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绿水人家绕

  “嗯?”
  我刚进院门,一眼便瞧见了在院子的角落里,此时正蹲着个背着大包小包的姑娘。
  她身上淡青色的长衫已被雨水淋透,紧贴在身上,额前的细发也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上。
  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得紧,如同一片飘零的落叶,在秋风中不自觉地打着颤。
  “姑娘。”
  她颤悠悠地转过头来,望向我,眼中泪水涟涟。
  我心中蓦然一震:“海棠?!”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我合上伞,走上前去,招呼她进屋坐下,又吩咐燕儿去暖个茶。
  没想到,居然能在此处与她重逢,着实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这是怎么了?”
  我稍稍瞥了一眼她身上的包袱,关切地问道:
  “怎么到庄子上来了?”
  我话音未落,就见她神情激动地哭了起来,她一面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一面娇滴滴地抹着眼泪珠子,吞吞吐吐地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轻抚着她的后背,宽慰道:
  “不着急,慢慢说。”
  屋子里的热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直道问了好几遍后,我才勉强从海棠的口中拼出了前后的因果。
  原是海棠的父兄们嫌她碍事,竟想打发她回府上去。结果她回了府,却赶上我不在,左等右等等不到。大夫人撵她走,她没辙,只好向喜鹊打听了我的去向,然后一个人背着包袱来找我了。
  “对了,喜鹊让我给姑娘您捎一封信。”
  说着,她从包袱里掏出了一张信纸,递给我。
  只是,这信纸早已被雨水淋湿,字迹变得模糊不清,仅能隐约辨出几个字:
  “xx亲,xx速归。”
  “这……”
  我面露尴尬,海棠撇过头,也看到了信纸的惨状,脸色不由自主地变得苍白,生怕我因此责备她,不容分说地跪倒在地上,“咚咚”地向我磕着头。
  “哎。”
  我叹出一口气,终是——
  “罢了。”
  我扶起她,轻声吩咐道:
  “待会儿啊,你去小厨房里煎上些姜汤,多备下几份,现下天寒了,看这雨势,滴滴答答地下着,不知要下到何时。你和燕儿都喝上一些吧。”
  我温言安抚着。
  海棠听出我话中的收留之意,脸上的表情由悲转喜。
  “喏。”
  她不住地吸溜着鼻子,吃完一盏茶,高兴地抱着包袱离开了。
  “姑娘,海棠阿姊这趟来,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呢。”
  海棠走后,燕儿又为我添上了一盏新茶。
  接着,她去柜子里翻出了干燥的鞋袜,急切地催促道:
  “姑娘,快换上吧,都湿透了。”
  “嗯。”
  我点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谁?”
  我微微皱起眉,怎么今日好似都约好了般,全来了?
  我示意燕儿去将门打开。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花色小袄的姑娘便出现在了门口,她的小脸被毛绒绒地狐领子衬得清丽、妖娆。此刻,她白皙的手上还捂着个火炉子。神态不急不慢,满脸不屑地瞪着我们。
  燕儿看到这姑娘,气就不打一处来了,想来平日里,没少受她的窝囊气。
  这姑娘也的确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她见我们盯着她,立刻板起了脸,一脸假笑地说道:
  “姑娘,付管家请您去前厅走一趟呢。”
  她的言语里没有半分尊敬之意。
  我微微地挑起眉,退了鞋袜,没有搭话。
  燕儿看了眼雷声阵阵的雨势,耐着性子回答道:
  “姑娘身子不好,外面雨大,冷得紧,恐怕去不了。有劳翠姐儿回付管家的话,若是有事相商,请他到院子里来吧。”
  谁知,那姑娘闻言,竟不屑地勾起了唇角,伸出手替燕儿轻轻地理了理脖领子,然后贴近她的耳边,悄声说道:
  “小娘皮,可莫要不识好歹喽。”
  随即她娇声一笑,恭恭敬敬地朝我拂了个礼,颔首道:
  “天寒就多穿衣,油伞、蓑衣,庄子上都备着呢,还请姑娘不要让付管家久等。”
  说完,她也不等我们答话,转身便走了。
  婆子们撑起伞,宛若一条五彩斑斓的游龙,为天地间添了一抹艳色,那姑娘闲庭信步般地走在伞下,衣角未能沾湿半分。
  看这情形,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是主谁是仆了。
  燕儿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对着姑娘的身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我的脸色也很难看,只是不便发作,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地直响。
  “姑娘……”
  燕儿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得悄悄地伏在我的腿旁,细细地为我换着鞋袜。
  我知道她心中的怨气难平,但一时半会儿,我也很难光明正大地做些什么,于是,只能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顶。
  蓦然,屋外忽地响起一阵急促地嘈杂声。
  “嗯?”
  我们对视一眼,燕儿乖巧地回过身去,拉开门。
  只见,付管家被两个丫头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正是方才那位趾高气昂的姑娘。
  “怎么?这就要打上门来了?”
  我心中一凛,正欲出言讽刺,却见付管家猛地一个转身,一巴掌就扇在了那位姑娘的脸上。
  打得她直发懵。
  原本白净的脸蛋上豁然印上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瞬间肿得老高。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脸狐疑地看向付管家。
  却见他颤颤悠悠地推开了扶着他的丫头们,膝盖一软,“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哀嚎道:
  “姑娘,是老奴不好……老奴该死……”
  我微微拧起了眉,心中一怔:
  “这是唱哪出?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不动声色地给燕儿递了个眼色,燕儿急忙走上前去,欲扶起他。
  付管家却不偏不倚地推开了燕儿,又恭恭敬敬地朝我磕了个头,直道:
  “老奴此番前来,是来请辞的……”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钥匙,赫然就有之前藏裤裆里的那把库房钥匙……
  他将钥匙们毕恭毕敬地举过头顶。
  这一下子,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只怕这其中有诈,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再次发问道:
  “付叔,这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忽然间就要请辞了呢?”
  付管家见我并不接他手中的钥匙,知道是自己之前的算计让我多有提防,于是,将钥匙放在身前,再次朝我磕了个头,望向我,眨吧眨吧眼睛,示意我屏蔽左右,他有话要说。
  我点点头,让燕儿带着屋子里的人先出去。
  等人都走了之后,付管家突然趴在地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将我吓了一大跳!
  “姑娘,您是不知道,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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