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迷

  上回说到,方洛心中所念女子,说起不是别个,却是水月的外婆水安儿。
  这水安儿自赌怨气离了方洛,不久便发现自己已有身孕。
  一个人心灰意冷,到了江南来,创了这一门派,后生下水仙。母女二人少不得相依为命,不乏磨难困苦。
  幸而这水安儿身边有位痴心之人帮扶。奈何水安儿心下已放不下旧人,因此一生未嫁。那痴心人也一生未娶,甘心照顾她母子二人。
  也正因如此“名不正,言不顺”,常遭世人挖苦诟病,这痴心人到了四十岁时便五内五内郁结成疾死了。
  水仙十六七岁时,冥月湾已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后招了个女婿进门,本也算苦尽甘来。
  谁料,成亲不过三四个月,那郎君本性渐显,暗中勾搭上了门中的女弟子。
  一日不巧,被水仙撞个正着,那郎君满地求饶,一时又供出四五个人来,只哭求说:“从此一心一意只在你身上。”
  这水仙自小便招人白眼,因此对父亲极为怨恨,常怨方洛抛弃她母女二人。
  如今撞见这事,新恨勾旧怨,岂有饶恕之理?
  连水安儿也劝她不住,一并将那奸夫淫妇关在一处。当那郎君的面将一瓶毒药分灌给那几人。
  几人痛得鬼哭狼嚎,哀求不止,直叫喊到断了气。
  水仙又将洞门一封,留那负心人与那几具尸身在一处。还日日好酒好菜供养着。不出一月,那郎君咽着饭也死了。
  水仙接管冥月湾不久便诞下水月,却少以母女恩情待之,自小尽是苛责。
  水月长至十五六岁时已奉命行走江湖,很快在江湖上便以毒辣、风流闻名。
  到了她十七岁时,水仙便将门主之位传与她。自己只一心研习各门武学,取长融汇,如今已自成一家。
  此后,冥月湾不但用毒解毒一流,武学修为方面也渐渐崭露头角。
  奈何水月是个命苦之人,自小芳心未动,人事已通。
  却因那日在云来客栈见过云风,便芳心炽动,暗暗相许。
  谁料“死木方回春,又遭天来摧”,还没几日光景,云门遭难。得知云风被杀,其心中光景实在难于言表。
  那日,水月与霜菊、青鸟一道去芦竹山祭奠云风。见了云风墓地,恨不能相随而去。
  只在坟前打起了拳法——正是火山口上与云风比武时的对招。只打了一遍又一遍,任霜菊、青鸟也叫不住。直至仰天喷血,晕倒方罢。
  霜菊二人忙跑上扶住,诊脉取药喂下,好一会才苏醒过来。
  二人红着眼道:“门主,你这是何苦呢?人死不能复生,纵然他还活着,也不见得有过人才貌,何必这样自伤身体?若有个好歹,丢下我们如何?”
  水月心想:“才貌算什么?不都说我那爹是个才貌双全的人?如今还湿答答的在洞里。”
  这样想着,却无力说出口,只说道:“走吧。”
  两人将她扶起,又看了一回云风的坟墓,方牵着马慢慢下山去。
  三人走了些许时日,这日已到湘州地界。进了湘州城中,街上可巧看见一铺面,匾上写着“云门镖局”四大字,底下小字书着“湘州分局”,匾上还挂着白花。
  水月一见,心尖一颤,心想:“若不是我去招惹他,是否他也不会遭此难?”自想着,不觉心口炽痛起来。
  三人住进客栈后,水月便懒得赶路,日日在屋里吃酒,每日酩酊大醉。
  霜菊二人劝也无用,少不得悉心照料服侍着。
  那日,水月又已大醉,伏在桌上,歪着头,眯着眼,见那云风似也吃醉了酒伏在桌上。不觉心头一阵欢喜,定眼一看,发现那不过是镜中的自己。
  一时又灌了半壶酒下去,再看时,自己又成了云风模样。
  便撑起身,趔趄到镜前,仔仔细细看时,仍是云风模样。
  浑浑笑了笑,说:“真傻,我怎么戴着钗环?”说着举手拔了丢桌上。仍笑道:“这回顺眼了。”说完,软瘫在地。
  霜菊、青鸟不明所以,只当是醉话,却已心疼落泪,将她扶到床上躺好,二人轮流看顾罢了。
  次日醒来,水月便命霜菊去买套男儿行装来,霜菊不解。
  水月只道:“快去。”霜菊只好出门办了来。
  水月将她二人轰出门去,自己在房里沐浴更衣,看了看镜中形容,方笑了笑,开门出来。
  霜菊、青鸟见她如此,无不忧心,只得跟着,才出客栈门,水月便回头道:“跟着我做什么?不要跟,不然这些年的情分就没了。”
  霜菊、青鸟听她说得严肃,素日知她说一不二,又见她今日气色神情倒好了许多,只好留在客栈等她。
  水月一人闲逛着,嘀嘀咕咕自说自话了会儿,直朝着云门镖局分局而去。
  见镖局的门仍旧关着,便敲了好一会门,里头出来一个小子,见她这副装扮,虽瞧出她是姑娘家,却仍叫唤道:“公子,何事?要投镖的话,还请别处去了,我们这不做生意。”
  水月笑道:“我过来看看,你没见过我?”
