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故人

  路明非轻轻的踩着油门来到了旧城区,但是这里的景象太过破败以至于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满是弹坑与尸体的街道、建筑表面因为爆炸形成的焦黑、一辆辆已经失去主人的轿车停泊在路的中央堵住了路,轿车上也遍布着被枪弹摧残的痕迹。路明非打开了自己这辆四面通风的panamera上仅剩的车门走下了车。
  他面前有两具尸体抱在一起,路明非看看他们还有没有救。
  可是随着路明非的接近他才发现这两个抱在一起,像是久别的恋人一般的家伙们,并不是熟人,也没有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他们也没有在感谢有彼此的陪伴。
  他们其中一个的双手已经异变成爪子了,正死死地勒住他怀里家伙的脖颈,锋利的手指已经陷入了肉里刺破了喉管,另一个也死死地抓着一把匕首送入对方的心脏。
  他们是一对恶鬼,吃人的恶鬼以及猎鬼的恶鬼,他们拥抱着死去、随后互相追逐着去了天国的彼端。
  路明非起身继续观望,但是这里剩下更多的尸体并不是相互厮杀的恶鬼,而是许多仓皇奔逃的平民尸体,全副武装的死侍与拥有高杀伤力言灵的混血种厮杀的战场并不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可以闯入的,闯入就意味着死亡。
  “看来‘新约’与‘旧约’已经开战了呢。”伊莎贝尔的声音在路明非耳边响起。
  英灵殿中,诸位元老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人间炼狱的一幕,这幅光景他们再熟悉不过,但是不论看多少次都会让他们早已麻木的内心一揪。
  伊莎贝尔看着路明非沿着路边行走,然后俯下身一个一个抚摸脚边每一具尸体的脖颈,试图摸出一点微弱的脉搏。但是获得的只有虚无,这里的厮杀已经结束很久了,所有倒在这里的人都已经失去了呼吸。
  摸了一下最后一个人的动脉依然没有摸到脉搏的路明非起身,他如此仔细的检查却没找到一个幸存者,说明这些平民不仅是被卷入了战场,也有人在有组织的屠杀他们。
  路明非一言不发走到前面大路上堆成一团挡住路的轿车面前,抬脚狠狠一踹,轿车们直接打着卷散开。
  抬头透过被遮挡的视野往前看去,远处火光冲天,还能隐约听到星星点点的枪声以及惨叫声,路明非回身坐回车上往那个方向继续挺进。
  偌大的旧城区已经失去了半点声响,路明非把车开在街道上只能听到轮胎摩挲积水和地面的声音。
  到处都是残片破瓦,两边的建筑里还残留着火光,浓烟滚滚。奔逃的人们倒在路边,脸上还凝固着死前恐惧的神情,似乎在死前看到了什么发自内心恐惧的事物。
  轿车缓缓地徘徊在雨水与黑暗以及废墟之中,像是夜晚在雨幕下踱步的人。
  路明非突然踩下了刹车,偏头看向一旁的小巷中,那里没有灯光照进,但是路明非眯起了眼睛,手上银光闪烁,沙漠之鹰已经被他拔出捏在手里。
  寒风打着卷将雨水以及寒风吹进了已经失去半个车身的保时捷里,路明非打了个哆嗦,但是借助着这股寒风他也闻到了微弱的血腥味,还听到了了微微的呻吟声以及压抑不住的恐惧声。
  是人,似乎受伤了,但是这个人还活着。
  路明非僵着的脸总算略有松动,他深深提了一口气,打算开口呼唤这个幸存者的时候,心突然一揪,却紧接着缓缓沉下。他抬头看向不远处,那里传来了密集的踩水声,还有那种压抑不住的炽烈呼吸声,呼吸声伴随着一些莫名的嚎叫,像是初生婴孩的啼哭。
  不止他一个人发现了幸存者,这个躲着的家伙虽然幸存但是因为受伤散发出了血腥味,而那群已经被龙血异化成半死侍的家伙们嗅觉极其灵敏,就像是海水中的鲨鱼一样,能在数百米的范围锁定哪怕一丝的血腥味。
  路明非拔出了长刀,拉动了一下沙漠之鹰的枪栓,汞核心子弹推入枪膛。他并不认为接下来的家伙在他仁慈的名单上。
  三个特警模样打扮的家伙出现在了视野里,他们手中已经没有了武器,双手空空。但是相对的,他们的脸上以及手上满是血腥,略显暗黄的眼瞳中充斥着无理智的杀意。
  路明非知道这些家伙什么情况,和刚刚自己追逐的那些暴徒一样,这群家伙也注射了过度的龙血,现在已经是龙血的奴隶了,过强的杀戮欲望伴随着注射的龙血流淌在他们的血管中,让他们本能的去追逐暴力。以至于拿着枪扣动扳机来散播死亡都远远不够,要用双手与利齿去撕裂血食才能让他们满足。
  三个家伙很明显看到了路明非,他们立刻嚎叫着冲了过来,脸上已经破损的面罩下面露出的是那种已经异化成某种不可言说的口器,像是乌贼或者章鱼的口器。
  路明非抬起沙漠之鹰瞄准三个家伙的脑袋。
  但是在路明非打算抬枪射击的时候这三只死侍已经倒下了,一个鬼魅般的影子落在了他们身后,利落且悄无声息的结束了死侍们的生命。
  鬼影解决完死侍和路明非对视了一眼,随后又鬼魅般的消失了,留下路明非一个人在寒风中疑惑不解。
  “教廷裁判所的人?”
