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记忆之海
在寒冷的冰洞中，被封闭了经脉的雪霓凰不断挣扎，但韩羽尘可不会给她脸色，道力聚拢成爪，直接提拎着她的后领，将她如同小鸡仔一般丢进冰洞的最深处。
身为教宗天女的雪霓凰何时受过这种侮辱，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怨毒地看着韩羽尘，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了般。
“我们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如果雪霓凰长时间没回天阳巨岛，势必会引起金乌族高层的怀疑。到时候，如果有陆地神仙境的强者寻迹找过来，反而会非常麻烦。”梦魂跟在后面进来，“有什么办法快用吧。”
提及此处，雪霓凰心中一动，她此行离开天阳巨岛，曾跟金乌王约定好，一个月后必然会回岛。如果再一个月内未回归，那金乌王肯定会动身前来。一想到金乌王那极端恐怖的实力，雪霓凰心中有了希望，只要能挺过一个月……
“我动手，你放心。”韩羽尘显得信心十足，他走到雪霓凰面前，以十分森然的语调道：“另外，我还会让你亲身感受到神魂被拆解分离的痛苦，到时候可别喊痛啊。”
面对韩羽尘可能拥有的手段，雪霓凰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她是见识过韩羽尘对阴阳咒术的狂热的。当年揭发韩羽尘修炼阴阳秘典阴咒篇章的时候，她跟一众追随者闯入韩羽尘的洞府，可是在里面看见了各种令人作呕的渗人画面。至今回想起来，她还是心有余悸。
韩羽尘没有让雪霓凰多想，指尖泛起一点幽光，便点在了她的眉心上。
“过来，坐好。”韩羽尘扭头，对着梦魂招呼了一声。
梦魂面露疑色，但还是配合地上前坐下，“这事还要我配合？”
“废话，没你怎么把你要的女娃给拉回现实。”韩羽尘空着的另一手上也亮起一点幽光，“准备好，可能对神魂的冲击会有点大。”说罢，韩羽尘的指间落在了梦魂的眉心上。
刹那，梦魂恍若被拉进了一个奇异的时空，周遭的一切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后退，各种纷乱的思绪汹涌而至。
面对如此恐怖的信息浪潮，梦魂怀疑只要一接触，他的神魂就会被冲碎。
就在关键时刻，汹涌的信息停滞，一只大手横在梦魂身前，将整片信息浪潮都定在了面前。
“别慌，有我在。雪霓凰的万年经历虽然听着吓人，但我也是活了万年之人，忍受着比她还要孤寂枯燥的生活，是以这等回忆于我来说不过尔尔。”韩羽尘侃侃而谈。
在交谈中，梦魂也得知了韩羽尘的办法，那就是他会带着梦魂的神魂深入雪霓凰的记忆之海中，去搜寻千雪的踪影。不过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过程，雪霓凰有着万年的记忆，而千雪只活在其中的某一个片段之中，想要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唯一有一点安慰的是，在思绪之中，千回百转亦在一瞬之间，就算在其中经历万年也不会消耗太多时间。
“走吧，我带你进去，记住不要离我太远，不然你也极有可能会迷失在其中。”韩羽尘敲敲眉心，从其中抽出一根丝线，绑在了梦魂的手上，“这是追忆，千万不要扯断它。”
梦魂点点头，表示明白。
如此，韩羽尘摇身化作巨人，伸手将梦魂裹在掌心，迈步踏入了雪霓凰的记忆浪潮之中。
各种记忆纷至沓来，冲击在韩羽尘的神魂之上，但万年孤寂锤炼下来的心性让他无动于衷。随手抓起一团记忆，韩羽尘带着梦魂沉浸入其中，开始窥视雪霓凰的记忆。
这种做法算得上十分粗暴，等于雪霓凰在他们目前将无秘密可言。不过万年的记忆，想要从其中深挖一些有用的东西，或是寻找到某一个特定的人也是殊为不易。
“是一团无用的记忆。”这段记忆很短暂，只是记载了雪霓凰蛰伏在雪家的一些见闻。
观看完后，韩羽尘握拳，这团记忆直接被捏的粉碎。
在进来前，韩羽尘说要雪霓凰亲眼看着自身的神魂被拆解分离，显然这种粉碎记忆的做法就是一种。
在韩羽尘捏碎记忆的时候，这片信息浪潮猛然涌动了起来，虽然无声，但梦魂能察觉到，这是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无论是谁，在面对自己的记忆被粉碎的时候，都不可能无动于衷。那曾是自身的经历，是自身存在的证明，如果被抹去，就代表着自身的不存在。
但韩羽尘没有留手，他打捞起一个又一个记忆团，观察，寻找，随后捏碎。
这是一个残忍的过程，可韩羽尘没有丝毫迟疑，他的动作稳定，丝毫没有因为这样做会给雪霓凰造成巨大的痛苦而停止。
