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柔软的盔甲

  赵远筳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垣巷城,当到了苏府附近时,回头向两名一路护送他的侍卫拱了拱手,便径直走进了苏府。
  “禀王爷,赵远筳来了!”信宴赶来禀报。
  宣王正欲端起茶杯喝茶,突然听到信宴的话,与江篱对视了一眼,没等赵远筳进来,便一起走出了房间。
  “参见王爷,属下来晚了,还请王爷恕罪!”赵远筳看到王爷在房门外等他,快步上前行礼道。
  “快快起来,本王已收到你哥哥的来信,说你只身一人前往西境寻人,这么多日都了无音讯,如今看着你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回王爷,属下无能,经过了多日打探,终是见到了苒青妹妹。这次就是她让属下带话回来的。”
  “好,太好了,走,咱们进屋说。”
  赵远筳跟着宣王进屋后,站在屋子中央,拱手道:“苒青妹妹已被西境世子救下,但是她被用刑了,脸上、手上和身上均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西境世子精通医理,已经为她医治的差不多了,属下也为她把过脉了,确实已无大碍。只是她的身子刚有所好转,不宜长途劳累,只能再在西境多留些时日了,待她养好身子后,便会回来!”
  宣王听后刚要站起身来,忽觉得头晕,又跌坐在了椅子上,他扶额缓了缓后,气愤地说道:“什么?他们对她用刑了,连脸都不放过,是何人如此心肠歹毒,竟对一个小丫头使如此手段!”
  “回王爷,据属下了解,掳走苒青妹妹的人名叫云俏,是一直陪着世子鄞桓长大的女人。云俏心中爱慕着鄞桓,一心想帮着鄞桓伤害王爷,又加之,她误会了苒青和鄞桓有染,这才醋意大起,设计掳走了苒青,并将全部怒气都撒在了苒青身上,对她日日用以……用以鞭刑,半张脸上和身上都有。”赵远筳边说边看着宣王的反应,看到宣王示意他说下去,便又说道,“云俏还想逼迫苒青写信向王爷求救,苒青不肯,她便用针刺……刺穿了苒青左手的五根手指,属下看过了,她的每一根手指都裹着厚厚的布条和药膏,甚是触目惊心!”
  “混账!那人现在在哪?本王……本王要将她碎尸万段!”宣王情绪失控,一手将桌子拍成了两半。
  “回王爷,云俏等人当场被活捉,听说鄞桓在救出苒青时大发雷霆,将他们关进了地牢,日日受着鞭刑,等着他亲自审问,。”
  “哼,死还真是便宜他们了,没想到那鄞桓竟能做到如此,倒是颠覆了他往日的形象。”
  “回王爷,这是苒青托我带给您的信,请您过目!”赵远筳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到了宣王的手上。
  宣王拆开看到里面的八个大字后,一股暖流涌入心头,瞬间眼眶湿润,说道:“苒青,本王害你受苦了!”
  赵远筳见宣王情绪有所好转,便将苏苒青临别时的交代,原原本本地说与了他听。宣王听后,心中更是伤痛,苏苒青在危难之际,仍能为他着想,可他却只能干坐在这里,不能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陪在她的身边!
  江篱看着赵远筳似乎还有话要说,便示意让他接着说下去,赵远筳便将在鄞桓的寝殿内所听到的事情,还有鄞桓彻夜为她研制药膏,怕她因鞭刑留下疤痕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宣王和江篱同时瞪大了双眼,江篱更是喊出声来:“听你这么说,那鄞桓岂不是一直觊觎着小苒青?怪不得她身边的云俏会生出嫉妒之心!依我看,在我们回去的这半年里,鄞桓一直出现在小苒青的生活中,所以她有时才会鬼鬼祟祟地出门,生怕家里知道她与鄞桓在一起!这次的事情,相信与鄞桓的纠缠有着极大的关系,让云俏气到竟要毁了她的面容!这叫人怎么放心将她独自留在那狼窝里呢?”
  “师傅大可放心,徒儿分析过其中的利弊,亲眼看到鄞桓对她是以礼相待,平日里只宿在书房或药房里,每日都是由医女和婢女为她上药,照顾着她,鄞桓并未同住!苒青现在一心想养好身子,早日回家,至于鄞桓对她的心意,徒儿觉得也是她无法左右的!现在看来,最起码鄞桓不会伤害到她!”
  “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们总不好硬闯入西境王宫,将苒青带出来。他堂堂一个世子,本王相信他必会遵守诺言,说到做到,将一个活蹦乱跳的苒青还与本王!”
  “王爷说的是,师傅,咱们现在也只能等了。临别时,鄞桓答应过属下,说他必定会亲自将苒青妹妹送回苏府,让属下务必说与王爷听,属下觉得他若也是真心对苒青妹妹好,便不至于编出这些许话,来骗我们吧!”