  伊莎贝尔认出了面前这个家伙的身份,但是她的声音有些惊讶,因为她有些不解为什么教廷的人会自己出手解决这些他们造出来的怪物。
  路明非也不解,他的脑袋像是一团浆糊一样。
  “新约”与“旧约”两股势力已经咬在一起了,两个同宗同源的势力似乎要为一个目标厮杀出一个答案,它们是如此的水火不容,像是两只困在斗兽场里的野兽不咬断对方的喉管誓不罢休。即使在外人眼里他们明明同属一个势力,可是他们自己就是要分出一个对错,宗教就是这样,同一个信仰却视彼此为仇敌,就像是没人分得清“逊尼派”和“什叶派”究竟为了什么而战。
  有些头疼的捏了捏手里的方向盘,却只能感觉到一股头大,路明非明白这股头大的感觉从何而来,他入戏的时间太晚了,了解这些东西了解的太晚了,他就像是从一部电影开始了半场才进入观影,已经错过了开头和前戏,直接进入了高潮战斗戏码然后一脸懵逼的通过后面的剧情猜想,以此推断前面缺失的剧情。
  所以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乱,特别的乱,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势力都有各自的目的,所有人各怀鬼胎,居心叵测。
  “新约”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旧约”又是什么?目的是什么?
  两股势力既然同为奥丁血裔为何如此誓不罢休,普利筱娅既然是裁判所的负责人那么她就应该是旧约派的。可是她与玛利亚共用一副身体,那么为什么玛利亚是新约派的?
  她们在用两个身份徘徊在两股势力之中,就像是赫尔佐格用“王将”以及“橘政宗”的身份徘徊在蛇岐八家以及猛鬼众之中,只是她们做的更加彻底。
  目的?为了什么?那两个女人以及她们身后的两股势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情?为此不惜牵扯这么多无辜的人乃至于要献祭一整座城市。
  就为了唤醒她们所谓的“主”?还是杀死她们那个所谓的“主”?这个“主”的身份是什么?奥丁吗?是奥丁的话她们身为奥丁的血裔为什么又要杀死他?为了夺取奥丁的神位吗?夺取之后她们又会变成什么东西?龙吗?
  她们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自己要相信她们说的话吗?
  路明非把头靠在方向盘上,雨水从天而降,已经失去了车顶的保时捷无法为他避雨,水从他的头发点缀落下。
  “你知道‘封神之路’吗?专员先生。”
  路明非突然睁开眼。他想起来一点东西,那天把普利筱娅接回酒店的时候,普利筱娅自顾自的跑进了他房间然后自说自话的抢了唯一的一张床,在床上抱着枕头对着自己像是呓语一样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封神之路?好熟悉的话,好像听过。
  对,玛利亚也和自己说过,她要攀登登神之路,而那里的名额只有一个,可是“神”这种东西太过虚浮了,“龙”才对,或者“龙王”才对,可是如何开启“封神之路”呢?条件又是什么?
  玛利亚与普利筱娅两张脸在脑海中来回切换,准确的说是一张脸,一张五官相同但是气质截然不同的脸。她们围绕在自己耳边低语,源源不断的开口,说的话像是打开未知大门的钥匙。
  封神之路。
  奥丁。
  神位仅有一个。
  献祭。
  小心所有有两个以上言灵的混血种。
  效仿赫尔佐格。
  夺神之位。
  为夺神位必须要献祭其中之一。
  “我想在爱我的人的拥抱中死去。”这是普利筱娅的话。
  “救救我。”这是玛利亚的话。
  .....................
