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逢

  垣巷城与雁栖城距离较近,来往的做生意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因此沿路的客栈便格外的多,而且价格公道,环境尚可。宣王一行人在天黑前找到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当然,这沿路各个客栈的优势和弊端也是当年苏苒湘教给他的,有几间甚至还是她家开的,只要拿着苏家的信物,便可享受到更优厚的待遇。信宴也是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来第二次,这些竟然也能再派上用场。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伙都累了,要了几间相邻的房间住下,瑶安公主与苏苒青早早地便睡下了,宣王他们还在屋里商量着要轮流值夜,虽然信宴保证过这间客栈很安全,但是为了两位姑娘的安危,他也不得不防,这是他十几年来在军营生活的习惯,入夜后并不会睡的很沉。一切都说好后,几人便也歇息去了。
  翌日,大家吃过午饭后才出发,赵昀和信宴检查好了马车和马匹,在客栈外等着大家。
  “昨夜睡的可好?”宣王看见苏苒青问道。
  “多谢王爷关心,我们都休息好了!只是夜里看到了,大家是在值夜吗?”
  “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不得不防!所以选择午饭后再出发,让他们能休息好!”
  赶了一段路后,信宴说:“公子,前面有一条河流,咱们可以停下来休息。”
  “嗯。”宣王简单地应了一声。
  几人在河边停了下来,大家都下了马,瑶安公主拉着苏苒青走到河边,玩起了河水。
  “哎呀,这水还挺凉的呢,淇姐姐,咱们还是别玩了!”苏苒青试了试河水的温度,说道。
  “六哥,你看这里风景多美呀,咱们在家里可真真是看不到呢。”瑶安公主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六皇子说。
  “嗯,林间的春天果真清爽可人,还要多谢三哥这次能带咱们出来呢,不然怎会看到如此景象。”
  “哼,你们俩不给我惹祸就谢天谢地了。”宣王站在六皇子身旁,接着说,“珏莘,一会儿把她俩带回来吧,别在河边待太久!”
  苏苒青静静地站在河边,她闭起眼睛轻轻地呼吸着野外的芬芳,宣王就在身后不敢出声,生怕一点点的声响就会破坏眼前的美好。好一会儿,她才回过头来,看到了宣王,笑着走近了他。
  “我从未见过你如此,像是在享受什么。”
  “自由,从我有记忆起就四处流浪,我没有家,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变哑的,直到被抓去了一个奴隶营,遇到了张婶,我才觉得好像日子稳定了下来。后来,就是谁打了胜仗我们就被关在谁的奴隶营里,我就这样一边做着奴隶一边长大,可是没人知道我最想要的是自由,是不是很讽刺,一个羸弱的奴隶却渴望自由!”苏苒青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上天待我不薄,让我遇到了你,我被救被治好,有了家有了亲人有了朋友,已经很幸运了,真的!”
  “我竟不知你经历了这许多。”
  “因为都过去了呀,过去的苦不该成为我今后的负担,不是吗?”
  “我见过最血腥的战场,最残酷的人性,原本以为人生也不过如此,直到遇见你,你为了能说话所承受的痛苦,不是一般女子可以做到的。在你身上,充满了生的希望!自由二字,说来轻松,却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无法拥有的!”
  苏苒青笑了笑,看着宣王说道:“都怪我了,若是连驰骋战场的公子都被影响的多愁善感了,我岂不成了罪人?”
  “啊?哈哈……”宣王大笑出声,“你这挖苦人的本事,可真是和江篱如出一辙!”
  休息好后,几人又出发了,为了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客栈,再上马后,他们的脚程快了许多。
  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走停停,他们也有客栈满员,住不上客栈的时候,就在附近搭起了帐篷,大家都在夸赵昀是行军打仗的好手,几下就搭好了三个帐篷,几个人挤一挤也能安睡一晚。
  他们走了足足十日,才到了垣巷城下。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进了城后,宣王决定让大家先找个地方沐浴更衣,休息两日再去苏府拜访。于是,大家便由信宴带着找了间酒楼住下了。
  “真舒服呀,这酒楼可真不错,信宴,当年你可真是没白跑一趟呀!”江篱边吃边夸赞他道。
  “我看这间酒楼像是新开的,而且看门外的标志,我们好像……”宣王没有说完,就被江篱抢了先。
  “我们好像住进了苏苒湘家开的酒楼,是不是想说这个?”
  宣王应声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夹了道菜吃。
  “啊?我居然没注意到!”信宴恍然大悟,赶忙站起身来去门口看了一眼,回来很沮丧地说,“果然是她家开的酒楼,我们这么大一伙儿人,肯定会被认出来的,岂不是没有惊喜了?”
