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批评与自我批评
不知不觉，转眼又到秋深，日子平淡而安稳。
料理完峨嵋的诸多事宜，裤子云就要回彩霞山回修炼了。
他必须要在三五年内修炼出中四境和上四境，方可与极寒山洞的天霸决一雌雄，若胜，被黑影吞噬的东方也败才有希望被归还肉身，豆娘和仙子们的叶雨术方可解除盅毒。
更重要的是，只有自身强大到令对手害怕，才能完成肩负的重任，向邪恶开炮。
豆娘舍不得裤子云离开，看着他那朴素的背影常被美人和舟弃竖覆盖，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我是局外人吗？所爱之人都已成家了。”
豆娘常在暗自问自己。
“要爱就爱个完整的，关于爱情，我不想分享。”
她又在这样给自己打气。
风冷菊淡。
临别前，豆娘主动请裤子云一起欣赏秋景，并填词一厥：
巫山一段云.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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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作它山雨，
风仍吹耳边。
暗香浮动桂稍偏。
有影动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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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瘦梧桐落，
山凉滤窄燕。
秋深露重碰心弦。
四处横长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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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重重的裤子云也即兴一厥：
蝶恋花.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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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哀愁风咬雪。
阡陌无痕，
远上苍山缺。
大地茫茫群鸟绝。
孤舟嚼水佳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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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眼朦胧梅热烈。
此去无声，
扔下清欢蝶。
情到深时天似铁。
九霄放痛烹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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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娘清泪滑落，用心默默记下此词。
“云哥哥，此去玄幻宗门，记得要爱惜身体，天冷了，记得要添加衣服。”
“知道了，你也一样，修炼完成后，我就会回来。”
话简短，风潦草，情入骨。
豆娘苦笑：“你的家在彩霞山和水世界，回来干吗？”
裤子云甩了甩长发：“回来看你。”
豆娘闪开他那炽烈的目光，轻声道：“云哥哥，还是趁早忘掉我吧，安心修炼才是大事，妹妹再献词一厥，然后各自散去、各自晴天、各自安好。”
此刻无声。枫叶飘散，黄菊抱羞。
一厥新词诞生：
武陵春.寻
.
秋浅云深青早断，
拟友访羞红。
总遇黄横菊卖萌。
满地起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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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求孤枫叶落，
让步又梧桐。
吐气成霜与月逢。
谷早熟、
病刚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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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谷早熟、病刚浓，”裤子云从怀中摸出玉笛，“妹妹，这笛子你得收好，上次我把它给你，你为何要还与我？”
“云哥哥，我不喜欢吹，尤其感情，”豆娘巧笑，“玉笛虽好，但心眼儿太多，我可受不了。”
裤子云笑逐颜开：“哈哈，有道理，不过这不是要你乱吹，得靠谱，不吹毛，但可求疵，你若真不想要这支玉笛，我就收回了哟。”
“好好好，我要我要我要，”豆娘急了，“只是不知道我思念某某人的时候，它会不会显灵？”
“心诚则灵，如果它不显灵，则说明你的思念还不够真、不够深呢，哈哈哈。”
那天阳光正好。
“云哥哥，我想给你跳支舞。”
“妹妹，我要为你舞剑。”
越浪漫，
越凄美。
舞毕，山林里传出拍掌声。
呵，肥肥总爱偷窥隐私的坏毛病一直未改，这个花边新闻的制造者，似乎从不缺少发现，不过倒也心地善良，刀子嘴、豆腐心，美丽的错误总给人带来欢乐。
“本姑娘就知道云哥哥要与豆娘姐姐来一番儿女情长的别离仪式，我都把你们刚才的对话录下来了，包括诗词，嘿嘿，没想到吧，是美人鱼嫂子给我的一块录音石呢，据说这石头是用绝情谷里那块石钟乳的原料制作的，唉，水世界真文明、真发达。”肥肥冲着他们傻笑。
“我怎么说你呢，快把录音石给我，”裤子云有点慌乱，“一定是美人鱼唆使的吧？”
豆娘微笑道：“算了吧，我们之间的事又不是见不得人。”
肥肥做起鬼脸：“你们早就该把那事办了，依本姑娘看，豆娘姐姐更应该为大，二位嫂嫂为小呢。我叫你们冲喜，可你们就是把我的人话当成耳边风，由于你们不冲喜，害得花阳跟玄武的婚事也拖泥带水，就是不见拖儿带女。”
豆娘忍俊不禁。
...
