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裂帛

  浓睡不消残酒,一觉醒来,烂烂感到头昏脑涨,捂着头,“啊~”
  “阿祥,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烂烂先是像饿狼一样扑上去用手堵住四爷的嘴,再观察自己的身上的衣物是否完整!
  这一定是上天和她开的玩笑,她只是喝醉酒了,昨天就是穿的这件衣服,就是,就是!!
  可是她怎么会穿着亵衣去礼佛呢,还有,这最里面这件怎么换成粉色了?
  崩溃了,有辱皇室颜面,秘密处理!
  白绫,匕首,还是毒酒?
  天哪,怎么动不动就把自己给害死了,昨天混赌场,今天混男人,明天就没命混了。
  烂烂捂着他的嘴问:“你是怎么爬上来的?”
  四爷瞪着眼睛叫了几声:“唔……唔……”
  “不行,我先看看有没有人,没人你就悄悄溜走,记得,走后门,不然咋俩都得沉塘喂鱼。”
  烂烂松开手,“嘘,别说话”,再帘子上掀开条缝,没人——天助我也!
  “快走。”
  四爷闭目,一脸惬意。
  烂烂已经急得脸红脖子粗了,怎么感觉这厮像躺在自个家里般轻松自在?
  睡了主子的小妾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地闭目养神,真是服了!
  “快走啊!”
  烂烂掀开被子,拉着他的手一拽,反而把自己给拽下去,隔着薄薄的寝衣,她的吻落在一个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上面。
  一时间的错觉,她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好像也是这样毫无章法地乱蹦乱跳。
  不用看了,她的脸肯定红成清蒸大闸蟹,四爷的手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像一只壁虎一样趴在她的腰上,突然用力一收才发现自己的腰早就被他钳制住了。
  “一,二,三,五,六。”
  六声心跳,停留六秒,最后掉脑袋的恐惧把烂烂给敲醒了,她忍不住咆了一句:“快点滚蛋啊!”
  四爷慢悠悠地睁开眼,打量着烂烂身上穿的衣服,看来昨晚摸黑给她穿的大致合格,心情愉悦地坐起来,脚放在窗前的靴子前。
  “给我穿靴子。”
  烂烂看了他一眼,真把自个当大爷了?我伺候你大爷!
  四爷一副有恃无恐,“不穿我就赖在床上。”
  烂烂吞了口气,把要去扛把菜刀回来的冲动咽下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抓起那四十三码的大靴子套在四爷四十三码的大脚上。
  “快走,把昨晚的什么都给我往肚子里咽,否则,你可能死的比我早!”
  四爷完全忽略烂烂的赤裸裸的威胁,径自站起来,摆了一个大字,“更衣。”
  真是你大爷!这大概是最泼皮无赖的登徒子,烂烂百般不情愿地从架子上拿了件马褂,瘪着嘴,踮起脚,给大爷挂上。
  这不是赶他走,是请他走!
  软柿子好捏是吧?
  烂烂拿起腰带的那一刻,突然咧开了嘴,她像栓狗一样把腰带套在这位她大爷的腰上,抓起腰带尾奋力一扯,完美收腰!
  还好没吃早餐,不然四爷非得和烂烂昨晚一样吐的哗啦啦一片。
  “走。”
  哎呦,这拉的是狗吗?这是一蹲大石头!
  烂烂已经使出吃奶的那点劲,始终没能让狗男人移动半步,反而把她给肚子给整饿了,“咕咕咕……”
  捂着肚子,烂烂感觉头顶上冒出一排的乌鸦,“吖吖吖——”
  一直黑着脸的四爷忍不住笑了,伸手弹了一下烂烂的肚子,说:“你在肚子里面孵了鸽子吗?”
  “没空和你开玩笑,你快点给我走我就阿弥陀佛了。”
  “偏不走!”
  气死!!烂烂鼓着腮帮瞪着大眼,恼火急了,拉着腰带死也要把他拖出去。
  “沙沙沙……”
  有人来了,听这阵仗还不少人!不会是来捉奸的吧?
  烂烂心里咯噔一下,一颗汗珠冒上鬓角,立刻拉着四爷跳上了床。
  肚子伴着蹭蹭蹭往上跳的眼皮子咕咕咕地喊了几声,这是闭着她暴露是吧?
