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觉【其三】

  裴觉14岁，升上初二。
  那天他本来是上课期间举手出来上厕所，结果在厕所里遭遇了一场校园霸凌。
  一群半大男生将一个男学生围在角落欺负，正义感极强的裴觉当场就呵止了那群人的恶行，男同学如受惊的兔子般跑掉，留下裴觉一人跟这群人对峙。
  团体领头的混混面容是尚未长开的英俊，正岔着腿坐在椅子上，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似笑非笑地看着裴觉。
  浑身上下透着痞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混混手指微弹，烟灰扑簌，落进脚下的水洼，浸成不瞑目的一抹黑。
  裴觉想不起那时笼罩在淡淡烟雾里的混混的神色了，只记得他的语气是朦胧而怠懒的：
  “爱逞英雄？那你就替他吧。”
  从那以后，裴觉代替那个可怜的同学被校园霸凌了一年半。
  “我会报警的。”第一次被堵住挨打时，脸上带着伤痕的裴觉郑重其事对混混道。
  同别的男生不一样，裴觉变声期嗓音并不如鸭子那般涩哑难听，反而脆生生清凌凌的。
  混混掏了掏耳朵，神情混合着讥笑和不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就报警啊？”他同周围的小弟哄笑起来。
  然后裴觉就真的报了警。
  校长第二天把他和那个混混一起叫到了办公室谈话，告诉他们同学之间要和谐友爱，并敲打了混混一番，让他下不为例，此外并没有拿出什么实质性的惩戒，警察也没有来。
  接着，校长面容亲切和蔼地让裴觉好好学习，跟同学好好相处，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家长。
  所有的嚣张都是有倚仗的。
  混混转头眼神得意地去看裴觉，但并没有在后者那双眼睛里看到他想象的类似失望和恐慌的情绪。
  裴觉并不害怕，也不慌张，更没有失落。冷冰冰直愣愣，像尊缺乏感情的雕像。
  混混突然有一丝恼怒，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了力气还什么都没得到。
  “果然是怪胎。”他骂道。
  后来裴觉一被这伙人找麻烦，他要么就打电话报警，要么就带着身上的痕迹去找老师，欺凌团体那几个小弟狠吃了几次处分，久而久之都觉得裴觉这个人很晦气。
  其中有个提议放学后把裴觉套麻袋打一顿，结果被他们老大冷冷横了一眼。
  “算了，以后别去找他麻烦了。”混混说道：“他跟个傻叉似的，和他较什么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弟纷纷附和。
  混混心说，我也跟个傻叉似的。
  小弟们发现，尽管老大让他们别找裴觉麻烦，但他自己却很喜欢去找那怪胎麻烦，往往乘兴而去，铩羽而归。
  初三还未过一半的时候，裴觉在学校受欺负的事情终于被他父母发现了，两人跑到学校大闹特闹了一通，最后给裴觉办了转学。
  新学校风气和谐得多，裴觉安安稳稳地升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
  ……然后在那个高中和混混再次遇见了。
  裴觉长高了一些，混混也不例外，甚至比他更高。两人在校门擦肩而过，裴觉目不斜视，仿佛并不认识这个人。
  “小怪胎。”放学后，混混把裴觉堵在走廊上掐他的脸颊肉，力道很轻，但手指上粗糙的硬茧剐得裴觉微微皱眉。
  瞧见他神情，混混讪讪收回手，将手放在身后偷偷捻了捻指腹，残留的触感令他有些心驰神荡。
  “真娇气。”混混嘟囔，“摸一下都不行？”
  他又问：“喂，你为什么从来不笑呢？”
  “小怪胎，笑一个给我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觉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格开他的身体抬脚往外走。虽然之前那段时间的欺凌没给他留下什么难忘的阴影，但那只归功于裴觉自身的心态好看得开，对于这个施暴者，他心中充满了厌烦。
  这种厌烦在混混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他时达到了顶峰。
  “我真的很讨厌你，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那天是个晴天，天台风很大，混混把裴觉叫上来，他破天荒穿得很齐整，把手背在身后轻咳了一声，然后对裴觉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来着？
  风呼呼地吹，裴觉看见混混的嘴巴不断张合，他看着裴觉，神情莫名忐忑。
  一片寂静之后，裴觉接着说了那两句话。他说这两句话时是真正的面无表情，眉心甚至都没蹙。
  说完后他倦怠地垂下眼皮等着对方的反应，狭窄的视野将身前混混的身影截断。
  一个东西突兀地砸在裴觉身前的水泥地面上，是一个混合着尘灰的圆斑点。它慢慢向外晕染开来。
  很快就是第二个。
  裴觉感到费解而无趣，于是没再看了，转身离开了天台，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