翌日。
裤子云带着舟弃竖，正式要离开峨嵋了。
军师组织上万的队伍送行。
花上霜老泪纵横，真不知道这一去还要多久才能回来，他明白毕竟修炼中四境和上四境不能三心二意，尤其上四境，必须要坚持不懈，否则会走火入魔，甚至造成筋骨尽断的惨烈后果。
上次，由于贺勿缺的干扰，致使裤子云并未修炼完中四境，害得花枝和朱雀成为魂魄之影。
那天，一向沉默的李舞黛变得唠唠叨叨，朱泰山也喋喋不休，他们作为裤子云曾经的师傅，自然有太多的话想对徒弟说。
雪娘反复告诫裤子云，上四竟并非儿戏，难在却除杂念而专心修炼，这对于成年的人来说，很受考验，所以，修炼上四境的最佳时期应在少年，至少这个时期的少年对男女之事还不够理解。
“云，我看上四境就不用修炼了，我害怕你排除不了杂念。”雪娘理了理裤子云的袍领。
“为了救民于水火，我发誓排除杂念，另外，我答应过母夜叉，一定要生擒天霸，迫使他归还东方大侠的肉身呢。”裤子云目光坚定。
“云，这不是决心的问题，而是情感，你有那么多的人放不下，美人鱼、舟弃竖，还有豆娘，甚至仙子们，一个死去的杜娥就常令你寝食难安转辗反侧后悔莫及。
唉，昨天你和豆娘所作的诗词我都从录音石听到了，一个‘泪眼朦胧梅热烈，此去无声，扔下清欢蝶’，一个‘吐气成霜与月逢，谷早熟、病刚浓’，如此情感如火，又怎能摒弃杂念？”
送行的肥肥拖着裙摆，见裤子云无语，多嘴：“哈哈，军师的担心也正是我们大家的担心，现在知道我为何不强烈进攻你的心扉了吧，就是想要主动减少你一份杂念。”
东风破、紫衣大侠、玄武将，同时窃笑不止。
豆娘带着花夕、花阳、花下、魂魄之影的花枝为裤子云和舟弃竖送来热气腾腾的牛角灵蝎汤，她们眼角湿润，却面带微笑。
三年或五年，这是多么漫长的等待啊。
时间会摆平一切，人世间多少物是人非，都是时间惹下的结局。
花夕低着头，声音极慢：“我们好想去彩霞山，陪云哥哥完成修炼，但苦于不方便，也更担心影响你，云哥哥，你已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作为英雄，就得学会拿得起、放得下、想得开，忘掉我们吧，今儿的蝎汤汁，是我们五姐妹一起洒下的泪水，但愿这些泪水能像忘魂汤那般让你忘掉我们的过去。”
说罢，五姐妹细细密密地哭泣起来。
雪娘赶紧从怀中掏出手绢，第一时间收集着真情之泪。
情景动人，母夜叉也在极力扭头，想给个正面的形象，助力忘却。
宫商角那两只相隔很远的眼睛也在不断地靠近，倒把脸逼得失去生气，苦笑：“女人有什么好牵挂的，忘了我们吧，我们都不是好女人。”
小不点立马纠正：“说错了，应该说成我们都不是好惹的女人。云哥哥，有人说得没错，我就是克夫，克死了从洛阳跑来的王天一，克死了参谋司北往，现在，谁敢爱我？”
肥肥插话：“你这个比方欠妥，你这个也欠收拾，我友情提示一下，是你克夫，而不是我们。”
军师发言：“呵，场面就不能欢快一点吗？今天是送行，又不是诀别，你们这样自污，不但不能以减少裤子云的记忆，反倒会加速他的想念，增加杂欲，我倒觉得一切顺应自然。”
肥肥听后，轻脚妙手，移到军师身边，小声道：“军师，我有一计，保准能让裤子云不敢思念大家。”
军师浅笑。
肥肥接着说：“让我们先数落他，轮番指责他的不是，这样就会令他反感我们，如此就会安心修炼了。”
“亏你想得出来，不失为好办法。”军师竖起大拇指。
然后，军师先撇开裤子云，跟大家一起商议，得到支持。
裤子云脚下的火云不得不暂时熄灭，暗想，他们想干吗？
为了剔除敌意，豆娘将此次大会的标语写为：批评与自我批评。
会场虽然简易，就山头一块小草坪而已，但严肃而又紧张。
那则标语在秋风中不断翻飞。
军师正襟危坐于草坪正中，先清了清嗓子，然后第一个开始批评与自我批评。
“我，刘苦影，一介布衣，胸无墨水，即便倒竖三日也流不出半滴墨水，我领导无方，给黑峡谷的正义之士带来前所未有的灾难，至今没能拿下逍遥法外的知县方亦曲，更没拿下人鬼不分的奸佞来俊臣，如今鬼人阴云不散，天霸未除，唉......”