  压在下面的四爷被烂烂捂住了嘴,一个慌乱的不知所措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在他上面跳个不停,仿佛有人拿着棒子在击鼓一样。
  丝滑的秀发如柳丝一样垂下,绕在四爷的脖子上,温热的气吐在他耳边,像猫爪子一样挠的他痒痒的,手不自觉的地揽上了烂烂细弱纤竹的水蛇腰。
  隔着薄薄的一层衣纱,四爷粗糙的大掌下腰儿如鱼儿般滑动,两人原本表面已是水波微漾,现下心中似是有暗潮涌动,深水曰曰。
  烂烂吸吸鼻子,好香啊!是爆大蒜的味,那应该是一条周身铺满大蒜的大鱼!
  只听见原本沙沙沙的声音停在了门口,喷香的大蒜味却光临了整个屋,包括霸占这个曼帘遮掩的梨花雕大床上暖热气氛。
  什么情况,是把酒楼搬来了吗?
  一个身着旗装的老嬷嬷如乌龟一样探了进门,只听见她的脚轻轻地擦着地面小心翼翼地往床上走来。
  “嚓嚓嚓……”
  尽管这样的声音细若针落,烂烂还是把它听的一清二楚,仿佛就是敲落在她那颗紧张不安的心跳上,一点一点地啃食她的镇静。
  最煎熬的好要数四爷,由于过于紧张,原本烂烂捂住的是他的嘴,现在已经连着鼻子一起摁住。
  老嬷嬷这边也是心惊胆颤,浮动的帘布下,一双白玉一样的秀脚盖在一双镶金边的云龙靴上,哼哼声从里边传来,像是透不过气来了的。
  四爷顶不住了,再捂下去恐怕他就得变成那条焖鱼了,挺身一跃,像厨子给鱼儿翻身一样把柔弱无骨的烂烂给掀到下边去。
  老嬷嬷瞧着里边人影疏动,识趣地向后走,举起食指对门口的人嘘声。
  刀削的下巴,骨骼分明,青色的胡渣浅藏,还有那突出的喉结如枣儿般滚动……
  看什么看什么,这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意识到自己如馋着鱼儿的猫儿一样的野心,烂烂一下子冲起来,把那鱼儿给撞开。
  “在这窝着别动,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烂烂将被子一拉,把这个见不得光的男人全须全尾地盖住,又蹑手蹑脚地爬下床,返回头来把帘子打了个结。
  四爷从被子里面供出头来,只见一根手指如青葱竖起,“嘘。”
  烂烂背过身后,宽大的被子立马被四爷扯开,打了结的帘子也没个好下场,扯烂了!
  “撕——”
  站着门口恭恭敬敬的老嬷嬷们头已经是低的不能再低了,再低就要把嘴凑到手上的菜上去。
  撕帛声一响,她们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块去了:来的真不是时候!
  为首的老嬷嬷挥挥手,示意先退下,等里面的忙完了再来。
  烂烂已经在撕裂声中吓破了胆,震惊了我的天,他怎么敢的,是不是觉得他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太稳了?
  再心胸宽广的主子也包容不了一个绿了他的奴才,更何况那是未来大清之主,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咕咕咕——”烂烂的肚子再次呼叫,与此同时回眸怒瞪这个成心要害死她的家伙。
  “都进来。”
  听见四爷发出低沉的呼声,烂烂几乎是拖着下巴恶狠狠地看着他,找死也不要带上他啊!
  嬷嬷们跨出去的脚又倒了回来,端着步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紧接着一盘又一盘的佳肴珍馐如流水般摆在桌面上。
  “出来!”
  这次,换烂烂缩在被窝里,她自动自觉地把被子蒙住头,她开始意识到她在这个古代已经成了一个见光即死的女人。
  嬷嬷们放下菜后,朝四爷福身:“四爷吉祥!”
  不是吧,四爷来了,这是要捉奸在床了?怎么办,怎么办,只能任由着被子跟着她一块哆哆嗦嗦了。
  “出来!”
