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多是非

  苏苒青坐在桌案前,想着应该给赵远筳写封回信,当她拿起笔,却又不知道要回什么。于是,她只好写了些祝贺康王成婚的话,让赵远筳代为传达,还写了一些祝福的话,便让丫鬟将信送出去了。
  天快黑的时候,苏致渊和宁翊才醒了过来,喝过醒酒汤后,便有人去了苏苒青的院子里禀报了。
  苏苒青走进了房间,说道:“哥哥,大公子,你们休息好了吗?”
  “青儿来了?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喝酒了,确实有点不习惯。”苏致渊抚着额头说道。
  “哥哥和大公子许久未见,一时高兴也是正常,只是今日有些太贪杯了,我担心你们的身体吃不消。”苏苒青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说道。
  “二小姐说的是,今日已经叨扰许久,再不回去,我那弟弟又该出来寻我了。”宁翊不好意思地说道。
  “大公子和二公子的感情真是好呢!”苏苒青笑着说道。
  “可能是因为我们幼年丧母,父亲作为城主,一直忙着没有时间照顾我们,作为兄长,照顾弟弟的重任就放在我的肩上。我从小对他就十分宠溺,他现在的纨绔性子也是我的责任,是我没有教育好他,真是惭愧!”
  “宁兄何出此言?你们兄弟俩差不了几岁,不该把这些归咎到你一个人的身上,况且二公子只是平日里爱玩了些,无伤大雅。”苏致渊说道。
  “借苏兄的吉言,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咱们改日再聚。”
  宁翊起身要走,苏致渊和苏苒青也起身,一同将他送出了苏府。
  几日后,宁家兄弟的衣裳做好了,苏苒青便命人将其送去了府上,自己则是留在家中作起画来。
  她画着画着,发现那个人的脸在记忆中逐渐清晰,直到一幅画作完成,她才恍然大悟,苦笑道:“都这么久了,我居然提笔还是只会画那个人,原来,他的轮廓在我心里,从未模糊。”
  宣王府,书房内。
  宣王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带锁的匣子,他用钥匙打开匣子,里面放着数不清的信件和一幅幅画。他走到桌案前,将刚画好的画收在里面,又将信一封一封地打开,看了起来。
  回忆的片段扣动心弦,让他想起了曾经他们在王府里的那段时光,纯粹而朴实,那是他回不去的痛,也是他负了她的韶华。
  迟苓悦站在书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他又开始思念了。她来时没有让信宴通禀,也没有带丫鬟,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开了。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宣王才锁好匣子,将其重新放了回去。
  信宴见主子从书房里走出来了,说道:“王爷,今日王妃来过。”
  “哦?怎么没人通禀?”
  “王妃来时,正好撞见您在……在想事情,就没有让属下通禀,而是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宣王回头看了眼书房,想了想,说道:“你去传个话儿,就说今日我要去王妃那里用晚膳。”
  “是,属下这就去办。”
  宣王见信宴已走远,便走去了江篱的小院。
  “你在做什么呢?”宣王见江篱专心地鼓捣着药材,问道。
  “珏旻,你来了,快进来坐吧,我再看看这些药材,马上就好啊。”
  宣王坐了下来,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只见江篱把药材分好后,开始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残留的药渣,说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没事,就是突然想过来看看。”
  “我这里可除了药房就没别的了,难不成你是来看我熬药的?”江篱说着便坐了下来。
  “我还没问你呢,好好的给谁熬药呢?”
  “还不是小苒青,她……”江篱突然想起什么,将话又咽了回去。
  “苒青?她怎么了?”
  “她怎么样,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留了暗卫在苏府打探消息的事,你还能不知道她的近况?”
  “我只是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珏旻,你都成婚了,就她去吧,她过的好与不好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再说了,我听赵昀说起过,她现在在苏家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二小姐,那喜欢她的人都排队都排到城外去了,你还抓着过去不放,岂不是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
  “大道理我都懂,我就是听暗卫报了她最近的消息,感到担心和害怕,我怕她会遇人不淑,又怕她会……”
  “哎呀,珏旻,你遇事不是挺果断的嘛,怎么一到她这儿就畏首畏尾了起来。你若是想关心她,大可大大方方地去找她;你若是不想负了王妃,就忘记前尘,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像你这样左右摇摆,叫迟苓悦如何自处?”
  “苓悦是个好姑娘,她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她早就看出我的心思了。当初一时心软应下了这门亲事,仔细想来,也怪不得别人。只是苒青的一身病痛,皆因我而起,你叫我如何放得下她?”