  “没关系的,也许他们太忙了,可能注意不到呢?”苏苒青忙解释起来。
  “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吃完就去逛逛吧。”瑶安公主提议道。
  苏苒青说:“淇姐姐,你们去逛吧,我有些乏了,想回房里休息。”
  “那我留下来陪你吧,你自己一个人在楼上,不太安全。”宣王放下手里的碗筷说道。
  “信宴,你可得跟着我们,你还得给我们指路呢。赵昀,你可别学他们啊,甚是无趣,咱们几个一起走。”江篱说完,便拉着几人一起走了。
  宣王送苏苒青回到了房间里,他说:“你是不是有些害怕?”
  苏苒青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虽然你并不是苏家的人,但是你最想念的姐姐一直在等着你,近乡情更怯,我看得出来!当年我时隔三年再回家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这很正常。”
  “你说的有些道理,我可能是有些害怕,脑海里总会浮现出我们曾经相处的点滴,这么久没见了,不知道她还是不是我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毕竟我可能也不是那个她曾认识的妹妹了。”
  “苒青,你多虑了,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只要有心,你们就可以重新认识,重新熟悉,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从来就没有什么规律可言,只凭本心!”
  “好一句只凭本心,我好像明白了,嘿嘿,谢谢公子。”
  “好了,快休息吧,我就在隔壁下棋,有事喊我。”宣王轻抚过她的肩膀说。
  苏苒青笑着关上了房门,深呼吸了几次,便好似都想通了,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信宴带着大家逛了几个铺子后,江篱有些走累了,嚷嚷着再走最后一个铺子就赶快回去休息,瑶安公主便进了一家首饰店。信宴本是带着他们越过了苏家的几个铺子,结果最后一个铺子就好巧不巧地走到了苏家开的首饰店,信宴本想着要劝劝瑶安公主去别家看看,可她偏偏就看上了这家店,一分也不让。
  “好了,好了,就让由着她去吧,姑娘家的,哪有对首饰不感兴趣的呀!你就别硬听着你家主子的意思了啊,咱们出来玩就图个高兴,走,我们也进去看看吧。”江篱为缓解信宴的紧张感说道。
  店里的人还挺多,伙计们忙的有些自顾不暇,似乎都还没注意到这几个进店的外地人。几人跟着瑶安公主在一楼看了一阵,看到有人上二楼,他们便也上了二楼。
  楼上的首饰看起来似乎更贵重点,就在几人以为还是没人理他们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男子。用江篱的话说,就是“容貌冷峻的翩翩公子”。
  男子走上前,对瑶安公主说:“姑娘,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在下去找来看看。”
  “簪子吧,简单地款式拿给我看看。”
  “好的,姑娘先坐,请稍等。”男子说完就走了。
  江篱突然阴阳怪气地说:“珏淇,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也有矜持温婉的一面呀!”
  信宴则是在心里想:这人怎么如此眼熟,以前我跟他买过东西吗?唉,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这个妹妹,还不是看人家长的好看呗!”六皇子站在后面小声地说。
  “好看怎么了?这位公子长的如此帅气,岂是你们两个人能比的?说来也奇怪,他不像是这里的伙计,能是什么呢?”瑶安公主越说越对他好奇了。
  “掌柜的?可是我刚还看到掌柜的在楼下算账呢。总不能是老板吧,哪有老板亲自待客的?”
  所有人突然都转头看向了六皇子,又看了看信宴,却看到他带着不可思议又无法解释的表情,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商议着赶紧跑下楼。瑶安公主最先调头跑的,其他人紧跟其后,快要到楼梯口的时候,却听到了那名男子的话,瞬间停下了脚步。
  “姑娘,这是要去哪?我拿来了一些最近的新款,客官们边喝茶边挑选吧!”
  瑶安公主回头看到大家都是无奈又苦闷的表情,叹了一口气,站定了身形说道:“没事,我们……可能是……迷路了?”
  “嗯?姑娘如此有趣,在店里还能迷路了,真是有意思。”
  瑶安公主只好硬着头皮走回去,她快速地挑选了三两个簪子,就让六皇子下楼去结账了,信宴则是全程低着头,生怕让对方看出什么来,不敢言语地先下楼去门外等了。
  几人带着东西大获全胜地回来了,还给宣王和苏苒青买了东西,他们一起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面发成的趣事。
  苏府里,苏致渊兄妹俩正在吃着晚饭。
  苏致渊突然屏退了几个下人后,对苏苒湘说:“湘儿,之前给你写信的姑娘是不是已经快到了?”
  苏苒湘回道:“约摸是了,就算路上走的再慢,这两日也该到了,哥哥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没什么,我就是今日见了几个奇怪的人,感觉其中一个人的背影甚是熟悉,就问问你。”
  “熟悉?哥哥能认识的应该就是那年送我回来的人吧,他叫信宴,是宣王的贴身侍卫,他……”
  说到这,两人都停下了动作,苏苒湘接着说:“不会吧,苒青没在信里和我说呀,她只说带几个朋友来,也没说会是……”
  “如若我今日没有看错的话,这次她带来的朋友很可能就是宣王,而且我看他们的样子非富即贵,我猜想或许不止是宣王。”
  “哥哥的意思是,还有如宣王同等身份的人?”
