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进退

  媞祯自然知道这是故意刺激她的,所以她才不傻,稀里糊涂认了。而是虚弱了喘了口气,一脸迷迷糊糊的模样。
  “什么声音?”
  孙老爷被她这番装傻,气得吹胡子瞪眼,“贵人多忘事啊!昨夜是谁高言,叫我等来告你,你等着的!”
  媞祯啊了一声:“谁说的?我可没说?哪会有那么傻的凶手自报家门的,您怎么能作证不是诬陷呢?”
  “可我儿说声音明明是一个女子!”
  “是么?”媞祯皱着起眉头,“京中擅口技者无数,凭声音断案……闻所未闻……”
  她咳了一眼,看向眼前的京兆尹,“大人,我倒是也有几句话想问问孙老爷。”
  “你说。”
  媞祯道:“孙老爷可有物证证明那凶手是我?”
  “没……没有。”
  “那孙老爷可有除了当事人孙公子的人证亲眼看到凶手是我?”
  “没有。”
  这一番话正中媞祯下怀。
  她两手一揣,“那便是无凭无据,单凭令公子一张嘴喽?”
  孙老爷顿时发作怒斥,“侍卫轿夫都被你打晕了!哪里来得其他人证,我儿子作证还不够么?”
  沈夫人冷哼道:“那令公子可以给作证说是我家姑娘打的人,那我家姑娘不也可以给自己作证没打人?”
  便指责道:“孙世昌,你证据都没有就敢空口白牙污蔑我们沈家!”又看向京兆尹,“黄大人,这案子您还要判多久?”
  孙世昌自然不肯罢休,又是抹泪,又是诉苦,说着都是沈家的托词,害得他们有苦说不出。
  黄哲善听了半天都静默了。月黑风高,一无人证,二无物证,怎么可能单凭言辞就叫沈家认罪,孙老爷还特地强调看守都被打昏了,即便忽然找出人证,也再无可信之地。
  也只能摇了摇头,“今日就先这样吧。”
  孙世昌不解大吼:“我儿当街被打,这是何等大事,岂能草草结案。”
  黄哲善一怒,说道:“本官何曾说过结案?只是押后再审,你孙家只说被打,但口说无凭,得拿出打人的证据来吧!难不成就靠三言两语,本官就能还你公道?”
  自古刑不上大夫,就算谢湘不是命官,身后有沈家撑腰,也不可能对她用刑。
  所以要让谢湘自己开口,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料那孙老爷转过弯来,“我们孙家拿不出证据,那她谢湘就拿得出证据么?!”便问:“谢小姐,可是昨夜在学府一直没有出来?”
  沈夫人应道:“正是。”
  孙老爷冷笑道:“传人证上来!”
  黄哲善这才知道还有变数,点点头,便有孙府的人带了一拔儿人上了堂。
  那些人打扮服饰各异,有卖夜馄饨的,有打更的,还有在桥口摇船的,甚至还有一个“九里香”跑堂。
  媞祯微微蹙眉,感觉有些不妙,沈夫人心里也跟着敲鼓。
  知直到孙老爷一开口,众人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原这些人都是在夜里讨生活的,经孙府的人一一盘问,都曾见谢湘昨夜跟同学乘马车出来往西边的九里香去了,正好跟孙家的轿子擦了个边。
  媞祯微微眯眼中有些佩服,平阳孙氏也不愧是平阳孙氏,一个晚上就能把曾经看到过的人都盘问出来。
  显然她这会想少了一茬。
  沈夫人压低了声音安慰她,“一会死都不承认,就说这些人是被孙家用钱收买的。”
  媞祯叹了口气,“收买一个两个还有可能,这么多人都被收买,这说辞有些立不住脚。”
  孙老爷的唇角浮起一丝嘲讽之意,望着她:“谢小姐昨夜不是在学府吗?为何平阳有这么多人都曾经看见过您呢?”
  京兆尹皱眉望着她,看她准备怎么回答。
  公堂之上一片沉默。
  一下子连谎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咬死说没出来,可是人证太多了,咬死说出来了,无论出来的目的什么,顺带打一顿人都是可能的。
  正焦灼着,门外是沈望舒身边的侍从带了一封信过来,不知悄悄在京兆尹耳畔说了什么。
  并没有太多言语,甚至在京兆尹看后都没有公布理由,就直接宣判谢湘无罪,把人放了。
  孙家自然不可置信,连媞祯也没想到那封信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也是事后她被带到学府一顿训斥,才知道是沈望舒求了他的恩师张茂容先生,假借给新太子选陪读一事,才露夜带爱徒进宫相看。
  平阳城的人都知道,自端慧太子被废,朝堂已经经历了一番大清理。以皇帝对新太子的喜爱,一切都千遍万化,更何况是选陪读这等皇家密辛,怎可公之于众。
  媞祯逃过了一劫,却也被沈望舒大骂了一顿。
  到现在她还记得,他那天骂得有多难听,说她父母都是有脑子的,到了她这儿竟是连个健全脑子都没有了。
  当时媞祯非常生气,因为从小到大就没有人骂过她笨!骂就骂了,怎么还是她当时最喜欢的人骂她,她更生气了。
  回到现在想一想,被骂也不是没有理由,说严重些,差点她就为了当时幼稚的报复心,连自己带石家都赔进去了,甚至还可能捎带上沈家满门。
  可是孙家也不是善茬,孙平业受了委屈还说不出,只怕想她死的心都有。
  何况孙平业花名在外,男女通吃风流韵事,层出不穷。
  如今看,告发韩婴跟贾老爷的情事嫁祸给她的,那十足十是孙平业能做出来的。
  再回到眼前的危机,越发一个头两个大了。
  “韩婴做事向来阴鸷,他竟能把手伸进王府,只怕不好对付。若是他真的去皇帝面前告发玄机就安阳石氏,抛开别的不说,欺君之罪……首当其冲。”
  周宜水细细念着,又琢磨,“就是不知他现在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能证明安阳石氏尚在,咱们该怎样才能让他告不成?”
  媞祯郁闷的揉了揉脑袋,“他能搜集证据,你能销毁,可你要查找要构思要行动,远不如人家快。这显得治标不治本。”
  “那就想办法了解他,被劫匪刺杀的官员从古至今都不少。”显瑀斩钉截铁道。
  媞祯说没用,“韩婴不是束手无策的傻子,咱们已经能想到的事,他一定也能想到,到时不但刺杀不利,反而被他捏住把柄倒打一耙,只怕会更糟。”
  “横是不行,竖也不行,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等死啊?”
  周宜水急得没了耐心,一会站了起来,又无可奈何的坐了下去。
  这一屋子的人,跟石家的关系都是明牌的,一旦确定安阳石氏尚存于世,秦王府有欺瞒,只怕届时牵连的只怕远比这一屋子的人还要多。
  面对这么多人的性命和压力,一时间连媞祯都沉默了。
  终究——是高处不胜寒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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