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最后一缕魂丝

  头皮发麻,瞳孔地震。
  舟弃竖不再信任自己的丈夫裤子云,寻死觅活,找他理论,这让他的修炼无法集中精神。
  “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跟贺勿缺私通,老娘捉奸在床。”
  “胡扯,是无耻的贺勿缺陷害的。”
  “我信你个鬼,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舟杜撰,如何解释?”
  “这,这,这,唉,说来话长,我本来早就修炼完下四境,但你爹(舟弃横)非要我复习下四境不可,在此阶段,贺勿缺竟然提出要求男女双修,于是她也死皮赖脸地进入血池,趁我......”
  但无论怎样解释,舟弃竖就是不依不饶。
  如果任由她再这么胡闹下去,裤子云的修炼极有可能半途而废,弄不好,势必走火入魔,甚至经脉尽断。
  “夫人,你让我安心修炼吧,你还想要我怎样?”在火坑上方修炼的裤子云,缠绕一身扭曲的火苗。
  “修炼安心与否,跟老娘没半毛钱的关系,我要你杀掉贺勿缺,老娘没把你所干的丑事告诉爹,就算忍辱负重忍气吞声。”舟弃竖又在这么吵闹。
  唉,一哭二骂三上吊,世间女子的专利。
  一天。鸡公岭。
  造化境中的驾驭神兽测试。
  雷电交加的天幕奔袭着滚滚而来的各路怪兽,这些怪兽虽均由乌云变幻,但仍极具杀伤力,裤子云必须小心面对。
  玄幻宗门的九千弟子都出神地巴望着天幕,欣赏裤子云如何灵魂出窍,用魂丝去捆扎迎面扑来的云影怪兽。
  此刻,必须集中精力。
  谁料,舟弃竖仍在火坑旁边对裤子云大吵大闹,好在裤子云早有防备,在耳孔里塞了隔音的杂布。
  舟弃竖见他充耳不闻无动于衷,于是气冲斗牛,从衣兜里放出袖珍吞铁兽,砸向火坑上方盘腿而坐的裤子云。
  吞铁兽遇火遇亢奋,瞬间变大。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吸引着铺天盖地的怪兽向火坑潮水般地涌来,倏忽,裤子云及其魂丝被层层包裹与厮杀。
  站在云端测试修炼阶段性境界的玄幻宗主舟弃横,惊恐万状,他明白,女婿兼徒弟的裤子云也许走神了,弄不好会如临深渊万劫不复。
  火坑喷出的火苗肆虐成灾,火舌与闪电胡搅蛮缠,霎时,天幕被烧成一片通红,怪兽和魂丝嗷叫不止。
  广场上看稀奇的九千弟子,眼睛映满红光。
  舟弃横顿感不妙,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灭掉火坑,否则,若干失去理智的云影怪兽和魂丝将迷惑众弟子之眼,让他们妙变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当他用口诀熄灭掉火焰,天地立马归于寂静。
  正是这种寂静,令人害怕。
  刚才还在火坑上方盘腿修炼的裤子云,似乎已从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豁,人呢?”站在鸡公岭的舟弃竖有点懵,“破裤子,你躲我干吗?”
  半晌,没有动静。
  当舟弃横从云端落下,沮丧起来。
  “爹,裤子云怎么不见了?”
  “他他他,他魂飞魄散了。”
  “啊?!......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刚才还好好的呢。”
  “唉,他分神了,修仙千万不可分神,可惜了,人啦,命呀。”
  “爹,您不说可以心有杂念的吗?”
  “......老夫,唉......”
  “爹,快把我的丈夫找回来吧,没他,我可不想活了,呜呜......”
  这真是晴天霹雳!
  舟弃竖哭稀了,她已变得目光呆滞六神无主。
  ...
  一月后。
  仍无裤子云的消息。
  忧伤笼罩着彩霞山。
  舟弃竖变得疯疯癫癫。
  ...
  半年后。峨嵋山。
  美人鱼还在紧锣密鼓地操练军队,豆娘还在刻苦地钻研残阳拳,花上霜还在琢磨梦境杀人丸。
  看上去一切井然有序,如火如荼热火朝天。
  大家都不知道彩霞山的裤子云出事了。
  某天黄昏。
  玉笛突然从豆娘的房间飞出来,绕着她盘旋,笛孔血流不止。
  豆娘一惊:“玉笛,你怎么啦?流血意味着什么?好事还是坏事?平时都不见你显灵,今天是不是有重要的事要提示?”