  “我记得你说过,他好像有个妹妹,与你年纪相仿,因触景生情才会对你们百般照拂,是吗?”
  苏苒湘努力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我今日见到的那几个人,其中就有一个女子,年纪也对得上。最奇怪的是,我拿出首饰后,竟看到他们走到了楼梯口,一眼便看出他们很是慌忙的要走,在挑选和结账时也是很着急的样子,好像生怕我把他们再叫回来似的。”
  “那就更说不通了,他们为何要躲着我们?既然已经进城了,为何不来找我们呢?”
  “如若宣王这次跟了过来,或许是他想摸清城内的什么情况,也或许他只是单纯的不想住在我们府上。你想啊,他可是大靖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军,这么多年从无败仗,他的想法一定是谨慎小心而且具有较强的目的性。你的那位义妹既然没有在心中亮明他们的身份,那咱们就装聋作哑,就不去深入研究了。”他拍了拍苏苒湘的肩膀又说,“这样,我们稍安勿躁,我明日先派人去几家好点的酒楼悄悄打听一下,你去将府中最好最清静的房间好好收拾一番,屋内摆设也要注意,以大方素雅为主,万不可怠慢了贵客!”
  “是,哥哥,我明日一早就去办!”
  酒楼里,因昨日逛街太累了,他们谁也不愿起床,所有人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出过门,期间只是让店里的小二送了些茶点进屋。
  苏苒青坐在屋子里,安静地喝着茶看着书,看着瑶安公主在床上睡到午时了还没醒来,笑着摇了摇头。她放下书,站起身来为瑶安公主拉了拉被子,又坐回去看起书来。
  苏致渊派去的人很快就有了消息,那人回复道:“少爷,小的已经打听到了,昨日一早,确实有这么一伙人进了城,最巧的是他们住进了小姐新开的那家酒楼。”
  “你是说茗夕楼?”
  “是,小的问过掌柜的,他们一行七人,五男两女,交了两日的定金,就住在楼上的四间上房里。”
  “嗯,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少爷。”
  此时苏致渊的心中已有了答案,准备去后院,把这个消息告诉苏苒湘。苏苒湘决定以查账的名义去店里,制造一个偶遇的机会。
  午后,几人终于睡醒,准备去楼下吃点什么。他们坐在桌前,点了几样清淡开胃的小菜,便开始聊天了。菜很快上齐了,大家一边品尝着饭菜一边说笑着。
  苏苒湘此时走了进来,掌柜的赶忙迎了上来,她立刻摆了摆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声问道:“之前问你的那几个客人还在楼上吗?”
  “回小姐,您瞧瞧,您说的是不是那几位客官,他们刚点了菜,想必还未吃完呢。”
  苏苒湘顺着掌柜手指的方向看去,隔着帘子隐约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人,确实是宣王无疑,至于他身旁的那个少年,她没有见过,不过,能和宣王平起平坐的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假意看账,坐在柜台里,一边紧紧地盯着帘子里的人。当看到他们要起身准备出来的时候,她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假装在店内检查东西。
  苏苒青一眼便认出了她,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叫了声:“苒湘姐姐,是你吗?”
  苏苒湘闻声抬起头来,她在来时的路上想象着各种她们偶遇的情景,却还是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破防了,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泪如泉涌地走到苏苒青的面前,两只手抚过她的头发、脸颊,最后停在她的肩膀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姐姐,是我,我是你为之起名的苏苒青啊!”
  苏苒湘一把将她抱住,哭着说:“我的好妹妹,真的是你吗?上天眷顾,你真的能开口说话了,你真的被治好了,我做梦都在期盼这一天的到来!”
  “姐姐,是我,真的是我,你看,我已经全好了!”
  “快让姐姐好好看看!”苏苒湘松开怀抱,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她,接着说,“你长高了,也变漂亮了,身子不似从前那般瘦弱,看得出来,你是真的生活的很好!”
  “嗯,府上的人都待我很好,这两年,我过得很开心!只是你,看着瘦了许多,是不是做事太累了?”
  “我没事,大概是最近新开了几家店,忙瘦了吧。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换个地方再聊!”
  两人正要离开,突然想起来身后的几个人还呆在那里,苏苒湘立刻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各位了,我与小妹多年未见,一时欣喜,竟怠慢了各位贵客,苒湘在这里赔罪了!”
  “哪里的话,走吧,我们进屋里去说吧!”宣王说道。
  于是,一行人上了楼,苏苒湘是最后上去的,她特意叮嘱了掌柜的,送一壶极品茶和最好的点心到楼上,还强调了要找人守好房门,不许任何外人打扰。打点好了一切后,才跟着他们身后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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