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你对他的运气一无所知

  过了好久好久。
  握瑜才似乎缓了过来,猛地,她用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紧紧的盯住了池衿。
  “常怀瑾杀了人,蓬莱有训,我……不能不除魔。”
  “我杀了常怀瑾,然后用他的魔气和我的灵气开启了阵法,取出了它。常怀瑾带来了幽荧,起初我还能看见师姐在哭,不知是什么时候起,幽荧上附着的师姐已经消失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把它洗髓了,现在它属水,不会对师姐产生排斥了。它会随着我的感灵、还有幽荧一同来找你。你在蓬莱,把师姐的身体挖出来,把它插进去。”
  “师尊立的玉牒中有我们的心头血,池衿,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池衿都以为整个传讯就到此结束了。
  他的四师姐,他那已经被魔族诅咒侵蚀了身体的四师姐,除去面部几乎已经化作了石像的四师姐啊。
  她忽然哽咽了。
  握瑜嘟囔着,池衿红着眼眶侧耳细听,发现她似乎是在说对不起。
  握瑜说:“抱歉。”
  “轮回往生,我们都不能活。”
  “抱歉。池衿,可,你还这样小……”
  “抱歉。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师姐也真的等不了了。”
  “只有你了……”
  “只剩下你了,对不起。”
  最后的最后,握瑜用力的割向自己的脖颈。
  一声脆响。
  银索落地,意料中的血色并未崩出,反倒是一抹玉色顺着脖颈渐渐爬上了握瑜的面容,先是嘴、而后是鼻、再然后,玉色攀上她眼时。
  她凝了一滴泪。
  最终,泪珠无比顺畅的沿着玉石雕像滚落地面,溅起一阵尘土。
  常握瑜最后,也只握住了兄长的浮猋。
  就好像她这一生,到了最后也从来没有活出自己。
  感灵上的画面最终定格在——
  双生子面对面盘坐着,一人的发髻散乱,胸前暗色血渍浓洇;一人白发垂垂四散,浓褐色外褂裹着玉石色的身体。
  他们一同降世,便也一同离去。
  太晚了,这道传讯来得实在太晚了啊。
  二十五年。
  池衿早已大变模样,他忽然俯下身去,靛蓝色的长衫不停颤抖着。
  笑得破碎。
  只剩他了……
  这世上能够记住那个二师姐的人,只剩他了啊!
  他纤长指节抚上自己右眼下的血色魔纹。
  像是自我开解的冷笑话,池衿想着:若是四师姐在此,怕不是也得将他这个魔尊除了去。
  说实在的,池衿太了解蓬莱仙宗的宗训。
  自他一觉醒来入魔后,便自觉的搬下了山,只在山脚守着,不愿再见师尊师叔们。
  师尊师叔们明白他的心思。
  便也克制着不与池衿相见。
  可这样正派的蓬莱,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被迫披上了魔窟的外壳。
  后来出了蓬莱,池衿更不能回。
  如果阮蔚的身体还在蓬莱,那池衿少不了要做好一番心理建设才会回去。
  赶巧,他刚抢回来的。
  新鲜热乎着呢。
  池衿攥紧了两个布袋,他潋滟眸中点映着浓浓星火,那炽热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决绝。
  他是最后的孤独序幕。
  那便,来吧!
  既是要战,便战个痛快;既是要死,那也要死有所值!
  他会记得。
  他会一直记得。
  这是刻入他骨髓中的、他自愿种下的诅咒。
  -
  傅弈感觉蓬莱仙宗这个小师弟的面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像是有一层阴云笼罩着他,又像是陷入了幻境一般的茫然。
  可镜己的光影分明没击中他啊……
  “池衿,”
  虽然犹豫了会,傅弈却还是开口询问,“你怎么了——”
  这一声,打破了池衿的停顿。
  池衿瞬间回神。
  他毫不犹豫:
  “合。”
  早已合起的四面山墙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他压去。
  顷刻合拢!
  傅弈未完之言瞬间被浑厚的土地吞了进去。
  傅弈,“……”
  好好好。
  我关心你,你给我来这一套是吧。
  钓鱼执法!
  回过神之后的池衿怔怔然的看着手中破碎了的光影。
  池衿前世同傅弈交手,不说上千,亦有成百次了。
  他或许比这一世的傅弈还要了解镜己。
  镜己能制造幻境,幻境中只会呈现人们内心最恐惧发生的事,却不能重现过去。
  池衿方才所忆起的分明是过去。
  那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镜己碎裂的光影照到了自己了吗,所以自己才如此轻而易举的被牵动起了情绪、忆起了往事。
  镜己剑,果然是剑首。
  池衿看着面前的土牢,心思诡异的活泛了。
  想要想要想要——
  这东西若是拿来做审讯,保证一问一个准。
  他在通州开的那个机构也最是需要这样一把剑。
  最近经济不景气,没钱挣啊!
  他还要给师姐买孔雀翎裙呢——
  池衿正指挥着地龙下俯,想要去寻找傅弈命牌。
  他一跃而下。
  正要走近——
  “轰!!!”
  异变突起,一瞬间,土牢炸飞,尘土飞扬。
  池衿,“关!”
  地龙直接将嘴闭上了,黄土再次直接将昏迷的双子和望息谷医修包裹起来。
  沙尘在飞舞,天地之间一片混沌。 沙尘漫天飞舞,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只看到一片黄色的混沌,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气味,让人感到窒息和不适。
  池衿用手挡着沙,奋力睁眼去看。
  坐在坑底那明显已经启动了的传送阵上的傅弈一脸懵圈,清澈的愚蠢跃然于他脸上。
  傅弈抬头茫然,什么东西炸了?
  池衿,“……”
  又来了。
  池衿捏紧了拳头,抬头,无语,朝着天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妈的狗屎天道!!!
  傅弈更懵,“额……请问,这是在干什么?”
  傅弈不知道池衿有没有修习阵道,他还以为这是池衿搞得呢。
  他都已经耗尽灵力,躺平等传送了。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池衿忍了又忍,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传送。”
  傅弈一怔,他好脾气的继续说道:“啊。我知道是传送,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把我传送走,不应该淘汰嘛……”
  “呵……呵……”
  池衿狰狞的笑了。
  笑得非常恐怖,非常疯癫:“这是我不想吗?是我不想吗?”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天道!
  就喜欢这个正道魁首是吧!你他娘的一个小比秘境都要救啊?!你怎么不直接保送他夺冠呢!!!
  前世。
  池衿曾有不止一次的机会能杀了傅弈。
  他当然不会手软。
  但是!
  每一次、每一次、就在池衿每一次都将要杀死傅弈的时候。
  傅弈总是走狗屎运,不是脚滑摔了一跤正好躲开了致命一击,就是莫名其妙突然进入了什么阵法秘境老祖洞府,然后一脸懵懂的抱着一堆法器灵宝走了出来。
  总之就是死不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狗屎天道!
  池衿气得狠狠踹了两脚已然升起的传送阵防壁,吓得傅弈忍不住一缩脖子。
  -
  嫡传淘汰席上。
  阮蔚无语至极,“……”
  柳渡筝两手一摊,习以为常般说道:“看吧,我说了。”
  “你对他的运气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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