  军师带着大家围了过来。
  这时,玉笛发声:“裤子云消失了,魂丝竟残存一缕。”
  这可把大家惊出一身冷汗。
  受不了刺激的豆娘眼泪直落,抚摸着笛身,悲痛欲绝:“这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若是真的,你早就显灵告诉我们了,是不是?”
  笛孔血流如注。
  豆娘:“玉笛,我错怪你了,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怪我不够心诚,我没有时刻想念云哥哥的好,我我我,我至今都没有正式向他求婚,他也没有正式答应我......”
  军师从豆娘的手中接过玉笛,无语,有泪水滴落于笛孔。
  忽然,玉笛发出一道强光,显出一行字:“向死而生,厚德载物。”
  那行字很快便伴随着光一道,消失了。
  肥肥挤了过来,不解地问:“向死而生、厚德载物,这什么意思呀?既为宝物,又何苦故弄玄虚,让人摸不着头脑?”
  花夕埋着头,喃喃自语:“向死而生?事物莫不如此,人在出生时就意味着死去,然而,人生的意义到底为何?我想,人生的意义就在于过程,过程不在于积累多少财富,而在于历经多少丰富,包括酸甜苦辣与抑扬顿挫。”
  花阳着急:“姐,明说吧,向死而生,是不是意味着云哥哥还活着?”
  花下点了点头:“是的,你我都是向死而生,向死是结果,而生就是过程。云哥哥一定活着,死亡于英雄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英雄的生命大于寿命,吉人自有天相,云哥哥不会有事的。”
  魂魄之影的花枝闪烁不断,声音很弱:“厚德载物,通俗地说,德厚方可载物,德不配位就不能拥有财富。云哥哥是个大德之人,他的大志向是大爱天下,云哥哥能载物,神仙都会保佑他。”
  小不点插话:“我也觉得云哥哥不会像风一样消失的,他曾教育我说,一个人什么都可缺,可以缺衣钱食缺钱,甚至缺胳膊少腿,但唯独不能缺德。我想,这种有德操的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花上霜生气道:“裤子云出事了,舟弃竖怎么不回来反映情况?”
  肥肥自作聪明:“因为老婆太多了,就推三阻四,这好比一个和尚有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东风破讥讽:“你啥都懂,我真服了你。”
  这次大家没笑,都被伤感浸渍。
  最后,军师总结:
  一、裤子云出事了,但仍有救。
  二,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他。
  三,时间不多,务必抓紧。
  军师还作了部署:
  她和豆娘亲自去彩霞山一趟,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美人鱼继续抓紧练兵,一定要为裤子云打造一支招之能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正义之师;
  紫衣大侠、玄武将军、东风破以尸山草帽为纲,倾心整合尸山魂丝,做好痛击鬼人转世的准备;
  雪娘、母夜叉、宫商角继续传授仙子们功法;肥肥、小不点做好峨嵋的文娱活动;几大掌门花上霜、李舞黛、朱泰山加强锻炼身体,不拖大家后腿就是支持工作。
  ...
  当军师带着豆娘出现在彩霞山。
  鸡公岭上的火坑还在熊熊燃烧。
  舟弃竖杵在火坑旁,一个劲儿地傻笑。为防止她跳入火坑,身子用捆仙绳捆绑着。
  舟弃横为了缓解女儿丧夫之痛,特意安排弟子每天都要准备好干柴,不可让火坑熄火。
  豆娘深情地看着火苗,努力地想象裤子云盘坐于火坑之上的样子,心情复杂。
  她默念道:就让火苗导演生活的凸凹吧,在无火的日子,我们还可唱支有火的歌,为情绪助力,发酵自己、感染他人。
  她来到舟弃竖跟前,揭开头罩,发现那曾被地府小鬼扯去投胎的头发至今仍未长出来,心理很不是滋味。
  “嫂子,我是豆娘,难道你真的认不出人了?”
  “......”舟弃竖似乎停顿了一下,“嘿嘿......”
  她连军师刘苦影也没认出。
  那天晚宴上,舟弃横告诉军师,说裤子云修炼太投入,四十年的修仙课程他准备三五年全给拿下,也许欲速不达所致吧。
  军师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同席的贺勿缺插话,说裤子云玩得太过火,玩火自焚,把自己汽化了。
  席旁,站着呆滞无神的舟弃竖,一直不落座,面前挂着一只空碗。天啦,没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形象被幼稚而滑稽的举止判若两人,想必失去裤子云后,她的内心受到多么大的打击。
  “把你那只空碗取下来嘛,呵,你可比曾经那个杜娥女子还傻。”贺勿缺说完,离开房间,要去把快满两岁的娃娃舟杜撰抱来。
  豆娘无心动筷,也不敢动,席桌正中摆放一道南瓜菜,这让她回想起几年前第一次随同老爹来玄幻宗门时的场景,也放有一道南瓜菜,菜被注入意阴功......
