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神州再响改革春雷,X欲辞职自立门户

  人生不是自发的自我发展,而是一长串机缘、事件和决定。这些机缘、事件和决定在它们实现的当时则取决于我们的意志——科恩。
  自己的命运应由自己创造,要是不能把握时机,必将终身蹭蹬而一事无成,这是我的人生哲学。
  时间迈入了年秋天,就在我快结束第二年的租赁合同时,中国这片神州大地上响起了又一个改革开放的“春雷”——国家起草了《有限责任公司和股份有限公司条例草案》。
  新中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公司法要出来了,这意味着私人可以开公司了——这开创了一个新中国成立后的民营企业新纪元。
  于是我不再满足于承包或租赁这样的模式了,我想自己去开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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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上海,黄昏懒洋洋的太阳沐浴着大地,街道二旁的梧桐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高泰电讯器材厂电脑车间会议室,门被关的严严实实,还上了门栓,由于没有窗,在仅有的一只白炽灯的照明下,屋内的光线显得有些昏暗,这更添加了一份神秘的色彩。
  二张食堂用的饭桌拼成的会议桌四周坐着十个神色凝重的青年男女。
  这是一个周六的傍晚,所有的员工都已经下班离去,我们租赁团队的几个核心成员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一个密谋“另立山头”的会议。
  “我准备辞职离开高泰电讯器材厂,自己去成立一个公司!”会议开始了,我的第一句话就像是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静默。
  大家投来诧异的眼光,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
  “什么意思?离开高泰电讯器材厂?”还是老刘毕竟去过新僵见过世面,最先反应了过来。
  “是,等本次的租赁合同完成后,我准备辞职,自己去开一个公司,做微型计算机的应用开发和销售。”我点点头,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哎呀,X将来应该生一个儿子!”坐在我对面的小史听我这么说,大声赞叹起来。
  对于小史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至今我都没有想明白当时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后来我也曾因此而问过小史,但她说她不记得当时说过这一句话了。
  我想可能是当时小史被我要辞职去开公司的大胆决定所折服,而她的重男轻女思想又有点重,因此认为我将来应该有个儿子才能更好地继承我的基因吧。
  “这个好,这样就不用上缴这么多的利润了!”小王心直口快,在听明白了我的想法后,也直截了当地表示了赞同。
  “对啊!”小黄听了小王的话,吸了一口烟,也表示赞同道:“这样的话我的缝纫机也可以早点搞定了!”
  小黄当时正在谈女朋友,刚买了辆新的永久牌自行车,接下来准备再买台飞人牌缝纫机呢,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白,那就是自己开公司了,不用上缴这么多的利润,那么自然大家都能多分一点,这样他就能很快再买台缝纫机了,因为那个时代,要结婚,如果没有“三大件”——手表、自行车和缝纫机,就和现在没有房子一样——要结婚免谈!
  “就是啊!一年要上缴¥万元的利润,如果就我们这十个人分,那可以每人多分多少钱啊!”小傅也在一旁附和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开始纷纷发表意见,会议室中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都开始憧憬起了如果有了自己的公司,这每人的收入不就可以大幅增加了?唯有小贾却闷闷不乐坐在一旁不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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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开公司好是好,但如果接不到订单怎么办?”然而就在大家憧憬自己开公司后每人可以多分多少钱的时候,小宋却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辞职后,如果接不到生意怎么办?
  小宋在我们的租赁团队内是负责销售的,因此最关心的就是销售问题了,再说那个时代的人“大锅饭”吃惯了,因此承担风险的意识很薄弱,而现在的问题是:
  虽然我们现在租赁了,但平时发工资都是厂里先垫出来,等我们有了销售收入再还给厂里,而如果辞职了,自然就没有人再给我们垫工资了,否则一旦没有销售,那么这工资就发不出来了,这在当时可是一个大问题,因为当时的人从参加工作开始,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工资会发不出了怎么办的问题!
