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宫中角逐(上)

  在贾蓉签字画押认下“失手杀人”的罪名后,就立即被徐重山下令收监。
  消息传到贾府后,贾母气得直跺脚,火急火燎的将回来的贾蔷和尤氏等六人召集了过来。
  “说,怎么会弄成这样?”
  六人当中,就贾蔷一个男人,于是主动站出来将经过叙述了一遍,他没有将责任怪到文花几个小妾身上,而是强调了徐重山的难缠,自己和太太、蓉哥儿三人联手都斗不过他。
  尤氏想了想,又补充道:“幸亏有蔷儿,不然就要被定为故意杀人了。”
  “那有什么用?手上有人命,还是自个儿老子的命,他还能袭爵吗?我早说过,你们只要一口咬死是珍哥儿独自一人去的茅房,他们就奈何你们不得。那徐重山再厉害,还敢对我贾府的人用刑不成?”
  “都是你们,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别人三两句就将你们唬住了。宁国府垮了,能有你们的好?”
  文花几人吓得不敢吱声,只是抹着眼泪低泣着。
  可贾母再生气,哪怕将她们几个撕了又有什么用,为今之计,就是想办法尽可能的补救。
  蓉哥儿能不能救出来另说,先要保住爵位,不然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于是,贾家迅速行动了起来,连贾珍的后事都暂时放到一边,开始花钱打点关系,并求助于交好的几个王爷和那些公侯。
  而在知道宁国府的变故后,秦业就特别留意贾府的消息,毕竟也当了几十年的官,很快就在同僚口中得知贾蓉竟然是凶手,已经被收监了。
  “高门大户,竟生出此等人伦惨剧,唉……”秦业后悔不迭,那简直是一個深不见底的深渊啊。
  可现在想悔婚也来不及了,哪怕宁国府倒了,还有一个荣国府呢,不是他一个小小营缮郎能欺辱的。
  而对秦可卿来说,坏消息还不止如此,瑞珠从外面打听到,那贾蔷不过是个喜欢斗鸡走狗、赏花玩柳的纨绔子弟罢了。
  这种品性的人,怎么会懂得相濡以沫、天长地久呢?
  “这都是我的命。”秦可卿神情伤感,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边,徐重山将已经查出的案情上报给了咸嘉帝,咸嘉帝叹息一声:“没想到百年公府,竟生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徐重山惭愧的道:“虽然贾蓉有足够的杀人动机,也有充分的实施条件,但那贾蔷一口咬定,也不排除贾珍自己摔下去的可能。”
  “如此一来,微臣自知无法找出贾蓉故意杀人的确凿证据,这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断为‘失手杀人’。那贾蓉显然是心虚,连忙认下此罪,以求活命。”
  “微臣未能揭露真凶之罪行,让其逍遥法外,有负圣恩,请陛下责罚。”
  说罢,跪伏下去。
  咸嘉帝挥挥手道:“徐卿不必自责,若那贾蓉一口咬定是贾珍自己摔下去的,你又当如何应对?能让他承认失手杀人已是不易。”
  “不过,弑父之罪,人神共愤,岂容他逃脱?徐卿务必再接再厉,尽快想办法拿下此贼。若他肯认罪,朕看在其祖宗的份上,可从轻发落,饶其一命。否则,一旦水落石出,绝不轻饶。”
  徐重山心头一动,知道陛下有心要趁这个机会废除宁国府的爵位,而后面那句话就是给自己的尚方宝剑。
  京兆府大牢,贾政的门生,通判傅试挥退了几个狱卒,亲自引着贾琏快步走到一间牢房前。
  披头散发的贾蓉听到动静后,连忙冲过来,手伸出栅栏叫道:“琏二叔,救我,快救我。”
  看到才短短半天时间,贾蓉已经变成这个样子,贾琏叹息一声:“蓉儿,你糊涂啊,你为何要承认失手杀人?为何不一口咬定是珍大哥自己摔下去的。”
  贾蓉恨声道:“都是那几个反叛的贱人陷害我,因事出突然,我乱了方寸,当时也被逼得没法,如果不承认失手杀人,他就要定我个故意杀人的死罪啊。”
  贾琏摇头叹息:“他没有确凿证据,怎么定你故意杀人之罪?他只是在吓你,引诱你先认个罪,这样才好先把伱关起来。”
  贾蓉也反应了过来,顿时气得捶胸顿足,本来就没杀人,现在还着了人的道,承认了“失手杀人”之罪。
  不但爵位没了,如今还要身受牢狱之灾,失去自由,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贾琏连忙劝道:“事已至此,再自责也无用。如今族中正在想办法,几位王爷也到我们府上商量过了,眼下他们已经进宫去见太上皇,自会想办法力保你。”
  “不过,那徐重山很可能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想引诱你承认故意杀人之罪。这次可别再犯糊涂了,任由他说得天花乱坠,如何威逼利诱,你都咬死没有‘故意杀人’。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贾蓉忙不迭的点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果然,在贾琏离去不久,从宫里回来的徐重山就提审了贾蓉。
  因有了贾琏的交代,贾蓉这次不再相信徐重山的任何话语,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故意杀人,甚至想翻供。
  徐重山知道贾蓉已经回过味来,眼见这条路走不通,于是直接来到宁国府,公然悬赏目击证人,就是想引诱哪个与主子有嫌隙的奴才出来告密。
  可奴才们也不傻,这个钱岂能拿得?只怕有命拿,也没命花。何况他们也没有亲眼目睹,万一作伪证被揭穿,那更是死路一条。
  但是贾府也担心哪个不知死活的跳出来,贾母特意将王熙凤派过来坐镇。
  凤辣子的手段谁人不知?隔壁荣国府上下几百号人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珍老爷在时都要忌惮三分。
  所以宁国府的奴才们甚至都不敢靠近官差,生怕引起误会,徐重山的策略就这样被无形化解。
  不过,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真正的博弈还是在宫里。
  紫禁城东北面的太极宫,这里与其说是一座宫殿,不如说是紫禁城的城中之城,因为此处是一片独立的宫殿群,宛如紫禁城的缩影,也分前朝和后寝两部分。
  前朝是太上皇召见群臣之所,后寝则是太上皇休息、享乐之地。
  此时,在前朝的大殿中,鹤发童颜的太上皇绍武帝高坐其上,左右两侧端坐着北静王水溶、南安郡王张晔两位王爷和七八位公侯。
  最与众不同的莫过于北静王水溶了,他一袭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形容秀美,神色谦和,少年模样与在座须眉交白的诸位显得格格不入。
  盖因当年北静王立下不世之功,特赐三代不降等世袭,因此水溶依然承袭北静王爵,至今虽年未弱冠,但贤名在外,亦颇受尊崇。
  此番,便是他联络众人一起为宁国府之事奔走谋划,只因当初彼此祖父相与之情,至今两家亦甚为亲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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