  那小子听她说,心下只想:“兴许是以往投过镖的,如今见我们出了事,过来瞧瞧,真也难得。”
  想着便说道:“以前往来的人多,不曾记得了,还望公子莫怪。如今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公子里面请。”
  水月进去,他又关上门,引水月至正厅,说道:“如今人去楼空了,本是要将店盘出去的,几位大哥不舍,就留着,命我暂看管着,这就我一人了。”
  水月边听着边四处张看,那小子沏了碗茶上来,道:“公子吃茶。”
  水月坐下喝了两小口,起身掏了张银票给他,道:“辛苦了,赏你的,好生看着,等我报了仇,还是要开起来的。”
  那小子听的一头雾水,推让了两回,只好接了银票,送她出了门,道:“公子慢走。”
  水月回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子回道:“我叫罗一,一二三四的一。”
  水月点头叫了声“罗一”便离开了。
  街上走了半天,只觉心里空落落起来,忽闻前头花香酒香扑面而来,便想着吃口酒解渴。
  因此闻香上前,见一大楼,上书着“幻烟楼”三字,左右镌着:今宵一梦缘浅缘深,此间阔别三生三世。
  看完信步进去,早有一花枝招展的老妈妈跑过来招呼。却分辨出她是女儿身,心下便有几分不悦起来,只道:“这可不是你能来的地,快走。”
  说着便上手要推她出去,水月只搭着那老妈妈的肩膀一捏,老妈妈便疼的“哎呀呀”地道:“轻点轻点。”心下已知她是个练家子。
  水月松了手道:“我来吃酒的,我有钱,你卖酒,为何来不得?”
  说着,掏一张银票丢过去,老妈妈接过银票,寻思道:“兴许又是哪个好奇心作祟的千金小姐,我倒也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于是便引她上楼,开了一间雅间,忙命人传酒菜上来。
  水月吃了几杯,只觉无味,拍着桌子叫人进来,问:“我见他们吃酒有人陪,我吃酒却没个人是什么道理?”
  人忙唤了一个姑娘进来,水月一看,摆手道:“不好,不好,换一个。”
  如此换了两三回皆不满意,人只好叫老妈妈又上来。老妈妈不耐烦地一口气传了七八个女儿进来。
  水月斜了一眼,拿起酒壶就摔个稀碎,怒道:“你当我好玩?当我没见过姑娘?还是欺我家落难了,怕我给不起酒钱?别以为我面善不会杀人。”
  说着揪过老妈妈,那老妈妈也见过些南来北往的各色人。只那一刹那,见她眼中当真起了杀意,如着了魔一般。
  登时唬得脊背发凉,支支吾吾道:“倒还有一个好的,确实也怕客官请不起。”
  水月问:“多少?”
