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暴风雨式的淅沥

  “可是你一开始不就是因为聪明而喜欢我的吗?”白芷想到这里,嘴一撇,脸一垮,就像是炸毛的鹦鹉,满眼都溢出来的委屈。
  白芷从小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长大后锁骨分明,浓密的长发披散在宽阔的额头上,漆黑的眼睛闪烁着聪明的光芒。虽然过往的擦出过火花的异性都比她年纪小,但是萧歌却好像跟所有人不一样,他竟然喜欢一些老派的东西,演一些年代剧,像是一个英式古典的城堡,时光更是增添了一重别样的沉稳和诧异。
  这反倒常常让白芷不时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甜蜜,她把头埋在对方的胸前,头发摩擦的她的鬓角和对方的衣襟,对方呼吸起伏间,她安心得就像是在一个老房子里看书,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几颗飘飞的尘埃在光阴里飞舞。
  他温文尔雅,他聪明睿智,他对她的关心和呵护也展露无疑,却却让她感觉莫名其妙的像个老大哥,这种成熟并不是对外界刻意的展现,而是对内心的深度修炼。
  “其实你不必刻意变得很成熟,你做你自己就好,既然我喜欢你了,那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萧歌听着白芷温柔的话语,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他一度以为只有成熟起来才能获得白芷的认可,却没想到她这么深刻地理解他。
  “真好,能遇到个心灵相通的人真好。”他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不过”,他的手顿了顿,“如果遇见你要花光所有的运气,那你离我远点儿,我还要留着点运气发财。”
  白芷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闷声闷气的说,“哦,好的,那你发财去吧。”
  没走两步,眼前一黑,又一头撞进萧歌结实的胸膛里,“虽然,我就在你身边,可是,刚才好想你啊。”
  白芷从他的大手中探出脸来,认真的说,“我们必须明确这一点:如果我们两个在一起,那‘我’和‘你’的关系,永远是第一位的。不是说我们就不和外界发生联系了,我们需要更外界发生联系,但是我们和其他人的关系,在我们们的恋爱关系当中是要往后排的,哪怕是人们未来的子女,因为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人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另一半,这种关系我认为不能错位。”白芷突然想起韩安瑞,自从蒋思顿强行挤入他们俩的关系之中,白芷一直都觉得一切都变味了。
  其实如果说华夏国家族亲子关系更加浓郁,父母对子女的感情介入更多更深,她觉得可以理解,就算不理解,也可以尊重。但是她从来都不理解也无法尊重,蒋思顿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强行介入他们俩的关系,韩安瑞还更倚重他处处以他为指导,这个是她觉得关系太过于冗杂、拥挤而不可忍受的。
  关键他不过是虚长几岁年纪而已,也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或者是大师啊?
  无数次她都非常想对韩安瑞说,“你这么看重他,拜托你就跟他在一起就好了,求求了,别来招我了。”
  但是基于如此敏感的外界语境,她实在忍了又忍,不曾说出口。
  听到这里,萧歌又有些不大高兴了,这个女人,这么就喜欢在这种时候煞风景,她就不能简简单单、笨笨蠢蠢的吗?
  但是又有些无可奈何。这个人总让人有一种致幻的迷恋的特质,这时候说喜欢都不贴切,有可能是着迷,她的自我意志一直以她的方式旋转前进,在这个过程不存在任何一种其他的力量或者任何一个其他的人,很多时候你都感觉被她的自我意志割了一脸血……但你真的没办法不向往拥有这样自我意志的人。
  对于白芷的这种强烈的自我意志,他有时候其实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他有时候其实很讨厌这种螺旋刀式的睿智,就像是一个美丽聪明脆弱的洋娃娃,他有时候恨不得把它关进一个小黑屋子,一边上锁一边大叫:你要再这样我可就不喜欢你了!
