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又是你

  苏苒青依照惯例去铺子里查账,刚好遇到了一个姑娘在等着量身做衣服。她走进去看着那位姑娘的双眼有些眼熟,但就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张婶见她一副思索的样子,走近了问道:“青儿,怎么了?”
  苏苒青笑着摇了摇头,回道:“没事,张婶,咱们去里面吧。”
  说完,张婶便跟着苏苒青走到了里面的屋子去看账,她仔细地听着张婶说着这几日铺子里的情况,还有一些新到的布料要苏苒青过目的。两人进去说了许久的话,苏苒青有些累了,便要留下来休息一下,让张婶先去忙。
  过了一会儿,张婶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说道:“青儿,喝杯茶吧。你觉得刚才看的那几块布料怎么样?”
  “挺好的,张婶,快坐下吧,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你喜欢哪块?这几日不怎么忙,我看着那布料又不错,就想给你做身衣服,等湘儿回来了,我再给她做。”张婶在苏苒青身旁坐了下来,倒了杯茶放到了她的面前。
  “多谢张婶费心了,我倒是看着都挺漂亮的,您知道我的喜好,就帮我定好了,只要素雅点的便可。”
  “好,那我就自己看着做了,你……”张婶还没说完话,屋外的人便来寻她了,说是有个客人有些不太友好,想让张婶去看看。张婶赶忙快步走出去了。苏苒青想着去帮帮忙,便也跟着过去了。
  “贵客见谅,孩子们手笨弄不好,您消消气,我给您重新量,您看可否?”张婶恭敬地说道。
  “好,早就听闻这铺子里有个十分手巧的掌柜,说的便是你吧?”说话的人个子高大,身材匀称,光看背影便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此时,苏苒青并未走进里面,而是隔着门帘在悄悄观望。她看着张婶踩着小矮凳仔细地为男子量身,当量到身后时,他突然的回身,定定地望向门帘这边时,苏苒青瞬时瞪大了眼睛,心下一紧:怎么是他?
  男子似乎看到了躲在门帘后面的人,他不再多言,而是饶有意味地仰着头斜眼看向了那边,久久不肯转身。张婶量好了尺寸,给男子看了一眼,男子点点头表示满意,张婶便叫人按这个尺寸去准备了。接着又问男子有没有看好的布料,男子又开始了各种刁难,看哪块布料都不喜欢,开口道:“我刚才看到你家进了新的布料,去把那些拿来给我看看吧!”
  “贵客有所不知,新到的几匹布料还没定好价钱,按照惯例,我们是要先入库,再……”张婶本想解释一番,没想到被另一面男子没好气地打断了。
  “掌柜的,我家公子买东西从来都只凭喜好,从不看价,你且拿来便是,只要我家公子喜欢,多少钱我们都付得起。”
  “这……按我们店里的规矩……”张婶很是为难,正欲再解释,苏苒青看不下去了,便冲出来打断了她。
  “既然这这里没有公子看上的布料,那就请公子随我来吧,张婶,你去定一下这匹布料的价格吧。”苏苒青迎着张婶担忧的目光,略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带着男子去后院了。
  “公子请看,这些就是今日新来的布料,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苏苒青指着桌上摆着的布料说道。
  她转过身去,看似平淡的脸早已起了杀心,手中紧握住了那把苏致渊临走前送给她防身的匕首。
  “姑娘何必要装作不认识在下的样子,你这样可真的让我觉得很假!”
  男子阴阳怪气地说着,用一只手握住了苏苒青的肩膀,苏苒青学着哥哥教给他的防身术,立刻一个转身将匕首抵在了男子的喉结处,没好气地说道:“公子又何须步步紧逼,你我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不知公子时隔这么久回来,到底是要做衣服还是要算账!”
  男子万万没想到,当初那个柔弱的小姑娘今日摇身一变,竟是如此飒爽能干,让他对她的好奇更增添了几分。
  与他一同来的另一名男子守在门外,忽听得屋里有声音,紧张地问道:“公子,出了什么事吗?”
  “无碍,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桌上而已,夕疆,没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来,听到了吗?”
  “是,公子!”