  老妈妈伸出手掌道:“还得再要五十两。”
  水月推开她,取出一打银票,拿了一张一百两的给她,道:“再耍我,多出的五十两给你买棺材。”
  老妈妈接了银票忙出来,一面知会人传打手,一面亲自带了个姑娘进来,笑道:“再没有比她好的了。”
  水月早闻一阵奇香,抬眼看时,见一女孩身着一袭红衣,如烟霞般飘近,且生得不俗,便招手让她进前坐下。
  老妈妈方命人打扫碎壶,另传美酒进来,自己退出合上门。
  水月欢饮舒畅,仰着脖子叫那女孩提壶往嘴里倒给她吃,只听“咕咚咕咚”已吃去半壶。
  又要那女孩也这样吃酒,自己提壶往她嘴里才倒了小口,却给她呛得不轻,只咳起来。
  水月边大笑边给她拍背,好一会才缓过来。
  水月笑道:“那就用杯子吃吧。”说着斟了满杯,两人碰了一杯。
  不多时,水月渐醉,话也密起来,仍旧说些莫名其妙的言语,女孩听了半日,已猜出个一二。
  又吃了半壶酒,水月大醉,伏在桌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说报仇,一会儿说赴死,一会儿说无情,一会儿骂无义,一会儿怨爹,一会儿喊娘。
  那女孩听着,心里怜悯起来,自叹道:“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才到了如此形状。想来都是苦命人。”
  说着,将她扶到床上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又取帕子替她擦脸。自己只坐一边看着她,猜想她生平。
  约摸一个时辰光景,水月方醒过来,那女孩早倒了杯水送上去与她喝,问:“你要不要吃些东西?我叫人传些热茶热饭来。”
  水月道:“不用了。”起身便出门去了。
  女孩看着她下楼离去,自己也回自己屋歇息。
  彼时,霜菊、青鸟已找寻了水月半日,找不着人,急哭了一回,只得回客栈守着。
  傍晚时分,见水月满面晕红,一身酒气的回来了。
  二人喜极而泣,早迎上去扶住,哭问:“门主,你这是去哪了?要吃酒,只在客栈吃,好歹我们照顾着。”
  水月道:“我又不是小孩,丢不了。”
  二人将她扶回房间,水月便道:“我要休沐,明早再买两套这样的行装回来。”
  两人听了,相看一眼,只好点头答应着出去准备。
  伺候水月沐浴更衣后,又传了饭菜上来,水月只说不想吃。又叫她二人回屋去歇息。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梳妆打扮起来,至三更,方吃了几块糕点后才歇下。
  次日大早,霜菊已跑去买了两套行装回来。
  水月睡到入午方醒,饭也不吃,仍旧一个人在屋里洗去胭脂,换上男装,收拾妥当才出门。
  依旧是命她二人不要跟着,只道:“若我晚回,不必寻找,我没事。”
  两人只得答应着,送至门外,看她消失在街道。
  水月一样的闲逛至云门镖局,找那罗一吃了杯茶,说了几句闲话后,告辞到幻烟楼来。
  才进门,老妈妈已迎上去,往楼上带,水月丢给她几张银票,道:“包一间雅间,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老妈妈接了银票笑道:“有的有的,快楼上请。”引水月至一大雅间,忙又命人去传那女孩。
  水月见她已换了衣裳,但仍旧烟霞红缎。
  酒菜传进来后,老妈妈方退出去,顺手关上门,附耳听了半日,也没听出个所以然,便下楼招呼生意。
  里头,水月从袖里取出一包刚买的茉莉花糕点放桌上,道:“给你买的。”
  说着打开,女孩见了,心下奇思:“她怎么知道我喜欢这茉莉糕?”
  水月问:“要不要尝尝?”
  女孩便捏了一块,吃了一半,笑道:“好吃,多谢公子。”
  水月笑道:“真好吃?我也尝尝。”说着却不动手。
  女孩只将手中半块迟迟疑疑伸过去,水月略靠上来吃了,点头笑道:“嗯,果真好吃。”
  女孩方倒酒,二人吃了一杯,女孩道:“这有琴,要不我给公子抚一曲以助酒趣?”
  水月欢喜道:“好。”
  女孩便起身至榻台上,跪坐在琴桌前,抚了一曲《高山流水》,一曲《镜中缘》。
  水月看得入迷,也听得入迷。自斟自饮起来,待曲终之时,已吃空了一壶酒。
  女孩过来道:“我第一次给别人弹这两首曲子,不甚熟练,公子莫怪。”
  水月一听,更觉欢喜,道:“很美。”水月拉她坐入怀中,搂着吃酒。
  至起更时,水月吃多了,只觉睡眼迷惺。女孩扶她上床躺下,谁料水月一把拉她入怀里抱着不松手,迷迷糊糊道:“月儿别走。”
  那女孩却听得真切,也不动,伏在她怀里,半晌才抬头凝眸看着水月。
  水月眯着眼,含醉笑问:“看什么?”说着抱紧她翻了个身,将女孩翻到里头。
  是日大早,水月被外头的嘈杂声吵醒,睁眼见那女孩正侧躺在里头盯着自己看,这才记起昨夜未归。
  又依稀想起些缠绵之事来,心下一惊,拉起被子一看,二人竟皆是宽衣解带。便登时怒将起来,伸手锁住那女孩的脖子。那女孩竟一动未动,只双手紧攥着,眼中却没一丝惊恐。
  水月见她眼珠爆红,欲迸出来一般,忙的才撒开手,怒道:“好大的胆子。”
  女孩咳了一阵,喘过气来。留着满眼满枕的泪,半晌才说道:“我这等浮萍之人,没什么是属于自己的,只这颗心自己能做主。我既将真心许了你,也不管你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你杀了我,也好叫我了了这一世情缘吧,我不怨不悔。”
  水月听她这么一说,心如刀割一般。见她楚楚可怜的,不自觉伸手去摸了摸她眼泪,二人四目相对许久。
  水月问:“你何时知道我是女儿身?”
