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宫中角逐(下)

  了解完宁国府事情的经过后,绍武帝不由感慨道:“想当年,宁国公何等英雄,没想到今日子孙却突遭如此横祸,令人唏嘘。”
  水溶随即接话道:“谁说不是,宁国府本就人丁不盛,若贾蓉再受不白之牵连,岂非传承近断乎?请上皇明鉴。”
  “是啊,上皇,堂堂开国公府,传承不足百年几近断绝,我等儿孙也不比那贾家父子强多少,难道也要步其后尘不成?待老臣百年之后去见了贾代化,他若问及儿孙,老臣竟要如何作答?”南安郡王跟着道。
  其他公侯也纷纷附和,似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绍武帝连忙安抚道:“众卿不必惊慌,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你们可都是我大魏之肱股,只要大魏在,各府传承便不绝。”
  “有上皇这话,老臣哪怕哪天两脚一瞪,也可放心而去了。”
  “是啊,想当年咱们跟着上皇驱除北虏,不就是想还儿孙们一个太平吗?”
  绍武帝默默点头,一转首,对一旁侍立恭候的总理内庭都检点太监裘世安道:“请皇帝过来议事。”
  “是,上皇。”裘世安连忙应令而去。
  大明宫,看着躬身等候自己回应的裘世安,咸嘉帝眼神微眯,他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也知道是水溶、张晔等人搞的鬼,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好,朕稍后便往。”
  “奴婢告退。”裘世安缓步退出大明宫,回去复命。
  一刻钟后,龙辇缓缓停在太极宫门前,咸嘉帝在戴权的搀扶下,缓缓走下。
  抬起头,咸嘉帝的目光越过丹陛落在大殿中,水溶、张晔等人端坐不动,仿佛未见一般。
  咸嘉帝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快步走上丹陛,戴权大声高喝:“陛下驾到……”
  水溶等人这才起身,不过并未出到殿门外迎接,待咸嘉帝跨进大殿时,才躬身道:“拜见陛下。”
  “免礼。”咸嘉帝神色平静的道。
  “谢陛下。”
  咸嘉帝走到大殿中央,拱手向上方行礼道:“儿皇见过父皇。”
  “贞儿,免礼。”绍武帝温和的笑道。
  “谢父皇。”咸嘉帝随即轻车熟路的走到绍武帝左手边一个小得多的龙椅上坐下。
  绍武帝直接开门见山的道:“贞儿,宁国府之事调查得如何了?想必徐重山已经上呈给你,你打算如何处置?”
  因为是意料之中,所以咸嘉帝毫不意外,微一沉吟,便道:“回父皇,贾蓉弑父动机、作案条件皆非常充分,涉嫌故意杀人。但此子狡猾,极力狡辩,暂只肯承认‘失手杀人’之罪。”
  “眼下,徐重山正在全力寻找目击证人,待水落石出之后,便为贾珍伸张正义,严惩不肖之徒。”
  水溶一惊,连忙道:“回陛下,贾蓉杀人不实,其是受徐重山引诱威逼所至。”
  咸嘉帝眉头一挑,面无表情的道:“若他没有杀人,他为何要认?杀人重罪,岂是他人引诱逼迫就可轻易认下的?更何况徐重山也未对其用刑。”
  水溶顿时语塞,暗骂贾蓉个蠢货,真是自寻死路。
  见“失手杀人”之罪很难翻盘,南安郡王连忙接话道:“失手致贾珍身死或还可信,可若说贾蓉故意杀人,老臣是万万不信的。”
  “再说,贾府天香楼楼梯周围皆是由假山环绕而成,除非就在跟前,否则哪来的目击证人?难道贾蓉那般胆大包天,敢当着他人的面弑杀自己的父亲?”
  “哼,他是不是如此胆大包天,须再认真查过才知。”咸嘉帝显然不想就此善罢甘休。
  绍武帝瞥了一眼下首方的儿子,心中微叹一声。
  经过十年隐忍和谋划,培植了一批听命于自己的人马,终于开始锋芒毕露了。
  微一沉吟,绍武帝直接道:“咱们先不说这贾蓉,贞儿,那宁国府的爵位,你准备如何处置?”
  咸嘉帝想了想道:“若是其他罪行,倒还情有可原,但弑父之罪,人神共愤,儿皇建议废除其爵,以儆效尤。”
  绍武帝道:“可是,贾蓉只是无心之失致其父死,而并非故意杀人。其罪难逃,但不至于让整个宁国府受其连累,你说呢?”
  果然,父皇还是要力保这些功勋。
  咸嘉帝点了点头道:“父皇所言极是,可若有证据证明是贾蓉有心弑父,宁国府的爵位万不可留了。”
  绍武帝摸了摸胡须,扫了水溶、张晔两人一眼。
  水溶见此,连忙出声道:“若真是这样,理应如此。”
  但接着又话风一转的道:“但此案并不复杂,案情清晰,不知徐大人还需多久才能定案?”
  “十日。”咸嘉帝给了一数。
  “若交由刑部或大理寺来审,不出三日便可。”
  “好,那就三日。”咸嘉帝不再纠结。
  从这里可以看出,这是双方互相妥协的结果,三日之后给出答案。
  如果最终确认贾蓉是故意杀人,那么宁国府的爵位废除。反之,就可以保留。
  至于贾蓉本人,已经基本被放弃了,因为这两个罪名,不管是哪一個,他都逃脱不了惩罚,也没有袭爵的资格。
  而有袭爵资格的,整个宁国府也仅剩一人了:正派玄孙贾蔷。
  至于那个在道观里醉心于丹道的贾敬,基本不作考虑了,连自己的儿子身死、孙子入监都毫无波澜,只淡淡的回复“知道了”三个字,所以贾母问都懒得问。
  太极宫里协商的结果,也迅速被告知给了贾府和徐重山。
  贾母又连忙吩咐道:“这三天,每天都给我跑一趟京兆府大牢,告诉蓉哥儿,只要他闭嘴不说话就行。”
  徐重山的压力很大,既无法让贾蓉开口,又找不到目击证人。
  眼看着期限快到,突然,他心生一计,直接向贾蓉摊牌道:“今天一过,你就难逃发配云南,充军终身的命运了。”
  看到贾蓉还是无动于衷,他又继续道:“你不信?贾家早已经放弃你了。两天前,他们与陛下达成约定。若是你承认故意杀人,宁国府爵位废除;若还是坚持失手杀人,爵位便可保留。但是,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你是戴罪之身。”
  “你就那么甘心本属于伱的爵位被别人夺去?而自己却要忍受发配千里之外,客死他乡的痛苦?”
  “如果你认罪,我可请求陛下从轻发落,最多徒刑十年。”
  贾蓉缓缓的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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