  可是在屋子外面徘徊了几圈后,听得到屋子里哭声断断续续抽泣渐歇,忍不住跑回来打开锁,只见对方正认真的用手指缴者衣服的蕾丝花边玩,见有人过来,忙的扭过头看着门口光射进来的方向,眼神幽怨,脸颊挂着泪珠一滴一滴的淌在衣领上,鼻子依旧吸溜吸溜的,浓重的鼻音应着,此时心一软又不得不走上前去一把抱起来,摸着蜷曲的头发,好了好了别哭了。
  此刻,他松了松搁在对方后脑勺的手,身体稍稍后仰,另一只手把她的下巴点起来,他看着他刚才涂好的嘴唇,用手指擦了擦溢出唇线的一小块,然后用心的像是在端详的自己的一部作品,是不是还要修改一下,是不是涂厚了?他觉得很是矛盾。
  其实,他个人本身就充满了矛盾。一方面呢?他穿的青春,不像是人们刻板印象里的明星,那种染着奶奶灰的渐变发色,带着各种亮闪闪的各种层层叠叠的项链和挂饰,还有亮片的服装,在舞台上蹦跳的那种人,但他看上去就纯情的像男高中学生一样,清爽的短发、阳光味道干净衬衫。但是他又喜欢演演一些长辈们时代的年代剧。像是一个复古的屋子里一个老式的挂钟。叮叮当当的提醒着过往的时光。
  白芷常常感觉自己本来就像是在一个绿油油的草坪上欢快的、左奔右突砰砰跳跳的的、饱满傲慢的一只小兔子,耸着鼻子四处找吃的,一不小心撞进一个白木栅栏,巧了,正是肥美甘甜的果园的栅栏。这里有繁复的鲜花,还有一些美丽的果子。但是还没来得及看清呢,只听得咔嚓几声,所有的栅栏,还有四周的门窗全都被锁上了。
  就像在一片眩晕中出现了这么一个人,提起她的耳朵。他说:“别白费力气的逃了,你是我的了。”说着笑得就像一个皮皮的少年,咬着嘴角并他饶有兴致的端详,这个张牙舞爪的兔子空中瞪踢着的四肢。
  他看到白芷嘴巴一张一合的。油嘟嘟的嘴唇,反射着正午时分藤蔓缝隙里漏下来的光斑。有一丢丢地出神。其实他没太在意对方在说什么,反而觉得叽叽咕咕,甚是聒噪。然后鬼使神差的,蜻蜓点水的,凑了上去。
  在那一刹那,两个人都愣了,就是人嘴唇接触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突然觉得一种“葵花点穴手”点住一般的尴尬。
  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一阵过电般的洗礼之后,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被强烈意志说服的感觉。他抬起手轻轻的撩过她的头发。而对方之前的张扬的精气神突然好想被施了魔法一样变得无影无踪,眼神里柔情脉脉就像是要滴出水来,这个就像一个前一秒还张牙舞爪的龙虾或螃蟹,突然变成一只温顺的小猫。
  他轻轻地摸着那顺着骨骼起伏的光洁的毛发:“这就对了嘛,是不是?”
  这种柔情瞬间着实不常见,但只要它阴差阳错地出现一次,你就要缴械一次,就是莫名其妙的被席卷堪称一次小小的暴风雨式的淅沥与美丽。
  这个男孩子,有时就像偷心的劫匪。很不依不饶的、春风化雨的、步步为营的逼着她,捧出自己的心。
  现在感觉就像是什么呢?就像是在一个内心幽暗深邃的无人知道的经过重重锁下的密室里,有一片精心打扫的一个没人知道的小空间里面,你精心的做了一块层层叠叠繁复的奶酪。正沐浴焚香,拍拍手准备端坐下来大快朵颐呢,这个时候就蹦出来个光溜溜的,油光水滑的松鼠,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四处乱转。看到这块奶酪毫不客气的就吭哧吭哧的开吃。优雅地咬出一排一排细密的牙印。看到有人过来之后有一短暂的惊讶,而来人竟然觉得挺可爱的,却没有赶它走。
  这松鼠虽然发现有人来了,耸着鼻子抬起头,滴溜溜的眼睛依然四处乱转,但继续大而化之,大喇喇的继续在那里吭哧吭哧的啃。一点都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就在这块奶酪上,留下一排又一排细细密密的牙印。
  就奇怪的,一人一只松鼠在这里对视着。好像刚刚认识,又好像认识了很久。
  良久,萧歌有点忍不住打破沉寂,“你为什么会一直过不去呢?没有必要一直耿耿于怀的呀?”他又干脆握住她的脖颈,把她的头扣进他的胸怀里。
  他很不喜欢她和过去的人之间扯不断理还乱的爱恨。
  他可能不能理解,白芷是有精神洁癖,一直坚持要把最纯净的爱给最值得的人,所以她一直不断的拒绝。男孩的拒绝和女孩的拒绝不一样,女孩的拒绝通常要付出更多的心力更大的能量,如果是普通人还好,如果遇上激进的,危险系数就很高,而有很多男生会以为,死缠烂打是一种美德,是一种值得讴歌正当手段,有些人并不懂”a no is no”,所以,这些对于女孩子来说,是不尽的骚扰,是噩梦,所以在这样的语境下,其实,被围追堵截四面楚歌的女孩子,往往活的非常累。
  之前,白芷以为韩安瑞是值得的人,后来发现,韩安瑞看似现实的选择,所带来的剧烈的刺激和伤害,是核弹级的,当然了,以他的立场,他是不会觉察到的,而这就是问题所在。
  不仅普通男生遇到这样的处境很少,特别是韩安瑞这样的男孩子,遇到这样的处境的可能性就会更少,几乎不可能,所以他的不理解倒好像是大家可以理解的,但是对于白芷来说,连最爱的人都不理解自己,都不能支持和保护自己,就变得极度缺乏安全感,不得不竖起每一根头发当作武器来自我包裹、自我武装。
  “嘘,别说话”,萧歌伸出一支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唇上。“让我先学会照顾你,你再来爱我吧,然后我们就一直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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