  “能看得出,她是真心想和你过下去的,不然,也不会放纵你想着另外一个女人。珏旻,你既已娶了她,就应该明白,你与苒青此生都再无可能了,像迟苓悦这样有大智慧的女子世间少有,你应该庆幸,是她成为了宣王妃,而不是别人。”
  “罢了,横竖是我庸人自扰了。我只是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自从苒青走了,我这心就好像空了一块,我越想忘记她,她的容貌就越发清晰,我也是没办法。”
  “唉,我当然知道你了,不然,你也不会这么久了都不敢过我这小院来,不就是怕路过清木园的时候,触景生情?你看看你,整日不是在宫里忙,就是在书房里忙,都让那些所谓的公务给压垮了,你难道没发现,你的鬓角都生了华发吗?”
  宣王摸了摸自己的青丝,说道:“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去王妃那儿用晚膳,就先走了。”
  “王妃的日子过的也很难,你多关心关心她吧。”江篱叹了口气,轻声道。
  宣王刚走到门口,听到身后传来江篱的话,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渐渐地黑了下去,王妃的院子里早已是灯火通明,都在等着宣王的到来。
  “妾身见过王爷。”迟苓悦笑着行礼道。
  “无须多礼,这府上也无旁人,王妃以后就不必行礼了。”宣王说道。
  “是,王爷。”
  迟苓悦起身后,跟着宣王一起进了房间,落座后,下人们便很快将各色菜肴悉数上齐了。
  “王爷,这些都是您平日里爱吃的菜,您多用些吧。这几日您公务繁忙,看着清瘦了不少。”
  “王妃心细如发,真是难为你了。这几日边境之地又有些躁动,皇兄也是整日愁眉未展,本王自然也不能闲着。索性他们还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皇兄也派人去交涉了,咱们必须未雨绸缪才是。”
  “王爷近日辛苦了,再饮些汤吧。”迟苓悦又盛了一碗汤,放到了宣王面前。
  “王妃也多用些吧,本王见你事事都亲力亲为,着实太累,有些事还是让下人去做吧。”
  “王爷说的是,只是妾身也听闻了边境之事,怕王爷太过操劳,想着自己也略懂一二,也是可以王爷分担的。”
  “嗯,王妃的才能本王当然最清楚不过了,眼下时局还算平稳,只是……这西境之事尚待斟酌。”
  “前日皇后召妾身入宫,提过此事,妾身愚笨,目前还想不到万全之策。”
  “唉,本王就这一个妹妹,岂能送去他鄞桓的狼窝里犯险?”
  “王爷大可放心,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西境国君突然暴毙确实让人始料未及,鄞桓左右不过是为了稳固王位,才想起这样的阴招。妾身愿以性命担保,哪怕是豁出我全部迟家军,也定不会让公主被送去西境的。”
  “王妃如此怜爱瑶安,是她的福气。怕只怕这战事一旦拉开,大靖国将陷入边境被夹击的两难局面,不知又要有多少百姓遭殃了。”
  “王爷……”
  “罢了,不说这些了,本王已用好了,王妃也不要太过思虑了,用完膳就早些休息吧。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回书房了。”
  “王爷慢走。”
  迟苓悦见他还是要回书房歇息的意思,便也不再挽留,起身送走了宣王。
  “王妃,王爷好不容易来一次,为何您不劝他留下呢?”迟苓悦的贴身婢女说道。
  “他若想在,还用我留吗?还不如顺了他的意,兴许还能念我的好。”迟苓悦悠悠地说道。
  “那奴婢服侍您就寝吧。”
  “对了,你明日一早去趟赵将军府,把他的夫人叫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约她在萃华楼相见。还有,此事不可让别人知道。”
  “是,奴婢定当办妥。”
  翌日,宣王进宫面圣,婢女见其马车走远之后,才缓缓出门,直奔将军府。
  迟苓悦穿戴整齐之后,像往常一样出门上了马车。到了萃华楼的门下了马车,由两个婢女扶着走了进去,她要了二楼一间僻静的雅间,坐下来喝起了茶。
  等了好一会儿,苏苒湘才姗姗来迟,由前来的婢女带路,走进了雅间。
  “妾身见过宣王妃。”
  “夫人无需多礼,快请坐吧。”
  “王妃这么急着召妾身来,不知有何要事?”
  迟苓悦屏退了婢女们,喝了一杯茶,面露难色地说道:“本宫就喜欢夫人直爽的性子,既然夫人问起,本宫就开门见山了……”
  迟苓悦将宫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苏苒湘,她以为苏苒湘会看在瑶安公主的面子上,答应帮她,却不曾想被其一口回绝了。
  苏苒湘不由分说地跪在了迟苓悦的面前,眼含泪珠地说道:“回王妃,舍妹现在真的只想过普通人的日子,如今她那一身的病痛都是所谓的大义所致,如今公主有难处,妾身也很是忧心,但这事总还有转圜的余地,没必要再把青儿牵扯进来了。”
  “夫人的心情本宫也理解,本宫也不是没有见过令妹的……本宫也相信这事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可是如若夫人愿意从中搭桥牵线,而令妹若能说服鄞桓取消这个念头,此计便是最简单最实用的办法。”
  “妾身一时心急,冲撞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只是此事还需斟酌,还望王妃能宽限妾身几日,容妾身回去好好思量一番。”
  “好,本宫答应你,只是边境形势严峻,夫人应该也听赵将军提起过。本宫只能再等两日,还望夫人三思。”
  “是,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苏苒湘走了出来,她回头看了看已关上了房门,深呼吸一下,便坐着马车回府了。
  第二日,赵家兄弟二人在书房中相谈。此时的苏苒湘想了一夜,依旧没有眉目,于是决定找自己的夫君商议此事。
  她走进书房,见赵远筳也在,稍显惊讶,又很快稳住了心神,说道:“远筳也在?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兄弟谈事了!”