  “唉,说来也是,现在看来,也许小苒青在鄞桓那里才是最安全的了!哼,真是倒霉,没想到这杀人不眨眼的鄞桓,竟对这小丫头动了真心!”江篱用嫌弃地语气说道。
  西境,地牢中。
  几日过去了,日日受着鞭刑的云俏有些招架不住了,吵闹着要见世子,地牢的看守没办法了,只好去问了夕疆。鄞桓听后,觉得这几日云俏也算是受到了惩罚,便决定去地牢一趟。
  鄞桓在地牢的审问处坐了下来,夕疆命人打开牢门,将浑身是血的云俏带到了鄞桓的面前。云俏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世子真的来了,一下子跪倒在他的面前。
  “世子,真的是世子,这么多天过去了,你终于来看云儿了!”
  “云儿,你可知错?”鄞桓斜着眼看向云俏,问道。
  “世子曾经说过,云儿在世子的心中是很重要的,云儿与世子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为何世子会如此怨怼云儿,难道真的就为了区区一个苏苒青吗?”
  “哼,你不配提苒青的名字,你应该庆幸她经受了那么重的酷刑,却还能活着,不然,你以为你还有命在这里抱怨吗?”
  “我就知道,一定是那个女人在世子面前挑拨离间,世子,你可千万不能听信她的鬼话啊!”
  “鬼话?呵呵,你还好意思说?就冲她那一身的鞭刑,还用的着出言挑拨?你以为本世子是瞎的吗?”鄞桓突然俯下了身子,凝视着云俏那早已失去光彩的双眼,接着说,“本世子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到底为何突然要对她发难,还险些毁了她的容颜,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怎么就突然间入了你的眼?招来如此祸端。”
  “什么都不懂?哼,云儿怎么觉得她明明就是假清高,她那淤泥般的过去,难道世子当真不在乎吗?她根本就是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来迷惑男人罢了,世子可千万不要上她的当啊!”
  “在乎与否,都是本世子的事,与你何干?你为何也跟着人云亦云,你有真正的了解过苏苒青吗?她是不是装柔弱,你大可以去问问云嫣,她日日为她把脉,还会骗你不成?”
  “与我何干?世子,难道你真的看不出云儿对你的心意吗?云儿自小便认识了世子,相知相守了十几年,云儿爱慕世子早已是王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云儿为了世子不惜牺牲色相,只为助世子一臂之力。难道云儿这么多年的陪伴和付出,还抵不过认识了才几个月的苏苒青吗?”云俏越说越难过,泪水不断涌出,心里的痛早已抵过了身上的痛。
  “我鄞桓也不完全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你的努力、你的付出,我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我也早就与你说过,你如同我的亲人、我的妹妹一般重要,让你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是你执念太深,以至于迁怒于别人!经历这次的事后,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我真的喜欢苏苒青,不,我是深深地爱上了她!在听到她出事的消息时,我心急如焚;在看到她满身伤痕地出现我的面前时,我的心像被人剜了一块,痛到无法呼吸!云儿,缘分由天定,你我注定是亲人,你又何苦执着至此呢?”鄞桓长舒了一口气,他将一直以来对苏苒青埋藏在心底的爱统统说出,心里一下子舒坦了许多。
  “可她爱的是沐珏旻,世子又何尝不是执念深重?云儿放不下,难道世子就能放得下吗?哈哈……”说罢,云俏疯了一般地笑了。
  鄞桓不想多费口舌,站起身来与夕疆耳语道:“不用再对她用鞭刑了,也不可让她自裁,就让她在地牢里好好反省吧,本世子不想再见到她了!”
  “是,属下遵命,世子慢走!”
  鄞桓走出地牢时,天已黑了,他感觉有些累,想找人说说话,便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苏苒青此时刚坐在榻上,正准备吃晚饭,忽听得婢女来报,说是看到世子走来了。苏苒青拿起筷子,毫不在意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她便见到鄞桓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进来,苏苒青看出了他有心事,也不多言,只是让婢女摆上了新的碗筷。
  苏苒青盛了一碗热粥,放到了鄞桓的面前,轻声说道:“先喝点热粥暖暖身子吧!”
  鄞桓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将那碗粥喝光了。
  “这些菜有点清淡,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这是你的家,就不用我客气了吧,这些都是刚送来的菜,你想吃什么就吃吧。”说罢,苏苒青便吃了起来。
  “苒青,我对不住你,这次算我欠你的,今后必将双倍奉还!”鄞桓低着头没有看她,艰难地开口道,“云儿她……我真的下不了手!”
  苏苒青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纠结,微笑着回道:“我相信她不并是有意要伤害我的,她只是因为爱而不得,一时想不开才会这样,你不该为了我迁怒于她,毕竟她陪伴你走过了十几年的风雨!”
  “可这伤害已经造成了,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这一身的伤病,即便是痊愈了,怕是阴天下雨也会痛到难以忍受,每每想到这儿,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
  苏苒青又盛了一碗粥,放到了鄞桓的面前,回道:“其实,你也不必太在意!我的身子已然如此,对于身体上的伤痛我也早已麻木,现在,我已经无心想以后的事了,我只想活一日算一日!”
  “呵呵,你还真是看得开,真不知该说你是没心没肺,还是大义凛然了!”鄞桓看了眼苏苒青送来的粥,苦笑着喝光了。
  “看不看得开又能怎样,日子还不是照样过?世子太高看我了,太阳不会为我而升起,四季也不会为我而颠转,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凡人,本就不该对万物太过苛求!”