  女孩回:“第一次见你便知道了。”
  半晌,水月又问:“你叫什么?”
  女孩回:“镜花。”
  水月听了,心里一惊,问:“哪个镜花?”
  镜花道:“水中月,镜中花的镜花。”
  水月既惊且喜,问道:“为什么叫镜花?”
  镜花不解,含笑道:“没为什么,妈妈取的,说镜花比真花好看。”
  水月方笑道:“你知道我叫什么?”
  镜花娇嗔道:“这我哪知道?”
  水月道:“镜中花,水中月的水月。”
  镜花一听,撑起半个身子来,满眼欢喜道:“真的?你吃醉时曾叫我月儿。”
  水月伸手拭了拭她的泪痕,道:“真的。”说着又抚了抚她脖子上的红印,问:“疼嘛?”
  镜花摇摇头握着水月的手,道:“不疼。”
  水月又见她双手有深深的指甲印,自责道声:“对不起。”说着将镜花搂在怀里。
  镜花伏在她怀里,仍闪着泪光,满心欢喜。
  一会儿水月问:“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镜花道:“鬼神可鉴。”
  水月问:“不后悔?”
  镜花轻欠起身,道:“九死未悔。”
  两人含情脉脉,镜花只轻轻将嘴唇靠上去亲她。水月眉间一紧,并不躲开,只觉心头暖意阵阵,好不欣喜。
  至正午时,二人才起床,穿戴齐整,在妆台前给彼此梳了头,方叫人奉茶奉水进来洗漱。
  又命撤了昨日的杯盏,传进酒菜,二人便如胶似膝的吃酒纵乐起来。
  镜花也吃多了酒,面如朝霞,娇羞婉转,形容可亲,举止可爱。
  水月捧她在手里如护花守玉一般。二人百般温存,展眼已过了一日。
  这日二人休沐后,镜花因笑道:“我昨儿梦里弹了一首曲子,还记得,我弹给你听?”
  水月点点头。镜花便过去,抚琴吟唱,听她唱道:
  明月登楼花萃影,胭脂透有春红。碧罗香颈轻丝笼。良宵何苦短?不与痴人终。
  烈酒当藏流年事,流年记起空空。从今非酒迷情衷。不说离别意,好叫不相逢。
  一曲唱完,水月听迷了,含泪过去坐下,搂着镜花道:“我带你走好不好,以后不用怕良宵短,不用怕是醒是醉,不用说离别,我们天天在一起,怎么样。”
  镜花欢喜不已道:“好啊。只是,我怕妈妈不会放我走。”
  水月转悲为喜,道:“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收了钱放人,要么我明抢。”
  镜花笑道:“那你明抢吧,反正她也挣了几辈子花不完的钱了。”
  水月道:“好,就明抢,咱们现在就走。”
  镜花笑道:“我跟你说笑呢,就当真?她养了很多打手,个个武功高强,什么事都敢干。另外看在她给我取名‘镜花’的份上,咱先来文的吧。”
  水月点头笑道:“好,听你的,我去叫她。”说着起身去叫人传老妈妈。
  老妈妈嬉笑上来,问:“公子有何吩咐?”
  水月道:“我要带她走,说个数。”
  老妈妈见她说的认真,但自己并不想放人,又见镜花坐在榻上只看着琴,也不抬头看她。
  老妈妈道:“镜花是我这的门面招牌,恐怕不行,这几日为公子您,我已开罪了不少贵公子。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我们。”
  水月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那些贵公子在我眼里也不过同你一样,不同意,那你可以滚了。”
  老妈妈几日来也不知这水月底细,见她这样说,心里不敢真的开罪于她,挪近两三步,笑道:“也不是我不愿放人,我是怕你亏待了她,怎么的也是我养了这么大的人。这样,公子若真心实意,拿一万两银票来,我将身契给你。不然就是你有手段,她也当不了清白自由人,也说明你并非真心要赎她。”
  镜花听说,起身道:“您老可必为难人?只怕这几日您在她身上挣的银子也够赎我了。我这两三年为你挣的也够你几辈子用了。”
  老妈妈道:“哎呦呦,这些银子算什么钱?养你这么大,从来是山珍海味的,又请先生教你读书识字,又请先生教你习琴练曲,银子花的水流似。一万两不过是看着这些年的情分而已。”
  水月站起来道:“好,一万两,我去取钱,我回来前你若叫她陪客,我割了你脖子。”
  镜花上前拉住道:“你哪去弄这么多钱?”