  不要用呵斥吓唬害怕的人,在四爷呵斥下,烂烂非但没有胆量伸出胆小的王八头,反而做出了让四爷非常非常措不及防的举动。
  为首的嬷嬷年纪大了,大着胆子抬头眯着眼睛一瞧,只见原本坐在床上的四爷一下子倒了。
  宽大的被子下,四爷迎来了一片黑暗的世界,“别吵吵,容我想想怎么应付外边的四爷!”
  额?“四爷不在外边。”四爷一副好笑地说,昨儿不是还像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一样站着赌桌上吗,这么这会怂成这草包样了?
  “我去瞄瞄——”
  狭小的空间里,温热的气息如蒸汽一样吐在四爷脸上,仿佛他就是焖鱼的锅盖。
  烂烂的脑袋像春天的小草一样怯生生地供出已经撕裂的帘子,只见一群老嬷嬷像虾一样弓着老腰匍匐在地上,其中一个似是在抬头偷窥账内的情况,见一张如青草般清秀的脸漏出来吓得赶紧把头往地上一磕,再也不敢抬起头了。
  闷哼一声磕头声落下,烂烂就吓得跟缩头乌龟一样又把自个闷进了被窝里,当场社死!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偷个腥儿而已,搞得众所周知,这四爷也太狠了!
  得提前跟他撂牌,昨天听见张廷玉和年羹尧议论的那点事没想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不知道能不能打动四爷给她个净身出户的机会。
  不过,刚刚溜得跟股烟儿一样快,好像没瞧见四爷在哪,烂烂再次把头伸出去,一二三四五六七,只有七个老蘑菇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大屁不敢放。
  “人呢?”
  “我在这。”四爷领着烂烂几番折腾下凌乱不堪的衣服的后领,“你怎么变傻了!”
  昨儿还挺聪明的,先是激将法,后是冷却法,路某人都被她逼急了,差点没跳起来!
  “额,你,就是……”烂烂咽了口唾沫,肚子好饿,“咕咕咕……”
  所以这是稀里糊涂地和自个儿的嗯嗯睡了?刚才真是戏过了!
  虚惊一场,“呼——”
  烂烂回头一想,心里还是悲哀——失身了!
  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她不该感到荣幸,兴奋?怎么看着就是——丧!
  四爷只见烂烂烂烂得知他身份后瘫在床上身子一动不动,只有两个眼睛骨碌碌地转,似乎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摸着瘦的瘪瘪的肚皮,烂烂还是从伤心中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今天的早餐好像油水特别丰富!
  “你下去。”烂烂驱赶四爷下床,没办法接受这种稀里糊涂的关系。
  四爷没办法接受这种冷漠,搞不明白哪惹她不快了,拉下皇子的架子,笨拙地将烂烂抱起,女人好像都会沉溺在男人的怀抱里,这点,在皇阿玛的后宫里,他从小耳濡目染。
  “放我下来!”
  “坐好。
  四爷将烂烂放在铜镜前,拿起一把木梳,轻轻地将凌乱的发丝梳直,简单地绾了一个燕尾。
  烂烂狐疑地皱了一下眉头,一个大男人怎么会?
  “我怎么会是吗?”四爷看着镜子里的眉头微皱,解释道:“我自小就在孝懿仁皇后身边长大,每一年中元节时皇阿玛都会亲自为皇额娘绾发,我只会这一种,因为,皇阿玛也只会这一种!哈哈……”
  “哈哈……”四爷尴尬地笑笑,发现烂烂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像一个木偶人一样任由他摆弄。
  “你怎么了,不开心,是不是我绾的太丑了。”四爷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好看。”烂烂艰难地扯了一个微笑。
  同在一个屋檐下,别打脸。
  就像兴福来的太突然,四爷被这个突然袭来的微笑打的措不及防,欢喜的不知道怎么笑。
  “都起来吧。”四爷对跪在身后的老嬷嬷说。
  “是。”老嬷嬷们从地上爬起,转过身来,一只漂亮的燕尾对着她们,从铜镜中她们才识清这位新得宠的主子模样——清秀,高贵冰冷。
  当烂烂坐在那一桌油水如珠宝般闪烁的大餐前,拿起筷子竟然不知道该怎么下筷子,好像饿的咕咕叫的肚子也没有那么强的渴望。
  她突然好想像平时一样要一碗白粥,再配上一碟焯水的青菜。
  菜菜和兔兔怎么不见人影了,平时这个点不该把粥和青菜端上来吗?