  “豆娘美女,你在想什么呢?”舟弃横关心起来。
  他心思绵密,暗想,老夫差点就将豆娘收入囊中,呵,着实被裤子云骗了,说什么豆娘和仙子们都怀上了老夫的孩子,唉,原来是想逼老夫去云台县的天牢救下她们。
  “舟伯伯,裤子云真被汽化了吗?出事大半年了,怎么没通知我们呢?”豆娘尽量掩饰悲伤。
  舟弃横瞪了一眼席旁的女儿舟弃竖,摇了摇头:“唉,很有可能被汽化了,可惜了,这也害苦了老夫的女儿,你们看,她太痴情了,面前挂的那只空碗,是为裤子云准备的。”
  这时,军师把玉笛显灵一事讲了出来。
  舟弃横一听,眼睛放出矍铄的精芒:“老夫知道玉笛乃古墓宝物,既然此宝说裤子云还残存一丝魂魄,那么则说明他还有救,唉,不过难办,至今老夫都未找到他的本体。”
  豆娘急了:“舟伯伯,再难的办法我也想为他去尝试,哪怕粉身碎骨。”
  舟弃横笑了笑:“难得有如此痴情之人,老夫总纳闷,裤子云究竟有多大魅力,怎么就会被你们一个个爱得死去活来呢?老夫没办法救下裤子云,残存的魂丝动辄需要几百年,乃至上万年的修为注入,方可重新汇聚,除此,没有它法。”
  军师也在叹息。
  此刻,席边的舟弃竖突然来了精神,像回光返照般笑道:“哈哈哈,云哥哥有救了?魂丝还在?我我我,我这就去地府找黑白无常帮忙,要是他们不能相救,我我我,我就去再找阎王。”
  呃!
  说话了。
  豆娘赶紧起身一把抓着她的手:“嫂子,我是豆娘,军师也来看你了。”
  奇怪的是,舟弃竖似乎还是没印象。
  这时,门后传出一个声音:“你爹舟弃横应该认识吧。”
  原来,是贺勿缺牵着娃娃舟杜撰重回房间。
  她让娃娃坐在席上,想故意刺激豆娘一下,毕竟这孩子跟裤子云长得太像了。
  “豆娘,缺娘我听说你也要嫁给裤子云,是吧?”贺勿缺边给舟杜撰挑菜边问。
  豆娘一时难以准确回答。
  “豆娘,裤子云真的是个抢手货吗?我看未必,比他修为高的人多着呢,他连中四境都还没修炼完,便嘎了,这也证明他造化不够呀,我就服了,你看好多女子太痴情也太傻了,你身后杵着的这位就是。”贺勿缺瞟了一眼舟弃竖。
  不料,舟弃竖似乎已认出她来,再次哈哈大笑:“哈哈哈,去你妈的分享,我呸呸呸。”
  舟弃横因女儿病情的好转而高兴得舔瓢瓢,略带疑惑地问:“分享好呀,来来来,一起吃菜,缺娘,灵根汤咋还没上呢?”
  这是用最上等的慧灵根所熬制的汤食,得牺牲数位绝色女子的丹田来提炼,平时很少拿来待客的,今儿舟弃横心血来潮,本质上,心思在于再次低睹豆娘颜色吧。
  贺勿缺自然不想将此汤拿出来招待客人,但又假装不敢怡慢,于是心生一计,她开始用手打舟杜撰的屁股,孩子开始哇哇大哭。
  “缺娘,你打孩子干什么?”舟弃横惊问。
  “呵,呵呵,刚才当我准备妥灵根汤时,这娃娃要我背他,我把他放在灶头时,他忽然拉稀了,要不是我反应快,一锅汤就差点被弄脏了,好在灵要汤应该是干净的,我这就去把汤舀来招待大家。”贺勿缺还在打舟杜撰的小屁股。
  军师和豆娘赶紧说:“不用了,吃饱了。”
  贺勿缺把孩子按到豆娘怀里,一脸坏笑地耳语:“都说他长得像裤子云,可我总觉得不像,你说呢?”
  豆娘明白了点什么。
  这时,席桌边的舟弃竖一把夺过孩子,笑声恐怖:“这个小杂种就有裤子云的魂丝,老娘要拿他到地府做药引。”
  全桌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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