  “我可是真心来买布的,没想到能在这儿再次遇到姑娘,时隔这么久,姑娘仿佛多了些戾气,不妨咱们心平气和地好好聊聊,怎么样啊,苏二小姐?”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就最好离我远点,世子鄞桓!”苏苒青手上的动作又加重了几分,没好气地说道。
  只可惜男子实在是太高了,他无所畏惧地慢慢站直身子,让苏苒青根本没办法再胁迫他,他便伸出手点了苏苒青拿着匕首的手臂上一个穴位,一股酸劲瞬间麻痹了苏苒青的整个臂膀,她的手松开了,匕首掉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男子向前一个动作,将她的另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她的头顶上,她像后退去一下子撞在了背后的柱子上,很是吃痛,却只是眉心紧皱了一下,没有叫出声来。
  男子本来还想在再嬉笑调戏苏苒青一番,却随着她因抬起时衣袖滑落的手臂处看到了蚯蚓般的疤痕,他的脸顿时没有了笑容,另一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上了她那道道丑陋的疤痕。
  苏苒青刚才被麻痹的手已经恢复了知觉,在感受到他的轻薄之举后,马上抓住了他的手,呵斥道:“世子请自重,不知苒青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世子,今日要受你这样的侮辱!”
  男子却好似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反手将她的这只手也抵在了头顶上,衣袖滑落的瞬间,一道道相互覆盖的疤痕让他触目惊心。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强忍怒意地说道:“又是你?你竟为了一个男人做出如此自轻自贱的事来!”
  “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警告你,这里是大靖国,不是你可以随意放肆的西境!”
  “哼,你不知道?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何堂堂的苏家二小姐,手臂上会有如此不堪的疤痕?”
  苏苒青听着他的话,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个理由说道:“那是我以前做奴隶的时候,被主人打的,世子既然查过我的身世,就定会知道我并非真正的苏家二小姐!”
  “哼,你倒是能说会道的,我怎么之前没发现呢?”鄞桓怒气说道,身体不断地靠近着苏苒青。
  苏苒青抬头毫不客气地瞪着他,说道:“世子想要我的命,尽管拿去便是,何必废话!”
  鄞桓低下头注视着她,眼前的这个女子瘦弱的好似营养不良一般,可是脾气却倔的如初见时一样,她那一双冷冽的眸子竟让他有了片刻的恍惚。
  鄞桓强压住内心的冲动,定了定心神说道:“我怎么可能舍得要了你的命,没准你就是那个能助我一臂之力的人呢!”
  苏苒青忽然感觉有些累,她的呼吸起伏不定,然后慢慢地低下了头,嘴里小声地念叨着:“我该吃药了,你能不能行行好,先放开我,我真的套要吃药了,好不好,好不好……”
  鄞桓看出了她的窘迫,不禁松开了她的手,他想听清楚她说的话,却在松开手的瞬间,苏苒青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她的额头处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动作缓慢地摸索着腰间的荷包,却没有力气将它打开。
  鄞桓看懂了她的意思,一把扯下了那个荷包快速地打开了,里面装着几粒药丸,他倒出几颗来凑近一闻,便知这是稳定心神的药丸,连忙将一颗药丸塞进了苏苒青的嘴里。
  苏苒青努力地吞咽着,刚才煞白的脸色逐渐好转了一些,呼吸也不局促了。鄞桓翻过了她的手腕搭上了她的脉,心里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这不就是因严重缺血而导致的心衰之症吗?身体内耗严重,气血两亏,还……还伤及了根本,她这是拿自己的命在赌吗?
  鄞桓任由苏苒青意识模糊地靠在自己的肩上,将她的荷包系紧,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她的手里,静静地等待着她清醒过来。过了一会儿,苏苒青睁开了双眼,一点点挪动着自己的身体。鄞桓也没有强求,帮着她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刚才……谢谢你!”苏苒青轻声说着。
  “哼,谢我?谢我没有杀你吗?”
  “世子真会说笑,世子若是想杀我,刚才大可以动手,何必还要救我?”
  “救你?我还有必要救你吗?你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我又何必在意?”
  “我刚才只是有些累了,头晕而已,吃点药就好了。”苏苒青抬眼看着他,笑着回道。
  “还想狡辩?他不就是个男人嘛,值得你赌上自己的性命去救吗?你就如此的想攀龙附凤,以为只要救活了他,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吗?”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也没想过要攀上高枝,世子怎会如此看我?”
