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长途旅行
沙漠的夜寂静无声。
凯隐和赫莱尔并肩坐在沙丘上，都没有说话。
天空之上，残月已经几不可见，这使得星河璀璨，点点星光就像是宇宙中的萤火虫，铺满了夜幕。
两人自从决定去长安会一会那个封印在两仪门内的上古邪灵，早早就从海都出发，如果从他们离开日落海的那天算起，现在已经大半个月了。
但是，他们却只走到了距离都护府还有几百里的沙漠地带。
这条路在凯隐还是凯因的时候走过一次，赫莱尔跟在他的后面也走过一次，只不过现在前者已经忘记了。
后者还刻骨铭心。
而两人之所以走的这么慢，主要还是因为赫莱尔想要凯隐重新在人间烟火里走一遍，她想要的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而是可以感知她情绪的伴侣。
她不需要别人帮自己解决问题。
还有就是，凯隐无时不刻都会响应众生的召唤，他的神识可以布满东方的任何角落，作为受众生祈盼才降临世间的神明，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他会在不声不响的时候离开赫莱尔，解决了分内之事后再回到她的身边。
这个过程每天可能都会延续。
所以，他们一路上才会滞留了这么久。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会……”
凯隐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这其实对赫莱尔不公平。
但是，没办法，这是他的使命。
已经拥有一部分情感的他感到有一些愧疚。
“不，”赫莱尔回答的很坚定，“这就是我所期望的你，我们都不应该沉迷于儿女情长，因为我们有足够的能力去让这个世界变的更好，那么尽力去做，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她不会因为凯隐在她不经意间就不辞而别感到难过，因为他清楚凯隐还会回来，她更清楚，凯隐去做的事，是他的使命。
如果凯隐因为她而放弃这些，她才会感到难过。
“凯隐，”赫莱尔看向对方，同时也扶着他的肩膀看向自己，“我们跟尘世的恋人不同，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不会阻碍你去做你自己，反过来也一样，我们在一起只是因为彼此欣赏，而不是要互相占有。”
她当然不觉凯隐是那种霸道的想要独占她的人，只是这就是她在情感方面的想法。
她也有自己的雄图霸业，要将这片大陆的战火消弭，要建立稳固的基业。
凯隐不需要帮她，但是也不能够干涉她，就一如她会支持凯隐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和使命一样。
必要的时刻，她愿意为了凯隐献出生命，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全部属于凯隐。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凯隐对情感的认知还没有这么深刻，他微皱眉头有些不明白赫莱尔具体要说什么。
赫莱尔没来由笑了笑，是她有些着急了，她太想让凯隐明白她的心思，但这得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你知道我支持你就行了。”
她斜靠在凯隐的肩膀上看着东方的天际，自苏醒以来第一次觉得心里非常的踏实。
她背后的男人迟早什么都会明白的。
进入后半夜，赫莱尔靠在凯隐的肩膀上睡着了。
她这些年很少会这么轻易的就睡过去，很多时候她只需要闭目养神很短的时间就可以恢复所有的精力。
但是，她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都从来没有和凯隐靠的这么近过。
女性的柔情占据了上风。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天空虽然一片黑暗，连残月和星光都没有了一丝的踪影，这可能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候。
但是，同时也是离光明最近的时刻。
启明星就要升起了。
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凯隐的身影，凯隐在她周围留下了一堆篝火和用来保护她的结界，不知所踪。
大概率又去了属于他的战场。
赫莱尔本来没有太当回事，按照之前的惯例，她可以原地等待，也可以继续往前走，凯隐忙完就会来找她。
无论她在什么地方。
她起身撤去结界，然后把篝火熄灭，准备去往附近的城镇去等待凯隐。
但是，不知为何她心里猛的一跳。
她突然想起了凯隐视为梦魇的那个晚上，按道理和时间轨迹，这个时间离那个时候还很远。
然而，当她想到凯隐近来已经慢慢具有了情绪感知能力，也有了一部分的情感，神性必然已经减弱，那一天会不会提前到来了？
想到这里，她脸色大变。
一声龙吟声传来，她迅速完成龙化，直抵天际，她要快速找到凯隐。
同一时间，长城东北部的一座山脚下正发生声势浩大的战斗，无数的魔种和妖兽铺天盖地。
其中还有类似妖王一般的领袖。
他们一开始袭击村庄，就是想要引来守护神，很明显他们成功了。
这里就是为了埋葬守护神而设下的陷阱。
只不过守护神远比他们想的要强大太多了，已经一个多时辰了，整个山脚都已经血流成河，他们设下的秘术法阵似乎并没有奏效，诅咒和邪恶的侵蚀并没有影响到守护神。
他一路砍杀过来，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不用心急，不用气馁，”一个站在高处的牛头领袖安慰他的部属们，“或许已经生效了，你们没发现吗？他的力量一开始还有所收敛，因为怕把整个村庄都毁了，可现在他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在乎了。”
他的观察非常敏锐，甚至可以说已经切中了要害。
凯隐在魔种和妖兽大军中逐渐变得有些狂暴了，他的青瞳开始变成黄金色，身上汹涌澎湃的力量就像是滔天的山洪一样，似乎想将一切都吞噬。
“他的眼睛变了颜色。”牛头领袖开始兴奋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谋划见效了。
这是守护神身上第一次发生这种变化。
魔种大军都变得异常兴奋起来，更多的魔种张牙舞爪冲向凯隐，他们不计较个人生死，舍得一身剐只想把这个神明也给拉下马。
很快，随着残肢断骸和鲜血的泼洒，凯隐的眼睛又变成了赤红色。
这种颜色已经跟邪灵很接近了。
