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都是局

  席韫之轻柔地拍了拍赢了一局的奚仲纤细肩膀,示意他不要再刺激席慕蓉。
  他们这副郎有情妾有意的场面看得席慕蓉直翻白眼,后槽牙都要压碎了。
  这时卿玉和捕快们押解着一个凶恶还不服管教之人从竹林密道里钻了出来。
  密道里面很大,吃穿用具一应俱全,连制造火药的材料和专业器具都有。
  在场的众人听见异响纷纷回头,只见脸上黢黑的卿玉和一众捕快不走寻常路从密道爬出来,很是狼狈地向他们走来。
  “禀告刺史大人,长史大人,司马大人,翠楼命案的罪魁祸首便是他,也是他在密道里捣鼓火药,造成怜楼死伤的人。”
  卿玉没有见过席慕蓉和席韫之,自然不知道现场还有更大的身份在。
  刺史孟兴虽然懦弱但还是很体恤关照新上任的卿玉。
  她疾步上前,拉着浑身乱糟糟的卿玉重重跪下,“卿玉,还不拜见三皇女殿下和四皇女殿下。”
  “啊——!”卿玉有些懵,她只见过皇女和皇子们的画像,这乌漆墨黑的夜也阻碍了她认人,但她也很快反应过来,“卑职卿玉见过三殿下、四殿下!”
  孟兴就着跪地姿势又躬身向着席韫之她们道:“还请三殿下和四殿下恕罪,新来的司兵参军卿玉有眼不识泰山,请殿下们不要怪罪于她。”
  席韫之和席慕蓉异口同声道:“无妨,都起来吧。”
  难得统一的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后都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几声。
  突然,捕快手下的男子躁动起来朝着桑十鸢方向使劲扭动身子。
  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里破碎而出,“哥、哥!”
  丑陋的脸,因硝烟呛入肺腑而难听的嗓音,他这副乱糟糟的模样活像个恐怖的鬼魅。
  就单单这张布满划痕的伤疤脸,难怪当时远远观望的少弃会一直嘀咕是鬼杀了不染。
  桑十鸢一眼认出了他,“弟弟,是我弟弟!让我看看他,求你了!”
  姜楠只好先让人为桑十鸢套上沉重的枷锁,“去吧。”
  她轻轻推了他一把。
  桑十鸢跌跌撞撞地奔向浑身沾满碎屑和火药渣滓灰黑的弟弟,猛地滑跪在他面前。
  “弟弟,弟弟!你为什么这么傻,你杀了那个祸害男子的通缉犯就够了,为何还要杀害无辜的不染啊!?”桑十鸢边说边哭,显然对自己弟弟的行为也很不认可。
  “因为、因为不染看见了我的脸啊,我一直是黑暗里的存在,我不能让别人发现有我的存在,这样会害了哥哥你的,也会为你遭来非议的。”
  席慕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们面前,沉声道:“给我分开他们!”
  兄弟二人被几双大手活活分开。
  披头散发的弟弟使劲伸出手也触碰不到心里唯一的桑十鸢,十个带血指甲只抓住了好些黏湿的泥土。
  桑十鸢死命反抗,也想抓住他的手,但是也什么都抓不住,硬质的枷锁磨得他手腕甚疼,血丝渐渐渗透出来。
  这时席韫之也来到兄弟二人跟前。
  “卿玉是吧,告诉我们,怜楼的爆炸案死伤多少人?还有,火熄灭了吗?”
  “回殿下,因为我们赶去及时和百姓的帮助,火势已灭,但整个怜楼已经损坏大半。”
  “至于死伤人数,据估算,死者七人,其中小倌二人,客人五人;伤者三十余人,小倌数十人,客人近二十多人。”
  卿玉顿了顿,才道。
  “根据伤口检测发现,大多数伤势是因为火势牵连的烧伤、带火下坠房梁导致的压伤,因混乱下所造成的踩踏淤青、骨折和窒息,直接因爆炸而死的人不算多,毕竟是自制的火药,威力远远不及军营里用的。”
  席韫之痛心疾首。
  “十鸢,你们可犯了一件大错!原来,这就是你们和二姐一直谋划的事故混乱,这么多年了,你们还真的养不熟啊。”
  桑十鸢低头没有说话,而是一脸疤痕的弟弟恶狠狠道:“这和我哥哥无关,怪只怪我太冲动了,我不该冒然行动杀人,也不该一时脑热把计划提前。”
  “这一切都是我想做的,当初就算表妹妹提议我们这么做,他也没有同意,就算他有错,也只是帮我运进来做火药的原材料而已,人是我杀的,火药是我炸的,爆炸是我引发的,死罪也该只落在我身上!”