花上霜听后直起身子：“还真是这样，老夫提倡每月要开一次这样的大会。”
身边的雪娘赶紧把他拽下来：“呵呵，有口无心，现在我来说说自己的不是。”
没有掌声，因为总感觉不时宜。
“我，纸间雪，前身万年女帝，后因爱不成，堕落成罗刹鬼，靠吸食恶人的血而苟延残喘，唉，是爱情毁了我，不过又是爱情拯救了我，现在的我修为大损，在替天行道的征途上，再也不能化作捅天漩涡助大家一臂之力了，惭愧呀，只有寄希望于裤子云早日完成修炼，带大家一起惩恶扬善，弘扬正气了。”
真没想到，此处居然会有掌声。
拍掌者，肥肥也。
唉，裤子云摇了摇头：“这掌声荒唐，简直孤掌难鸣。”
大家想笑，军师的眼睛凛冽如刀，环视了一周，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有点冷场，没人发言。
肥肥再次毛遂自荐，站起来旋转了一番裙摆：“我，肥肥，至今未婚，除了一身肥肉，满身只两点不好，即这点不好，那点不好。我的狮吼功伤及太多无辜，我的爱情至今一片空白，我，太失败了......”
小不点笑开了花。
军师赶紧给斜对面的花上霜施以眼色，示意他发言。
花上霜却一直抠着脑门，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真会抠门。”
宫商角的小声抱怨激怒了他：“老夫除了缺点就是优点，我苦练梦境杀人丸四十来个春秋，没功劳也有苦劳，好，讲话完毕。”
这不妥妥的废话吗？
豆娘想笑，却不敢。她来到草坪正中，然后盘腿坐下，她明白这次大会都是抛砖引玉，要刺激裤子云不要对大家产生好感，以便心无杂念，专心修炼，想到此处，她直接要跟裤子云面对。
“裤子云，请抬起头来，”豆娘带着审判犯人的口气，“我，豆娘，无才无德无品无相，却沉迷于男人编织的爱情梦境里，而这个男人总自以为是，成天鬼混于女人圈，我却无知地指望这个男人成为天地英雄，现在想起来，太幼稚了，这个男人不可靠，结婚几次了，我却还为他恪守清澈，继续做一张白纸。大家想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吗？”
豆娘的振振有词外加气势汹汹，令裤子云脸上的火已烧至耳门坡。
“这个男人是谁呀？”东风破故意问。
肥肥接话：“还用说吗？裤子云。”
裤子云面红耳赤，如坐针毡。虽然他明白这是激将法，但多多少少心里总不好受。
接下来，花夕发言：“我，花夕，曾被裤子云深深吸引，险成失足青年，要不是紫衣大侠及时出现于我的视野里，我，我，我......”
身边的紫衣赵走叉坐立不安，对“险成失足青年”胡思乱想。
花阳发言：“云哥哥，我想骂你，但没勇气，这就是我的缺点。”
说罢，落座。
花下发言时开始哭闹：“呜呜，我不是人，我因极爱裤子云，而故意用刺激的话赶跑了高丽国的朴承安，今生我再也不想见裤子云一面了，包括来世。”
花枝先扭了扭腰肢，在人群外围绕了三圈子，然后，她的话更伤人心：“裤子云，我的确爱过你，但你不该把我的男人——魂魄之影的朱雀，吞入肚子里，你那点歪心思就是想我跟你纠缠不清。”
呵，有点不像批评与自我批评了，逐渐向批斗大会转变。
气氛极不友好。
宫商角的发言直接把矛头指向裤子云：“呵，好个裤子云，要不是你忽明忽暗地出现在老娘的生活里，说不定老娘早就令秋千索改邪归正悬崖勒马了，你说气人不？”
后来，母夜叉的说话更是带刺：“裤子云流氓成性，如此险恶的男人，真不值得大家记忆。”
裤子云极力安慰自己的内心，忍，这都是激将。
只是舟弃竖的发言令他近乎崩溃，她说：“我的错误是为了救裤子云，而不得不跟地府的阎王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这且不说，我还得在丈夫危及时喊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种屈辱令我无法活下去。”
好在美人鱼立马补充：“因为爱，才有牺牲，舟嫂子尽力了，可歌可泣，可圈可点。我呢，作为裤子云的夫人，很满足、很幸福，爱一个人，无论他有多少缺点，在爱人眼里那也是优点和氛围。我不理解人间的杂念所指什么，在水世界，杂念是被分区的，所有文明的终极都归空，而空本就由杂念填充。”
接下来，男人们的发言都很狡猾，尽量不针对裤子云。
最后，轮到裤子云发言，大笑不止：“我将无我，我的缺点就是自己现在还未离开这里。”
说罢，脚下生出火云，腾空而起。
舟弃竖慌了，大喊：“夫君，等等我，我还没跳上火云啦。”
“走你自己的路吧。”
裤子云扔下两吨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