  “哼,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最清楚!念在你曾经救过我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他是万不会娶你这样的女子作正妻的,你最好想清楚了!今日我不想再与你多废话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鄞桓便起身拿着一块布料,用力地推开了房门,走出去了。
  苏苒青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自言自语道:“我本就没有妄想过什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良缘美满,苒青只不过是还以救命之恩罢了!”
  鄞桓走到张婶面前,将布料随手扔给了她,说道:“就这匹了,三日后来取!”
  他并未做过多停留,甚至未留下一个眼神就出门了,眼睛的怒意仿佛火一般的燃烧,夕疆和云俏见状,加快脚步地跟了上去。
  张婶回头瞅了瞅,并未见苏苒青出来,将布料交给了店里的伙计,就立刻跑去后院喊道:“青儿,青儿,你在哪呢?”
  张婶走进屋内,转头才看到苏苒青正在地上坐着,眼角挂满泪水,担忧地问道:“青儿,这是怎么了?地上凉,可不敢久坐,快起来,让我看看,是不是那泼皮欺负你了?你说出来,张婶绝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苏苒青在张婶的一阵喊叫声中回过神来,虚弱无力地说道:“放心吧,张婶,我现在可是苏家二小姐,没有人敢欺负我的,我就是出来时间太长了,又说了这许多的话,有些累了,回去休息休息就会好的。”
  “好,好,来,我送你出去吧,马车就在门口等着呢。”张婶也不再追问,扶起苏苒青向门外走去。
  张婶是个既聪明又会心疼人的人,她虽然一直很不理解苏苒青的身体为何会虚弱至此,但她听过苏苒湘说不必深究,自己也就不再过多的追问,只是按照苏致渊和苏苒湘的再三叮嘱,对苏苒青的身体要格外细心地照顾。
  张婶看着苏苒青和小丫鬟坐上了马车,走上前和车夫叮嘱了些话,便回铺子里忙了。
  鄞桓吩咐了云俏一些事后,两人便分开了,他和夕疆一直在暗处盯着那间铺子,看着苏苒青上了马车后,便也坐上了马车,让夕疆驾着马车远远地跟在苏苒青的后面。
  到了苏府门前,门口守着的家丁在马车前等候着,苏苒青由丫鬟扶着下了马车,脚步有些没站稳,幸好门口的家丁手快,一把扶住了她,询问道:“二小姐,您还好吗,我扶您回去吧?”
  “不用了,只是刚下车有些腿软罢了,谢谢你!”苏苒青一直都对苏府的下人们很友好,她微笑着摆手道,然后由身边的丫鬟搀扶着进了门。
  鄞桓和夕疆二人早已下了马车,躲在苏府对面的一处角落里观察着。他看着苏苒青下马车时依旧腿软无力的样子,拳头紧攥,眼神里寒光闪现,就连站在身后的夕疆都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杀人了,这样的鄞桓,他还是在战场上时见过,不知怎的,今日又有了这种感觉,一时搞不懂这位苏二小姐是怎么惹到他的主子了,竟让他的主子想杀了这个女人!
  “走!”鄞桓看着苏苒青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负气地转身上了马车。
  夕疆连忙跟了上去,问道:“世子,咱们现在去哪?”
  “回家!”
  夕疆给了车夫一个眼神,车夫点点头便驾着马车走了。
  一路上,鄞桓都未睁开双眼,身子坐的笔直,车内的空气都环绕着冰凉,让夕疆不寒而栗。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郊外的一个府门下了马车,两人径直走了进去。这是鄞桓等人在垣巷城的住处,他嫌城里人多眼杂,便找了这么个僻静之所暂住。
  鄞桓走到厅里坐了下来,夕疆见着他好似怒意减退了几分,便出门吩咐下人送壶来,谨慎地走到了鄞桓的身边,问道:“世子,快到午时了,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嗯,把我从宫里带来的酒温上,你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鄞桓坐在椅子上直直地盯着门外,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夕疆得到命令后,快步走出了房门。
  他朝着偏厅走去,一心想着赶紧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前厅,一边思索着一边深呼吸着,怎么也想不通他家世子为何要大白天的喝那么烈的酒,他们从西境的宫里带出来的青酿烈性至极,平日里不怎么会喝。然而今日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家中又无宾客,他家世子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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