  路明非把那两个家伙说的每一句话都串联起来,努力回忆,但是总是不得要领,似乎缺少什么极其重要的线索。
  路明非感觉到一股难言的窒息,像是身受一个无底漩涡的拉扯,漩涡之中充斥着未知的谜团以及不可触底的黑暗。
  想逃,想远离,可是似乎越陷越深。
  “主席!主席!!!”好像有人在喊自己。是伊莎贝尔!
  路明非突然一个哆嗦,他猛地抬起头睁开眼看向远处,粗重的喘息着。
  “主席,您今天使用言灵的次数太多了,您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伊莎贝尔看着这个依靠在方向盘上艰难喘息的男人,男人眼底的那抹疲惫已经快要烙印进灵魂了。
  随着路明非的血统被“尼伯龙根”开发,他也愈发的知道“不要死”从来不是什么无本万利的东西,这个是抽取生命力来填补你生命力更少的部分,每次强行愈合都伴随着代价。
  刚刚他能带着苏晓樯冲出死侍群的包围就是借此办法,但是代价是他的体力已经被刚刚的死斗抽干了,他感觉自己是在凭借余下的生命力支持行动。
  伊莎贝尔看着路明非,发现他疲惫的像是一个许久没有上油生锈的发脆的机器。
  “我要回收的那个面具在哪?”
  路明非低沉着声音发问,有些东西想不通就不想了,其他的他不知道,但是有两点他知道,第一就是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杀死几百万人都是不成立的,人命从来不是数字,这个行为必须阻止。
  第二,他绝对要在师兄发现这件事情之前把事情解决了,让师兄碰到奥丁的话....
  那将又是一场永别,且是不可挽回的永别。
  自己为了什么才一路走来,他握住的东西他绝对不可能再轻易放手!
  伊莎贝尔看着面前这个3d投影出来的男人,看着男人由那种濒临崩溃再强行凝聚起来。她不知道怎么办,因为她伸出手也只能摸到被投影出来的脸。
  “伊莎贝尔元老,你似乎已经不适合继续指挥了。”
  范德比尔特元老看着女孩的脸说道,伊莎贝尔现在看不到自己的脸,否则她一定会认不出这张扭曲的脸是自己。
  “....放心,我还没有无用到这种程度。”
  女孩冷静的很快,那些扭曲的表情被她迅速收拢。
  既然面前的这个男人都不打算退却那么身处万里之遥的自己也没有言弃的必要,伊莎贝尔的瞳孔渐渐地冷下来,像是被冻住的湖泊。
  \"我将指引您。\"
  伊莎贝尔看着路明非说道。
  A+级死侍,“暴君”,伊莎贝尔没想到被执行局满世界找的高危死侍居然在这里。
  路明非也看到了自己要回收的面具,落在了道路那头的地上,像是没人要的垃圾,只要去捡就可以到手。只是那么简单的话就好了,远处还有一个五米多高的怪物,手里还想提着小鸡仔一样提着一个人,路明非把尼德霍格拔了出来重新插在了一旁的门上。
  “路明非临时专员,你只需要回收面具即可,教廷内部的事情不需要我们插手。”曼斯特元老轻轻开口。
  “嗡!”
  回应曼斯特的是油门声,路明非踩了踩油门,这辆饱经风霜的panamera最后一次颤栗起来,抖动了一下自己的鬓毛。
  “暴君”察觉到了自己,扔掉了手里的人。
  随后路明非油门到底!保时捷在五秒内加速度到突破百公里,咆哮起来对着远处巨大的怪物冲撞了过去!“暴君”严阵以待,路明非把手搭在了车门上的长刀上。
  不过在他撞击之前就有人提前偷袭了“暴君”。看着暴君颈口那道飞起的灰影,路明非皱了皱眉毛,这个家伙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但是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猛烈的撞击之后他把车与长刀全部送进了大块头的身体里,随后提前跃起,看着“暴君”翻腾旋转,最后被掩埋在了远处的烟尘之下。
  解决完这家伙路明非偏头看向不远处刚刚一起并肩作战的灰袍人,灰袍人已经出现在了那个面具前面,看样子把东西并不打算让给自己。那么必须暴力夺取了,路明非从腰后拔出了两把短弧刀。
  雨水溅射在短弧刀的刀刃上被一切为二,“般若·改”虽然比不上尼德霍格但是也是炼金刀中的精品,路明非在这两把小东西上也下了不少功夫,趁手程度甚至胜于尼德霍格。
  路明非在雨幕中绷紧了肌肉,凝视着这个灰袍人。
  灰袍人架起了长刀,路明非的锁定让他无法无视。
  冲!