  桑十鸢听到自己弟弟提到表妹妹的时候,心口瞬间一紧。
  这傻弟弟,可真是什么都兜不住啊。
  “三姐你听到了吧,二姐真的是他们的幕后指点之人。”
  傻弟弟一听自己自爆了,恨不得扇自己的耳光子。
  他带着歉意看向桑十鸢,面上是无尽的痛苦和自责。
  他知道自己傻和藏不住话,但没想到自己这么藏不住和沉不住气。
  跪在地上的桑十鸢有心灵感应般地抬头与自己弟弟对视,笑着摇头表示自己不怪他。
  傻弟弟,从小生在宫闱中无忧无虑的小皇子怎么可能做到密不透风的心思呢?
  更何况,在国都败落之前,自己这傻弟弟可是连谎都不会撒啊……
  席慕蓉笑得莫名,“我自然听到了呀,可是翠楼和怜楼不是四妹妹你的吗?桑十鸢和他弟弟也是你藏的敌国皇子,若我状告母皇,你说,她会不会治你得罪!?”
  “怜楼死了那么多人,翠楼也死人,四妹妹你也难辞其咎吧。”
  “三姐,若我说,母皇就是背后之人呢,当初我施以援手为何这么顺畅?那是因为母皇尚有恻隐之心。”
  “与此同时,深谋远虑的母皇也想把那些还存有复国之心的人一网打尽,这十多年的埋伏与观望,防不胜防,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席韫之面色古怪,这些话终究还是说出口了。
  “三姐,你说我们私下里干的那些事,母皇知不知道?”
  席慕蓉收回嘴角的笑,心底深处一片凉意。
  “席韫之,凭什么这些母皇与你说,不与我说!?”
  “三姐,不要激动,这些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也许母皇不想将你牵扯其中,拉我入局只不过我是因为救了桑十鸢他们而已。”
  席慕蓉又生出了新的疑问,“等一下,莫非你这一月有余被母皇监禁也是做戏!?”
  席韫之微愣了一下,还是决定撒谎,“不是,若真的是,我为何不让人护住仲儿的安全,让他被你欺负至此。”
  席慕蓉闻言没再说话。
  一阵凄厉的笑声从桑十鸢口中传出,“哈哈哈哈,席韫之,你终于肯说实话了,救我们原来也只是你们这老奸巨猾的女皇一个局,还好我这十年没心软没被策反。”
  失落多余惊讶的他失神地望着自己弟弟,“弟弟,你说得对,我们这些亡命之徒怎么可能会受到敌国之人真心相待,这一切只是局罢了。”
  “我们这厢事情败露,也不知道表妹妹的处境如何?”
  “哥哥……”自知没有活路的弟弟突然眼神狠厉,他猛地撞上身旁将刀抽出半身用来震慑他们的捕快,“求你们放过我哥哥!这一切我来偿还!”
  暖热的红色鲜血四溅,喷洒一地,也点点滴滴地黏在桑十鸢惊愕的脸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捕快来不及后退收刀,快得桑十鸢眨眼间就失去了世间唯存的至血亲人。
  血腥味混合着空气中难闻的尘埃味交织为让人作呕的异味。
  桑十鸢气急攻心匍匐在泥地边吐边呕血,看见这一幕的谭俞胸腔又开始翻涌。
  她没看见不染被杀的场面,可这次她亲眼见证了一个人的自杀。
  接连的暴击让谭俞软了身子,弯着身子想吐又吐不出来。
  陈霁月红着眼心疼地拍着谭俞的后脊背,这个场景他倒是不陌生,反而嫌恶。
  姜楠本想上前查看,但是被席韫之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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