  烂烂伸着脑袋往门口望了几眼,始终不见平时那个装着菜和粥的食盒及人出现。
  “怎么了,才不和胃口?”四爷问道,“你刚刚肚子不是咕咕叫了几声了吗?”
  “哦,没有。”烂烂摇摇头,伸出筷子夹了桌面上唯一一盘绿色的菜。
  四爷伸出筷子想夹了块肉给烂烂,看见那盘蒜爆草鱼后,兴趣全没了,摆了摆手。
  站在一旁的老嬷嬷把那盘鱼给撤了下去。
  “四爷吉祥,格格如意。”
  见菜菜和兔兔回来,烂烂赶紧放下手中的筷子,丝毫不记得身边还坐着一个正主,说:“起来起来”,接着伸手就将食盒掀开。
  没有青菜也没有白粥,是一条很肥很肥的大草鱼,它的肚子似乎之前就撑破了,几根丝线缝在上面,肚子里不知道装了心肝肺肠子的。
  没有开膛破肚的鱼腥味很重,烂烂恶心的差点没呕出来,“怎么是条没处理干净的鱼,青菜和白粥呢?”
  拿着食盒的菜菜原本就在恐惧中走了很长的路,听见烂烂说的“没处理干净的鱼”,脸色突然就发白,像是得了重病,病入膏肓,回天乏术的那种死相。
  “菜菜,你怎么了?”烂烂伸手一触菜菜的手,“手怎么这么凉,脸色怎么这么白,你不舒服吗?”
  “哐啷。”菜菜的手一抖,似是丢弃一个很恶心的垃圾一样将食盒丢下,忍耐多时的恐惧迅速在她脸上蔓延开,如同藤蔓一样密布在她瘦白的小脸上。
  食盒重重地砸在烂烂的脚上,“啊,”四爷忙站起来,如蹴鞠般将食盒一踹,食盒重重的打在菜菜的脚上,疼的她低嚎,“呼——”
  “你干嘛?她怀了你的孩子。”烂烂一脸责怪地怒吼浑然不知所错的四爷。
  四爷一脸迷茫,他怎么不知道自个什么时候有了孩子,还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奴才怀的!
  纯属污蔑!如此意正严词的污蔑!
  地面上一片狼藉,鱼汁爬上了菜菜的鞋子和裙脚,她恶心、厌恶,蹲下里用帕子使劲地擦,油水黄渍渍的一片霸占在素白的料子上,怎么擦都都是徒劳。
  “撕——”,又是一声裂帛,菜菜最终使上了杀手锏——撕掉她,丢掉她!
  粉色的小鞋被菜菜抛出,白袜又沾上了黄色的鱼汁儿,菜菜再次厌恶地将袜子脱掉,丑陋的可怕的三寸金莲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烂烂面前,菜菜自卑的抱起了她的双脚,把头投入膝盖中。
  “菜菜,你怎么了?”烂烂小心翼翼地问着。
  菜菜哆哆嗦嗦地说:“鱼,鱼,鱼……恶心……”
  鱼有什么问题?
  大肚子,肚子有问题!
  烂烂从桌子上抄了一双筷子,一如刀落插进了鱼肚子,只觉得碰到了一个硬物筷子打滑了,斜着贯穿了鱼肚,手腕一使劲正要将有意不开膛破肚的肥鱼剖开,四爷却捉住她的手,“你别动手,脏。”
  “让开!我就要看看这肚子里面藏了什么脏东西!”烂烂偏偏不依。
  四爷捉着烂烂的手一抽,筷子拔起,一个贯穿的隧道开在了鱼肚上,里面的汁水溢出来,又是一股浓浓的腥味。
  “嬷嬷,你来!”四爷扶起依旧对鱼肚的秘密无法释手的烂烂,对身后的嬷嬷吩咐道。
  “是。”
  嬷嬷从也桌面上拿了一双筷子,插进了那个隧道里,将俩双筷子向两边拉,肥大的鱼肚敞开了。
  里面不是鱼肝也不是鱼胆,不是鱼卵也不是鱼肚,不是鱼肠也不是……
  而是……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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