  靴子踩碎了脚下的雨水,路明非以惊人的速度和这个灰袍人贴近,两把短弧刀沿着灰袍人的脖颈处奋力斩下!这个家伙很明显也是优秀的混血种,和这种级别的混血种交手的话路明非再也没有留手的打算,因为大意只会带来两个结果,败甚至死。
  灰袍人横起长刀与路明非的两把短弧刀互格,“锵”的一声后灰袍人成功了。
  路明非两把刀被他架住再难寸进,可是路明非丝毫没有与他僵持的打算,碰撞的同时右手持续发力想要遏住这个家伙接下来的行动,紧接着收起左手的短弧刀斜斩向对方的刀柄处,试图逼退对方持械的右手。
  然而这个灰袍人应付的十分恰当,右手虽然放开但是居然以左手抓住刀面直接将长刀像是折扇一般铺开旋转起来。
  路明非看着对方的长刀旋转像是一扇银盘,杀气弥漫令人窒息,可是他却没有退缩的意思,直接抽身而上迎了过去,两把短弧刀在黑暗中闪烁着雨水,似乎要将银盘斩开。
  路明非的两把短弧刀走的并不是日本刀术的路线,而是走的咏春学派的“八斩刀”,以两把完全相同的短刀为一体的刀术,两把刀铺开像是一只蝴蝶所以又被称为“蝴蝶刀”,路明非此时手里的两把刀就像是化为了蝴蝶,环绕着这个灰袍人来回翻飞。
  “当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双方的武器以惊人的速度对斩,长刀与短弧刀的碰撞中火星飞溅。
  但是路明非的心却开始有些急躁起来,他短时间内竟然无法拿下对方。
  长刀与短刀的攻击距离是完全不同的,在贴身短打中路明非的短弧刀可以说是占尽地利,可是对方进退有序,丝毫没有被路明非压制的手忙脚乱。
  长刀横推,趁着路明非发力完也来不及收力的同时横切向路明非的腰间,路明非逼不得已放弃了短弧刀距离的优势倒握持刀,架住长刀的横切后被震开。
  强,很强。
  路明非意识到自己哪怕不留手都是轻敌的,看着眼前这个振刀抖去长刀上雨水的家伙,他必须倾尽全力。
  “呼~”
  轻呼出一口气之后路明非再度出手!
  沙漠之鹰咆哮了起来,路明非在一秒内打出了十二发子弹,枪焰就像是向外洒出了一片豆子,子弹呈扇形铺开,覆盖住了面前这个家伙所有的规避路线。
  路明非又不是什么“近战神教”的信奉者,手里有枪自然先动枪。
  面前的灰袍人也没想到路明非居然会以这种手段开启第二轮进攻,一时间只能仓促应对,压低身子同时抽刀砍向自己避无可避的子弹,一时间为了躲避枪击只能做龟缩的状态。
  路明非当然也没有指望用枪就能解决面前的家伙,他在灰袍人做防御姿态的同时再度贴近,灰袍人立刻做出反应,然而有些晚了,路明非沿着他的裤膝处一路向上连斩,对方疲于应对刀都来不及翻转,只能用刀脊处硬格,被路明非压得做不出其他动作。
  路明非突然松开了手里的一把短弧刀向着灰袍人的脸上射去,他居然选择了放弃武器的手法来搏命。
  为了避免这致命的一击灰袍人只能侧脸避开并且同时摆出“一文字”的刀术向下劈击,然而在他举刀的一瞬间他的长刀被握住了。
  路明非终于抓住了这家伙的武器,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发力缴械对方就是拔了牙的老虎。
  可是他握住长刀的手突然失去阻力轻松了起来,对方居然同步放弃了自己的武器!
  一击凶狠的刺拳朝着路明非的面门扑来,对方放弃武器并不意味着他束手就擒。路明非被这一记刺拳正面打到了脸上,要不是他及时收回手用短弧刀的刀柄格挡他恐怕会被一击破相。
  但是即使挡住了路明非也依然被一拳的余力打飞了出去掉在了一个水坑里。还好他已经将对方的武器夺了下来,他一手长刀一手短刀从水坑中起身,看着这个灰袍人,试图等待他投降。
  可是灰袍人从腰后拔出了第二把长刀,长刀表面用布包裹看不出形状。
  路明非低头看了看手里夺下来的长刀,这把刀既没有刀装也没有刀铭,比他的尼德霍格还朴素,看不出来头。
  看来还没结束。路明非摆弄长刀卷起雨水,继续向着灰袍人走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