  “对啊!现在虽然找我们的人很多,但都是来高泰厂,如果我们辞职离开了,去开了一个新公司,那时候谁知道我们啊?所有的广告宣传要重头开始,就算最终客户认可了我们的产品,但这过渡期的工资收入怎么办?”显然小宋的话提醒了大家,于是小杨也不无担忧地附和着小宋说道。
  小杨是一个谨慎而又细心的人,因此他进一步想到了新公司的产品宣传必然会有一个过渡期,那我们在这个过渡期中,大家的工资收入从哪里来?
  应该说小杨的担心实际上和小宋的担心是相同的,那就是在我们的新公司步入正轨之前,大家的工资怎么办?
  当然,解决的办法是有的,那就是我们有一笔启动资金作为后备,但这笔作为后备的启动资金又从哪里来呢?
  于是,我看了一眼老刘,问道:“这广告宣传和公关的周期大约会是多长时间啊?”
  “这......这......不好说!”老刘听我问他这新公司的宣传和公关周期大约需要多少时间,犹豫着想了想,最终摇摇头说不知道。
  不过,老刘说不知道也是有他的道理的,老刘虽然是一个心直口快的“老油子”,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他深知广告宣传和公关对于一个企业来说的重要性,特别是对于一个新公司来讲,这初始的广告宣传和公关的费用,包括周期,都不会少和很短,因此他不敢贸然给我一个没有把握的答复。
  “唉,这自己去开公司好是好,因为再也不用上缴这么多的利润了,但问题是一切要从头开始,特别是这一开始的个人收入问题怎么解决啊?”小傅听了小宋、小杨和老刘的话,就不无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
  也许小傅的这番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于是大家都沉默了起来。
  半晌,小宋从抽屉里拿出几份还没有盖章的项目合同,问我道:“X,如果你辞职了,那我们的租赁团队肯定是要解散了,那么现在手里的这几份项目合同还要不要签?”
  我听小宋这么问我,就从他手里接过合同看了起来,发现一共有三份项目合同,二份是温度控制的项目,一份是开关量控制的项目,项目合同金额都在¥万元以上,项目合同上对方都已经盖了合同章,但高泰厂还没有盖合同章。
  突然一个想法闪电般地划过我的脑海,我灵机一动,看着小宋说道:“我们来个改头换面怎样?”
  “改头换面?什么意思?”小宋听了我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显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于是不解地问道。
  我指着合同说道:“大家看,这三份项目合同,对方都已经盖章了,但高泰厂还没有盖,我们先把这项目合同压着,等我们自己的新公司成立了,换上新公司的名字,然后再盖上新公司的章,这不就解决了新公司成立后短时间内难有销售合同的问题吗?!”
  应该说我的这个主意确实解决了我们自己开公司所需要的启动资金从哪里来的问题。
  “这样行吗?”小史的胆子最小,因此听了我的改头换面的说法,不由地质疑道。
  “对啊,对方会想原来是高泰厂,现在怎么变了?”小傅的性格也是属于做事谨慎一类的,故而也在一旁附和着小史道。
  “怎么不行?就说我们承包体现在独立了,可以独立对外签合同了,所以名称和合同章都改了!”老刘去过新僵,因此胆子比一般的人大,在一旁大声辩解道。
  老刘说得没错,过去,我们承包体只是承包了高泰厂下的一个电脑车间,因此无法独立对外,所以所有的合同都必须用高泰厂的名称和盖高泰厂的合同章,如果说我们独立了,自然就有了我们自己的名称和合同章了,这对方应该可以理解。
  我看了一眼还没有发言的人,见大家都在犹豫,仿佛感到小史和小傅的担心有道理,同时又仿佛感到老刘说的也没错,于是就笑着对大家说道:“我看这是行得通的,因为从本质上讲,我们并没有改变任何东西,合同的内容没有变,做事的人也没有变,变的只是一个合同章而已!”() ()
  在我的话中,我特意提高声调强调了“合同的内容没有变,做事的人也没有变,变的只是一个合同章而已!”