此刻的雪霓凰就是一棵树，这些记忆是枝叶，而韩羽尘则是一只虫。纵使树再大，也无法阻止虫的啃食。当虫子啃完整棵树的枝叶，那这棵树也将走到生命的尽头，并非是枯死，而是丧失了存在的意义。
“嗯？好像捞到一个大的。”韩羽尘在浪潮之中不断摸索，随后抓着一团明显大了好几圈的记忆团出来，“让我们来看一看。”
两人的神魂进入到了记忆团之中，画面呈现……
雪霓凰的残魂无聊地游荡在雪家之中，在本体飞升后的数千年里，她就一直留在雪家，观察着是否有合适的苗子。期间出现过一些天生雪体的修炼者，有几个没有选择修炼傲雪斩天诀，有几个没经历大悲大喜。如此，雪霓凰一直在等待。
直到有一日，她无聊地卧在主屋的房梁上，听着下方的人讨论事情。
谈论者是时任雪家家主的雪易安，参与者是雪家的一众高层。
彼时，雪家已是大陆上有名的世家之一，麾下不少家族子弟都声名在外，将雪家的威势推到了顶点。
在谈论了一些家族发展的战略后，雪易安开口道：“在座的各位都曾是初代家主的跟随者，也应该都知道初代家主师出教宗。可惜教宗盛极一时，却因妖族险恶，最终破败。近日，在大梁国内，有一宗门兴起，名为天光灵墟。其开派祖师自号灵虚子，修为绝顶，且身负多项失传绝技，其中一门竟是我雪家的飘雪掌。”
此言一出，在座的宿老无一不震惊，飘雪掌是雪家秘传，非雪家重要人物不可学之，外人根本不可能得到修炼法门。
趴在房梁上的雪霓凰在听到这，有了一些兴致，因为教宗当年就设立在如今的大梁国境内。那个什么灵虚子应该就是走了狗屎运，找到了当年封印的缺口，钻进了教宗之内，然后找到了不少秘籍才是。
飘雪掌在雪霓凰那个年代，也算不上什么顶尖武学，随便一个稍大的宗门便会收录这本秘籍。
在众家老争论一番后，雪易安双手按了按，道：“我怀疑灵虚子应该是找到了失落的教宗遗址，从其中获取了大量秘籍。教宗是人族曾经的辉煌，其中还埋藏着大量的人族修炼经验，绝不能就此埋没。但天光灵墟也没有理由霸占教宗，不让他人探索，所以此次我们雪家就响应其他强者，准备齐上天光灵墟，找灵虚子套个说法。各位，不知道有谁愿意与老夫同去？”
雪霓凰打了一个哈欠，飘身离去，这段记忆也就到此为止。
梦魂有些感慨，没想到能在此处看到这么一段往事。而且最后的结局梦魂也知晓了，灵虚子在天光灵墟血战各方高手，杀到他人胆寒，以赫赫凶威铸就了天光灵墟的威名。
韩羽尘撇撇嘴，手上使劲，这团稍大的记忆也轰然崩碎。
记忆浪潮随着这团记忆的崩解，剧烈晃荡，显然越是重要的记忆，崩解开来，对雪霓凰的伤害就越大。
随后，韩羽尘又挑拣出数十个无用的记忆团，一一捏碎。
随着记忆团被捏碎的越多，这方空间也愈发不稳定，这是雪霓凰人格处于崩溃边缘的征兆。
“这么几下就不行了，还真是没用。”韩羽尘说着，又捏碎了一个记忆团，“今天就先到这里，再继续下去，她要是崩溃了，就再也没办法了救出你的女娃了。”
梦魂点头，看着依旧没有变化的记忆浪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事急不来。
在外界，韩羽尘收回了手。他以自身为桥梁，连通了雪霓凰的神魂，在其中肆无忌惮地窥视雪霓凰的记忆，并将之一一摧毁，这种恶趣味也只有修习阴咒的阴阳术师干得出来。
当梦魂跟韩羽尘一离开雪霓凰的神魂，后者登时痛苦地倒在冰面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姣好的面容扭曲，眼泪跟口水不受控制地乱流。
“韩……韩……韩羽尘，我……一定……杀……你！”雪霓凰此刻再也没了半点飘然之气，记忆被捏爆后的碎片，在她的神魂中无序地飘荡，在她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令她几欲昏厥。
“放心，这才是第一天，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好好享受吧。”韩羽尘蹲下身，拍了拍雪霓凰的脸蛋，眼神中是几近疯狂的杀意。
作为同样苟活了万年之人，韩羽尘其实是很羡慕雪霓凰的，因为相较于待在空无一人的山洞之中，雪家至少还有活人，至少还能了解一些外界的信息。不像他，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在头一千年里，韩羽尘的精神几近崩溃，那种永恒的孤寂，永远都等不到离开的绝望换做精神脆弱一点的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抹杀掉自身所有的神智，徒留一副躯壳来应对试炼之人。
但最后，韩羽尘挺了过来，忍受着万年的孤寂，终于等到了脱困之日。他当然不会忘记，是谁让他这个天之骄子沦落至此，所以他会极近报复之能，让雪霓凰尝尝得罪他的下场。
“你只是利息，待我飞升，必叫你真身万劫不复。”韩羽尘起身，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