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还要打下去吗？
阳光一朵朵重新描摹出繁花清润的姿色，绿色如浪花澎湃冲上它温柔的堤岸，骷髅在新染的大地上堆积如山，愈加和暖的空气愈加催生着干涸、陈旧的血污积年的腥臭味……满目疮痍的山河、遍体鳞伤的沃野多日来第一次有了希望的冲动……
宇文知歪戴着被锐器击打成了蜂窝的头盔，连月来的阴霾已将他的身心淹没在了沧桑疲倦的岁月里了，鬓角渐起的白霜映衬着一条条蜈蚣似爬满面颊的皱纹，他抬眼看了一下山岗上孤零零的西嘉，现在再也没人违抗莫蒂默的心意而令他万般焦躁了……“他独立伫立在那尸骨狰狞的高岗上不知心底是否也会凄唳……哎！还是我已经老的都看见了末日的黄昏了？”想到此他不觉摇了摇头，片刻的胜利仿佛并未赋予他些许的轻松，只是已经麻木的头脑因着久违的太阳有了点点滴滴的暖意……“还要打下去吗？”他脚下一滑跌坐在了依然乌烟瘴气的乱石丛中，头盔扔的遍野无数，没有一块石头不被烤的焦黑、灼热……太可怕了，这世界！我们的容身之地何方？不由地几滴青泪沿着他沟沟壑壑的面颊就滴落了下来，耳边也不时传来着隐忍着低低啜泣的声音，他用满是伤疤的手背拭去泪水，悄悄四下望去，全都是一些身负重伤的残兵败将，自己无论如何还算完好的，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如果再拖着残损的肢体在这样衰败的世界上，任他是熬不过的……
哎！北元初和风中招展的，蹂躏一如残片的披风上不知有多少怪兽淋漓的鲜血啊？
片刻之后他蓦然看见一队禁卫军正抬着一架用松枝新做的担架走过面前的土路上来，荡起的烟尘中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头颅正仰面咳嗽了起来……“噢，他，他太痛苦了，就像，就像被烈焰焚烧之后又匆匆黏连似的潦草……这，这不是莫蒂默吗？”突然他就跌跌撞撞地滑落山岩、踏过焦土……向着他跑了过去：“莫蒂默，莫蒂默，你，你还好吗？”莫蒂默一惊，挥了挥手，四名禁卫军立即放慢了脚步，他边咳嗽着边抓紧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军士一双枯树般的手，只见他那如风霜凛冽的刀笔硬生生雕刻出来的面容布满了泥泞不堪的痛楚，泪水更似泛滥的洪峰一般汹涌：“我是北元初啊！”“北元初！”“你，你怎么，怎么一夜之间……”莫蒂默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也许他还未曾审视过自己的容颜，想到此莫蒂默马上又换上了温和的表情拽紧着北元初的双手：“你还好吧？”“我，我还好，我就是想，想告诉你，是你救了，救了我，我们大家啊，呜呜……”莫蒂默心中不由也同时升腾起了几许落寞，刚刚他还只是为遍体如树枝折断的惨痛叫苦不迭，现在才真正心痛如焚……
维加坐在莫蒂默的床头，他们已经相商了一天一夜了，前方总是来报卿尘已闭城不出了，多方侦查也未发现他再有战略部署……
“你认为卿尘真的是被重创了吗？”维加自己不相信，他不可能只妄图单独依靠飞行兽列来图谋偌大的内陆，可为什么仅仅他们只是剿灭了这一支部队，他就偃旗息鼓了呢？
“应该不会。”莫蒂默的声音宛如摇曳的秋草，可见他虽已有不死之身，也被妖兽险些致命，而他的意识仍如铜镜般坚韧清晰。
“那你觉得我们此时应该怎么办呢？”维加其实内心已有了坚定的主意，只是莫蒂默此次功劳尽人皆知，他不能不更加谨慎地对待他。
“静观其变。”看来莫蒂默已经累了，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瞳孔突然上翻就闭上了眼，呼吸也渐渐细若游丝。维加仔细地端详着他心中暗忖道：“不知他是如何练成这不死之身的，可见凡人拥有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代价也是……”正想着西嘉推开了门轻轻走到他的身边低声劝慰道：“陛下，战事刚刚停歇，你就这么不眠不休的，如若烽火再起，怕是我们……”维加一抬手止住了他起身嘱咐道：“你好好照顾他，有事随时来禀报。”“是。”
回到卧室，维加换上了青鸾色银丝暗纹长袍，月下他一如清辉洒落一袭隽秀娉婷，浮云不愿别离长空，皓月凝着远山疏朗的线条，无垠的灯火也在写着这个不平静的夜晚恬然的心绪……
暂时他不愿离开这苒苒有情的明月，他想将万物苍生置于身侧，只瞩目这亘古不变的时间，千里万里听凭风的絮语吧……
“砰砰……”
“进来吧，门开着呢。”月光下维加并未回身，他疲惫的已不想再思量来人是谁。
“维加，不想吃点东西吗？”一室的清冷倏忽便压抑了西野枫的声音。
“西野枫啊，来，我们好久都没惬意地聊聊了，刚才我才去看过莫蒂默，给我说说你们的沙漠之行吧。”维加一转身，挥手如晚风拂面，室内瞬息恍如白昼。
“他还好吗？”西野枫迎窗坐下，他一身秋香色素面锦衣，俊朗不失雅致。
“怎么莫蒂默对你一路还算照应吧？”说着维加手一挥坐在了西野枫的对面，诺瓦适时地为他们斟上了“玉满枝”。其实从内心深处维加依然不信任莫蒂默，他也不可能相信莫蒂默会对西野枫有丝毫善意。西野枫能够感受他的心意，便不对莫蒂默说三道四了：“西瑞尔古城还存在。”
“真的，那不是满地狼藉、遍体荒凉？”维加看了一下随性把玩着身边花草的西野枫问道。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西瑞尔国并未消失，他们只是迁徙地底之下了。”
“地底之下？”维加着实一惊。
“还有一支身披巨龙鳞片，可以飞行的鳞片军。”
“这都是你亲眼所见？”
“烟姿也目睹了，而且他们的军士里他还发现了一个名叫霞露熙的，据他亲口说他是幽影之王暗遣的。”
“霞露熙？”维加的脸色愈加阴郁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