  大家听了感到我说的也对,因为在那时的人眼中,一个合同最关键是合同的内容和具体做事的人,企业名称只是具体做事的人的一个代名词,而合同章本身也只是一个双方契约的见证而已!
  从现在人的角度看,这企业名称和合同章怎么能变呢?变了不就等于合同的签约方变了吗?!
  但在上世纪年代初期,人的法制观念和现在是大不一样的,那时做事是认人为主!
  即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是第一位的,被认为是最可靠的,其它都靠不住!
  那时,即使你盖了合同章,但你最后说不做了,对方也没有办法,因为那时还真没有听说有谁不履行合同而被告上法庭的——那时极少有因为商业纠纷而闹上法庭的,法庭在普通老百姓的眼中就是一个审判刑事罪犯的地方。
  再加上那时的人也都非常朴实和讲诚信,而且微型计算机应用开发是一个全新的事物,所有和我们签项目合同的单位,都是认可了我们这些做事的人和我们所取得的成绩,而不是那几间破旧的名义上是厂房实为民房的一个小小的由里弄生产组转变而来的街道工厂。
  换句话说,当时我们的客户,相信的是我们这几个人,而根本不在乎我们所在的是哪个里弄生产组!
  所以大家被我这么一说,都感到有道理,这时小宋也转过弯来了,笑着说:“好,从今天起,我们就不再给高泰厂接订单了,而是全部压下来,都像这几个合同一样,让对方先盖上章,我们则先不盖章,等新公司成立了再盖新公司的章!”
  “哎呀,这三个合同加起来一共有¥万多,去掉%的硬件成本,软件我们自己来开发,那就是将近¥万多的利润啊!如果我们十个人分,每个人至少可以分¥元!”小傅则更是给大家算了一笔细账。
  “小傅讲得对的,¥元,如果不是我们承包了或租赁了,拿高泰厂的死工资,要整整五年才能赚到这么多的钱!”小黄因为正在谈女朋友考虑结婚问题,因此天天都在算每个月可以赚多少钱,因为买“三大件”需要钱那!所以听了小傅算的账,很快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不过,小黄的账也没有算错,如果我们不承包,而是留在高泰厂里吃“大锅饭”,虽然当时里弄生产组变成街道工厂后的工资待遇提高了,但由于是小集体性质,因此依然处于社会的最底层,人家全民企业的工资是每月¥元,大集体企业的工资是每月¥元,而我们则只有¥元,因此一年也才¥元,即使再加上每月几块钱的奖金,确实是需要整整五年才能赚到¥元。
  “对啊!即使新公司需要一个过渡期,但也不会比五年长吧?!我们就当还在吃‘大锅饭’好了!”老刘听了小傅和小黄二人算的账,就大声附和着表示同意小傅和小黄二个人的话。
  老刘的意思也很明确,那就是凭着手里的这三个合同,我们干一年抵得上回到高泰厂去吃“大锅饭”的五年收入,这样的干一年就可以躺倒四年的事,我们还担心什么新公司在过渡期中没有收入?
  听了老刘的话,大家都感到有道理,因为公司的过渡期不可能需要几年吧?因此与其回高泰厂去吃“大锅饭”,还不如这样博一下。
  “这如果让钱厂长知道了,那可要气死了!”这时小黄见大家都同意博一下去自己开公司,就吐了一口烟,笑着说道。
  “气?有什么好气的?谁叫他让我们交这么多的利润的?噢,事情是我们做的,他要拿这么多的利润,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小王是直筒子脾气,听小黄这么说,就在一旁愤愤不平地嚷嚷开了。
  不过小黄的话提醒了大家,只见小杨放低了嗓门,对大家说道:“嘿,这事还真的要小心一点,不能叫厂里知道了!”
  我见大家都同意我的“改头换面”想法,就示意大家静一静,然后说道:“小杨说得没错,这事我们不能声张,只能暗中悄悄地进行!”
