精锐和一些暗卫,确保沿途万无一失。
  西境王宫,世子殿内,有人来报,说是苏府三兄妹这次跟着宣王的队伍一并出城了,有可能会在雁栖城小住一段时间。鄞桓越听越恼火,他本来还想在大婚之前去垣巷城看她,却不曾想人家已经跟着宣王跑了。心里暗骂苏苒青:真是个白眼狼,一点都不关心本世子,成天就知道跟在沐珏旻的后面跑,真不知道这小子有什么好的!
  “夕疆,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鄞桓屏退了所有人后,问道。
  “回世子,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该杀的绝不留活口,留下的都是咱们的人了,保证云姑娘那边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好,她最厉害的便是号称无孔不入的情报网,本世子就是要一步步摧毁她的骄傲,让她孤立无援。本世子倒是要看看,没了这些,她还有多大能耐坐稳这侧妃之位。”
  “回世子,据探子来报,苏姑娘那边保护的人挺多的,而且都是高手,您看咱们还需不需要再派人手过去了。”
  “算了吧,有沐珏旻那么强悍的队伍保护,应该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苏家在那边的宅子需要重点关注下,你派些人渗入到里面去,不管好的坏的,本世子都要第一时间得到她的消息。”
  “是,属下这就去办!”
  宣王一行人回城的路上可谓是一路顺畅,大概五六日的行程便抵达了雁栖城。
  进城后,宣王让信宴带着队伍回府,赵远筳也不便再跟着,找个由头先回军营了,宣王和江篱则一道将苏家三兄妹送回了苏宅。苏致渊早在出发时就已将这边的一切安排妥当,此时他们只需要拎包入住即可。
  几人一起下了马车,跟着苏致渊走进了宅院,虽说这里比不上苏府气派宏伟,但也是皇城里十分难得的一处宅院了,连江篱都停不住地夸赞,说苏老爷当年慧眼识珠,竟早早买下了如此精致脱俗的宅院。
  宣王也觉得这里甚好,看他们兄妹们准备安排院落了,便不再逗留,跟着苏致渊安顿好暗卫和护院之后,便和江篱离开了宅子。
  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些新招的护院里潜伏着西境世子的人,可以说这两方的势力夹击,让这座宅子固如金汤,单说它的守卫,是这城内仅次于皇宫的存在也毫不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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