  “说到底还是我造的孽,如果没有我……”
  苏苒青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世子,都过去了,真的!我从未怪过谁,也许是缘分吧,既然它来了,我们就要坦然面对,这样才会让日子过的舒坦一些!”
  “好了,今夜我算是受教了,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吧!明日便可以摘掉你手上的布条了,我会亲自过来弄的,你早点休息吧,我回书房去了。”鄞桓说罢,便故作潇洒地走了。
  苏苒青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 这一刻突然觉得他很无助,无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说到底谁又何尝不是孤独的存在呢?也许是身份使然,世人皆知西境世子性情乖张、手段狠辣,其实他也只是比别人更想保护那最柔软的一面罢了!”
  “姑娘,医女到了。”婢女进来说道。
  “嗯,让她进来吧。”苏苒青站起身来,向床边走去,等着医女来为自己换药。
  第二日清晨,鄞桓早早地就在殿中等着了,待苏苒青起床洗漱后,他才走进寝殿内,看着她的气色越发红润了,他既心喜又害怕,心喜的是她终于快痊愈了,怕的是他将不再有留下她的理由了。
  “今日看着气色不错!”鄞桓先开口道。
  “嗯,我也觉得今日有精神了。”苏苒青走到对面的榻上坐下。
  鄞桓笑着走了过来,让她将左手伸出来,轻柔地拆开了她每一根手指上的布条,他看着那满是针眼的手指,强忍着心痛为她检查着。
  “恢复的不错,今日之后就不用再裹布条了,我已经做好了新的药膏,这几日就涂它吧。”鄞桓从怀中拿出了两个小瓶,放在了桌上。
  苏苒青缓慢地动着自己的手指,已经不似开始那般疼了,她笑着说道:“你的药可真管用,才几日的工夫,我的手指都能动弹了,你看,都不疼了呢。”
  鄞桓看着她天真可爱的笑容,说道:“你就别宽慰我了,肯定还是疼的,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我忧心罢了。今日才刚拆开布条,你还是少动它们吧,也不急于这一时。我倒是看着你脸上的疤痕已经消退了许多,还需再多用些时日的药,肯定就不会留疤了。还有,你一个姑娘家的,若是疼大可喊出来,何必每次都强忍着呢?”
  “世子,你这样可不太礼貌啊,有些事看破不说破的!”苏苒青说罢,便笑出声来。
  鄞桓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你年纪轻轻的,心眼怎么这么多?瞅你这贫嘴的样就知道,肯定是好的差不多了,整个西境,也就是你,敢跟我如此放肆,你就知足吧啊!”
  “是,是,是,世子您大人有大量,当然不会与我这小女子计较了!我这还不是怕你心中郁结难舒,再把自己给憋坏了,就逗逗你嘛,就不跟我一般见识了呗。”
  “你说我?哼,本世子是谁呀,怎会连这点事都承受不住,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鄞桓冷哼道,随即拿起了桌上的药膏,细心地为苏苒青涂起来。
  苏府,大家正在苏致渊的书房内谈话,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打探到苏苒青在王宫内的消息,宣王听后赶忙将那人叫了进来。
  “参见王爷!咱们安插在西境王宫内的探子刚刚来报,说是苏姑娘身子已经大好,气色一天比一天红润,脸上的伤也好了,但还需要长期涂药祛疤。苏姑娘每日都会有婢女陪着,在西境世子的后院里散步,还有,苏姑娘的左手也已经拆了布条,她每日都会锻炼手指,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僵硬了。”
  宣王等人听后,神情不再紧绷,大家都不禁松了一口气。据赵远筳回来又过去了三四日,终于是有了苏苒青的好消息,书房内的每一个人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人禀告完后,宣王便让他出去了。
  这时,赵远筳先开口道:“王爷,苒青妹妹是有福之人,看来她马上就要回来了。”
  “嗯,要我说还是远筳的功劳最大,要不是你孤身犯险,为我们探听到苒青的所在处,谁也不会想到她会被藏在鄞桓的宫殿之内,你对苒青所做的一切,本王定会铭记于心!”
  “王爷言重了,为王爷分忧,本就是属下的职责所在,远筳不敢邀功!”赵远筳说罢,便单膝跪了下来。
  “就说我这徒儿实诚吧。”江篱走上前来,一把将赵远筳扶了起来,接着说,“你当然有资格向你家王爷邀功了,要不是你冒险带回来消息,我们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猜不到那位世子惊人的做法!”
  “对了,远筳,本王没记错的话,皇兄许你的时日是不是不多了?”宣王笑着问道。
  “回王爷,属下最迟明日就该启程了。”
  “这样吧,本王今日就修书一封,为你多争取些时日吧,本王觉得如果苒青回来了,应该很高兴见到你的,你还是多留些时日吧。”
  “是,属下遵命!多谢王爷为属下思虑!”赵远筳开心地像个孩子一样,江篱怕他笑的太露骨了,便寻了个借口将他带走了。
  苏致渊则是与宣王还在书房内谈话,两人就像是多年未见的知己一般,聊的甚是投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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