  “这叫什么啊?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小傅平时喜欢看书,因此听了我的话,就引用了一个三国演义中的典故,一脸坏笑地说道。
  “打枪的不要!悄悄地进村......”小黄也在一旁幽默地引用了一句“地道战”中经典台词,而且模仿得还惟妙惟肖。
  小黄是中学届的,年龄比较小,年时才七岁上小学一年级,因此基本没有读过什么书,平时也不怎么喜欢看书,爱好就是喜欢捣鼓一些电子玩意儿,但《地道战》是那个年代几乎每个人都看过的电影,因此大家都被逗得大笑了起来。
  就在大家兴高采烈地认为自己去开公司是可行的时候,小杨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只见他皱着眉说道:“大家先不要高兴!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新公司成立后,产品呢?我们总不能再继续卖高泰厂的产品吧?!”
  小杨号称“杨把细”还是名副其实的,他想到了新公司的产品,如果继续卖高泰厂的产品显然是不合适的,不仅高泰厂不会同意,而我们也不能在不是高泰厂代理的情况下自说自话地卖高泰厂的产品啊!
  那时虽然大家都还没有“知识产权”这个概念,甚至连“知识产权”这四个字都没有听到过,但从直觉上,大家都认识到这产品是属于高泰厂的,不是我们的,因此如果我们自己成立公司了,自然不能再卖了。
  而如果没有自己的产品,那我们卖什么呢?又哪来的¥万元利润让大家分呢?
  小杨的问题仿佛给大家泼了盆冷水,让大家从刚才的狂热中迅速冷静了下来。
  “还有流动资金怎么办?”小张是负责供应的,自然最关心钱的事了,因为没有钱他怎么去采购生产材料呢?所以他想起了流动资金的问题,于是也皱着眉问道。
  应当承认小张的问题也问到了点子上,因为我们第一次承包时,银行给了我们¥万元的贷款作为流动资金,而到了第二次租赁时,没有了银行的贷款,因此我们的流动资金都是向厂里借的。
  同时,我们租赁团队赚的钱大部分都作为利润上缴了,留下的小部分则作为大家的报酬分红分掉了,所以我们没有积累起自己的流动资金。
  因此如果我们辞职了,自己去开公司了,那么这流动资金哪里来?
  如果没有流动资金,这不等于是“巧妇要煨无米之炊”吗?!
  如果说小杨的话是给大家自己去开公司的事泼了一盆冷水,那么小张的话就好比是给了大家当头一棒——让大家刚才还在欢天喜地地想着自己去开公司并由此可以大赚一笔的梦醒了!
  “唉,自己去开公司好是好,但我们没有自己的产品,也没有自己的流动资金,这些问题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特别是流动资金的问题,可能是根本无法解决的!因此我看还不如就这样继续租赁下去算了,被厂里‘剥削’一点就被‘剥削’一点,有什么办法呢?”小傅叹了口气,沮丧地说道。
  听了小傅的话,大家都沮丧地低下了头,沉默起来。
  看着大家沮丧的神情,我感到辞职去自己开公司的事仿佛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然而我相信:路是人走出来的,因此没有路未必不能前行,害怕走崎岖山路的人,就只好永远留在山脚下!
  人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书写自己的历史——吉鸿昌。
  【下章看点】
  在密谋“另立山头”的会议上,大家七嘴八舌不一而足,最后大家统一了看法,然而就当大家认为自己去开公司可以大赚一笔了的时候,却发现既没有自己的产品,也没有自己的流动资金,这成了制约X辞职去自己开公司的二大难题,同时也让X辞职去自己开公司的事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于是有人提出还不如“外甥打灯笼照舅”——就这样继续在高泰厂内租赁下去吧......
  那么X该怎么办呢?究竟是辞职去自己开公司呢?还是留在高泰厂继续租赁?
  这将决定X的人生走向......
  然而,如果选择辞职去自己开公司,产品和流动资金这二大难题又该如何解决呢?
  欲知详情,请见下一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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