  水月道:“放心。”
  老妈妈道:“你若能弄来自然是好,你若一年半载不来,我不是要吃西北风?”
  水月道:“三日内我来赎人。”
  老妈妈道:“行,那我就等着公子。若过了期限,公子要讲道义,别闹才是。”
  水月道:“一言为定。”又摸了摸镜花的脸微笑道:“等我。”说着便离开。
  水月一路赶回客栈去,霜菊、青鸟见了人,一把跪下,哭道:“门主要不念情分也罢,要杀也好,再不让你一人独自出去了。”
  水月见她二人这般说,竟觉她们较以往多了万分可爱,只笑道:“起来吧,我这不是好好的么?霜菊,你们总共还有多少钱?全拿来,我有用。”
  霜菊、青鸟见她心情不错,虽不知所以,心下也欢喜。起身把银钱都取了来,总共一算还有八百多两。加上水月身上的也不过一千两有余。
  水月问:“就这些了?”
  霜菊道:“都在了,门主做什么用?我们回家取来就是了。”
  水月道:“来不及。”
  青鸟问:“门主要多少?把身上的细软卖了也该够了吧。”
  水月道:“卖了能有多少?我要一万两。”
  两人一听,惊掉了下巴,道:“一万两?门主你才独自出门几天,不会叫人给骗了吧?”
  水月笑道:“谁有这胆子?”
  霜菊道:“也是,只怕卖了我们也难弄这么多,到底要买办什么?”
  水月道:“我自有道理,到时你们就知道了,快把金银细软都取来。”
  于是几人将金银细软都拢在一桌,霜菊估摸一算,道:“这还差得远,早知道出门时多带些。门主要不你把我们卖了吧,兴许能够。”
  水月道:“别胡说。”想了想,又道:“你们出去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放款子的,或是有没有可取之财。算了,我自己去吧,你们在这等我。”
  霜菊道:“鸟儿,你在这等着,我陪门主去。”
  青鸟忽记起事来,忙道:“等会儿。”
  说着,解下脖颈上的一块琥珀精石,道:“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值不值钱。”
  霜菊道:“我怎么忘了?”说着也解下一颗乌木镂空球形螭蟠雕,中空竟内嵌一颗红玉珠子。
  青鸟道:“这都是几年前曾帮主送门主的生日礼,门主就送了我们,我看着倒精致,应该值些钱。”
  水月也不懂,只道:“咱们问问去,若果真行,以后回家再送你们别的。”
  两人道:“不用,只要能帮上门主便好。”
  三人收拾妥当,一道出门,先去了云门镖局问罗一关于放款的门路。
  罗一回:“我们有门规,不许碰这些,往常急用钱,不过往上说一声,没不接济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些。”
  水月便又问了城中有名的典当行,罗一倒一一说明了。
  三人方离开去找典当铺,只将那两件物件递给掌柜,掌柜掌灯细细看了半日,方问:“你们要当多少?”
  水月道:“一万两。”
  掌柜略一思索,道:“按规矩,我只能给你当五千两,不过,你们要是将东西一并卖于我,我倒可以出一万两。”
  水月道:“日后我还赎回来。”
  青鸟道:“都是身外物,还赎了做什么,就卖了吧,办事要紧。”霜菊也说是。
  水月听说,便道:“好,那便卖与你。”
  掌柜喜道:“只是,现下我没有这么多钱。明日午时,最多后日,你们带东西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何?”
  水月道:“好,最好明日,要银票。”
  掌柜笑道:“只是,咱们既然已说定,你们就不能再去别家,不能叫我白筹了这么多钱来。”
  水月道:“我最厌做这样的事,明日午时,我带东西来。话也说在前头,到时你也别说筹不够钱不要了,误了我的事,我可不讲情面。”
  掌柜将物件还回,道:“一言为定。”商定后,三人回客栈等着,不在话下。
  此回正说“假公子心迷遇奇缘,真娇娘情痴许终身”。叹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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