“我们成功了，”牛头领袖兴奋的大喊，他以为蛊惑了守护神，一代代魔种和邪灵的诅咒会让他们最强大的敌人堕入深渊，从而变成所向披靡的同伴。
那个时候别说突破长城，就是踏足长安也不是痴心妄想。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唤醒的是什么样恐怖的存在。
在战场最核心的守护神，突然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暴喝，他的身体开始拔高，身上的鳞片如同铠甲一般布满身体。
他罕见的开始龙化。
同时，连同他手里的光刃都开始巨大化，大到身体庞大的魔种都觉得这不是一般的刀剑，而是巨型阔刀。
而且，本来漆黑的夜幕突然间就变得亮堂起来，因为随着守护神的龙化，天地都变了颜色，无数圆盘一样的火球从天而降，天际似乎在下一场声势浩大的太阳雨。
牛头魔种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这种极端天象从神陨时代开始至今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可能是唤醒了比他们更加可怕的恶魔。
大事不妙了。
凯隐的恐怖表现印证了他的无端联想，他开始了最为恐怖的杀戮。
他的阔刀和利爪会斩开、撕碎所看到的一切，别说是魔种和妖兽，就是石堆和山丘也会被彻底夷为平地。
这是最极致的毁灭意念。
魔种大军在这一刻开始动摇了，当恶魔遇到更为恐怖的恶魔，大概就是这种景象。
他们想要溃退逃跑。
可是，这一次守护神不是在驱逐和惩罚他们，而是要将他们杀的一个不留。
“快退快退，”牛头魔种已经慌了神，他开始在半山腰大声疾呼，试图想要将损失降低。
没有部属的魔种领袖就算退回去也会被其他的部族残忍血腥的吞并。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漫天的火球如同疾风暴雨一般，不知道多少的魔种因此被砸死或者烧死，更恐怖的是守护神已经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了大半个战场。
所到之处，除了戛然而止的痛苦嘶吼，就只剩下满地的鲜血和尸骸。
牛头魔种眼见如此，知道今天可能要全军覆没了，一跺脚想要转身逃离，但是一道光芒从天而降。
他看到了那双妖异的赤红色眼睛。
这本来是恶魔和邪灵的象征，应该是他的同类或者伙伴。
可如今，他却代表着死神的降临。
天际之上的赫莱尔发现了这处天空的异象，她快速的飞腾而去。
当地狱一般的景象映入她的眼帘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凯隐他或许已经被邪恶侵蚀，已经被魔种所诅咒。
这一切，因为她的到来提前发生了。
对于神明而言，人性可能是最凶狠的毒药。
她快速的扫过周围，寻找凯隐的影子，她希望在大错铸成之前能够阻止凯隐。
这时的凯隐已经处决了所有魔种，山体坍塌的石块和魔种、妖兽的残骸遍地都是，火焰灼烧鲜血的难闻气味弥漫四周。
他倒提着异常巨大的阔刀开始往村庄走去。
那里还有活着的生灵，他要杀死和毁灭一切。
“凯隐。”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远处而来，转瞬就到了他的跟前。
这是唯一一个并不惧怕他的活物。
但是，杀戮的快感促使他只是微一诧异就提起了屠刀。
别说挡他路的人必死，就是活的生灵也逃不过他的追击，亲自送上门来的就更不用提了。
这一次带着神明伟力的屠刀并不像屠戮魔种那般无坚不摧。
赫莱尔挡住了他的攻击。
同时，她心里也开始幸庆凯隐还没有铸成大错，那么一切都来得及。
她清楚自己论力量不如凯隐，但她有自己的杀手锏，随着她的轻声吟唱，一个完美的幻境开始生成。
在凯隐看来他的周围开始发生巨大变化，没有那些尸山血海，也没有漫天的太阳雨。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穿着风衣，他的身侧还有一个同样穿着风衣的白发女子，他们两个不停的在各种场景中穿梭，有森林、半岛、海洋，还有沙漠。
从这个世界的神迹长城到日之塔。
从东海到日落海。
女子时不时的会呼喊一个名字，“凯隐……”
这个名字，他无比的熟悉，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身边，或者他曾经听说过的人，到底谁叫凯隐。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长安城……两仪门……”
“上古邪灵……”
众多的信息开始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他都觉得似曾相识。
可是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下一刻他就感到头疼欲裂，忍不住的双手抱头，巨大的阔刀从手中滑落，而这个似乎想要屠尽整个世界的“恶魔”却根本没有发觉。
“凯隐……”
熟悉的呼唤再一次响起。
幻境开始一点一点的消失，但是，那两个人影却像是住进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真实的景象显现。
那个白发女子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凯隐……”
随着这声呼唤，对方如同玉石一般的纤手抚向他的脸庞，“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开始剧烈的喘气，凯隐，凯隐。
他想起来了，这个白发女子曾经无数次的呼唤过他，凯隐是他的名字。
长安城、两仪门这些信息也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名字后一瞬间就在他的脑海中融会贯通。
他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这个白发女子不是别人，是赫莱尔，幻境中的那对男女也不是别人，就是他们两个，曾经他们的足迹遍布这个世界的角落。
他不能也不应该想要把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摧毁。
他看向赫莱尔，“我杀了多少人？”
他的心脏在猛烈的跳动。
他害怕赫莱尔告诉他，他杀光了所有人。
“没有，你杀的全是魔种和妖兽。”
赫莱尔把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地安慰他，“都是魔种，一个人都没有，你及时收手了。”
她没有说这是自己的努力，她只想凯隐能够快速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