  “见过大嫂。”赵远筳起身行礼道。
  “无妨,我们兄弟二人刚巧一起休沐,闲来无事就聊聊天,夫人有事相找?”
  “也好,你们兄弟都在,一起帮我出出主意吧。”
  苏苒湘将昨日与宣王妃见面的事讲了一遍,开始询问兄弟二人的意见。
  “王宣妃如此未雨绸缪,无非就是想不动一兵一卒便消解两国战事,确无不妥,如若让陛下知晓了,想必也会试试此计行不行的通。只是青儿的事,咱们都知晓,她若突然向鄞桓示好,定会拉近他二人的距离,万一……”赵昀分析到这儿,看了看苏苒湘的脸色,有些不敢说下去了。
  “大哥是想说,万一鄞桓要苒青以自己为代价,入西境王宫,那我们就都成了害她的人了。”赵远筳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没错,我们都是苒青的亲人,当然是不愿她这么做,但是咱们也最了解她,她与瑶安公主情同姐妹,又因着王爷的关系,定会再次牺牲自己,以救他人。到时候陛下就算认她作义妹,封为公主嫁与鄞桓,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哥说得对,陛下与苒青非亲非故,倘若鄞桓执意迎娶,定会顺水推舟促成此事。”
  “那怎么办?王妃只给了我两日的时间,到时候我该如何答复?夫君也知道的,我与瑶安公主关系匪浅,真心说,我也不愿她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可是我的苒青……”苏苒湘越说越心急,最终哭出了声来。
  “夫人先不要着急,容我再想想,事在人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答应此事。这样吧,明日我面见陛下,以上报军营之事为由,再去探探实情。”
  “嗯,那就有劳夫君了。”
  “你我本是一体,何故言谢,这是我这个做姐夫的应该做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先给大哥写封家书的好,让他这几日多注意苒青的行踪。”
  “好,我现在就回去写信。”
  苏苒湘被赵昀安慰的舒心了之后,起身快步地走出了书房。
  赵昀走到沙盘前,与赵远筳一起详细探讨了边境形势,又商议了一番鄞桓的所思所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一时说不出什么来。
  第二日,赵昀下了早朝后,与宣王等朝中大臣一起被沐珏熠叫到了殿中,一边商讨着边境的局势,一边说起了鄞桓所提的政治联姻。
  经过了一番激烈地商讨之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大靖国军队在外征战了十余年才换来的和平,不应再打破,为了家国的兴衰和边境百姓的安居乐业,政治联姻是当下最稳妥的法子。
  但是沐珏熠还是想拖一拖西境,于是决定先找个理由压下此事,挫挫鄞桓的锐气,再言其他。
  宣王回府之后一句话未说,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迟苓悦见状,赶忙向信宴询问怎么回事,信宴便将今日在大殿中商讨的结果告诉了她。
  迟苓悦听后也是无可奈何,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她深知作为女子的苦楚。瑶安公主有着天底下最尊贵的身份,她应该为自己的子民做点什么。可作为她的亲嫂嫂,她也是不忍将其一个人送去和亲。
  “眼下的局势也是两难全,怪不得王爷会如此心绪紊乱。”迟苓悦自言自语道。
  赵昀回到府中,将一切告知了苏苒湘和赵远筳。苏苒湘听后一时没站稳,跌坐在了椅子上。赵远筳双拳紧握,强忍着心中的怒意,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昀见他们二人如此,也是长叹一口气,说道:“王爷自打出了大殿,就未曾说过一语,看来形势不容乐观,咱们要早作准备。”
  “明日就该去回复宣王妃了,夫君,我真的……”
  “夫人先不要自乱阵脚,明日无论怎样,都要咬紧牙关拒绝,至于后面要怎么做,咱们再想对策。”
  苏苒湘看着赵昀一脸认真的模样,又看到赵远筳也冲他点头示意,情绪安稳了一些。
  “好,既然如此,我明日定会一口回绝了王妃。”
  翌日,苏苒湘约了迟苓悦去自己茶楼里喝茶,明确说明了自己的意愿,并且希望她能另想法子。
  迟苓悦见她意图明显,且心智坚定,便不再多说什么,闲聊了些家常之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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