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相拥

  夜越发的深,宫中一改往日宁静。
  大量靖宁卫进入,难免叫各宫人心惶惶。
  皇后被带下诊治,等着她的将是囚禁,或还有清醒后的盘问。
  大高玄殿、泰昌殿、坤宁宫三处,沿路都已警戒隔离。
  大高玄殿中,怪道士的尸酱最先被玄泽押送回镇抚司。
  其后,卢照领人鲁建兴、郑连等,去了坤宁宫搜查。
  而宫战与田齐,却出了宫门,一路驰骋至盛京东西城门。
  暂领京营兵马,以保证明日宫中变故传出,盛京城不会生乱。
  城中各坊则有沈小花和沈大黄等照旧巡守。
  一通安排后,赵鲤本欲换件衣裳便去帮着值夜。
  不料被几个长辈制止。
  连隆庆帝都道:“阿鲤,今夜辛苦,你好生先睡一觉。”
  夜猫子赵鲤本欲拒绝,但她看见了沈晏担忧的眼神,只得又妥协。
  宫人领着赵鲤到了大高玄殿一间后房。
  屋中摆设简单,一进门便嗅到熟悉的味道。
  应是沈晏平常暂歇之处。
  又有宫女为赵鲤准备了热水和洗漱用品。
  现在宫中一团乱,想洗澡是不可能了。
  来伺候着的两个宫女,面相都很年轻。
  一次次换水,绞了热帕子来帮赵鲤擦身。
  又帮着左手包扎起来的赵鲤,简单拆洗了头发,捧熏炉熏干。
  等到赵鲤躺在有点硬的床上时,她已经打了无数个哈欠。
  玄虚子和太医不知给她吃了什么药,喝完只觉人都迷迷糊糊。
  赵鲤睡姿算不上老实,将硬邦邦的瓷枕蹬开,就这般头枕在床板上睡去。
  天蒙蒙亮,赵鲤突然一惊。
  发觉自己的头枕在一个绵软的胳膊上,被人从后拥住。
  周身都是熟悉的木香。
  听鼻息,身后人应当并未睡着。
  “沈大人?”
  赵鲤轻唤了一声。
  “吵醒你了吗?对不起。”沈晏声音沙哑道着歉。
  赵鲤轻轻摇了摇头,还想说些什么,便觉沈晏收紧了手臂。
  赵鲤整个窝进了他的怀中,沈晏的额头抵靠在她后颈。
  几乎将脸埋在她的发中,说道:“外边安排好了,我回来暂歇一个时辰。”
  说话时,沈晏的鼻息呵在她耳后的皮肤上。
  “阿鲤,今日我心中难过,你莫恼我孟浪。”
  他声音展露疲态,赵鲤听得一阵心疼。
  想回身看他,却被他按住腰肢。
  地动时,有诸多事务需要忙,沈晏已在透支自己的精力。
  这一夜,他险些失去叔父,沈家旧事再次重提。
  又看赵鲤再一次涉险。
  沈晏是血肉做的人,也会有疲惫的时候。
  但对外他需要展示最强硬姿态,为了不让陛下和叔父担心,从来都懂事从容。
  只有在赵鲤这里,他剖开硬壳展露出自己的虚弱和疲惫。
  “别回头,我现在模样实在狼狈。”说这话时,沈晏的声音带着些鼻音。
  赵鲤听得心都要化掉,轻声道:“好,不回头。”
  她换了一个姿势,让她们的身体更贴合在一块。
  寻到沈晏握在她腰间的手,与他十指交叉。
  并无任何旖旎,两人单纯的相拥,汲取彼此的体温。
  “阿爷和爹娘去世后,我总是做梦。”
  沈晏嗅着赵鲤的味道,轻声说道:“梦到家里的院子,院里的猫。”
  “梦到家里窗台上的小泥娃娃。”
  沈晏轻声说着,赵鲤却听得眼一酸。
  那场变故后,他什么也没有了,跟着叔父卷入了更大的漩涡。
  走到如今地位,他经历了多少险恶。
  赵鲤侧首,蹭了蹭他。
  沈晏缓缓吐气,摩挲着赵鲤的手指:“其实,那场剧变没有留下太清晰的记忆。”
  他没再说下去。
  但赵鲤知道,他那段模糊的记忆,或许与她有关。
  赵鲤顿了顿,还是对沈晏说了逝者葬处可能被动的事。
  沈晏沉默了一瞬,在赵鲤耳边轻声道:“我真恨不得剐了皇后。”
  他对着赵鲤道出胸中恶念:“还有柴珣。”
  换做旁人,沈晏必会动手。
  只是顾及陛下,他不得不按捺住。
  动了动,赵鲤将嘴巴凑到他的耳畔:“待局势稳定,我亲手废了柴珣。”
  赵鲤不吃亏,她的心上人也不能吃亏。
  皇后必死,慧光暂时寻不到,这股子怨气便找柴珣出。
  她说话时阴恻恻,沈晏心中郁气却突然散去大半。
  捉了她的手在唇边轻啄,道:“难道不是规劝我大局为重吗?”
  赵鲤一扭身,面对面拱进了他怀里,环着他的腰与他平视:“劝人受气天打雷劈,宽恕一切是圣人要做的事情,我……只负责送人下地府。”
  沈晏与她额头相触,眼中满是笑意。
  这就是他的阿鲤,他的!
  摩挲着赵鲤的后颈,沈晏将她按进怀里。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静静相拥,享受着黎明降临前最静谧的时光。
  待到第一缕阳光,从窗户洒入。
  在门外值守的阿詹,简直着急成了乌眼鸡。
  这不是镇抚司和家里,此处人多眼杂。
  陛下、沈公、还有阿鲤小姐的亲外公都暂宿在大高玄殿。
  沈公虽盼着沈大人早日成婚生子,但没成亲便钻阿鲤小姐屋子这事泄露。
  沈大人说不得会挨抽。
  眼看天越来越亮,阿詹终按捺不住,抱着必死的决心,欲上前叩门。
  只是他鬼鬼祟祟摸到门边,刚抬起手。
  只听吱呀一声,门扉打开。
  沈晏看着阿詹快叩到他胸口的手,无声挑了挑眉。
  见他衣冠整洁,神清气爽的模样,阿詹猛松了口气。
  后退一步,便听沈晏道:“走吧!”
  沈晏先行,阿詹急忙赶上。
  又想回头关门,却见赵鲤探出一个脑袋,无声冲他挥了挥手。
  适当地贴贴,有利于身心健康。
  赵鲤也神清气爽地换上官服,挂上腰牌。
  打算去坤宁宫看一看卢照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不料,行至大高玄殿中庭,便隐约听一阵娇滴滴的哭泣。
  “陛下,臣妾好担心。”
  这话音娇柔而不造作,尾音一转三折。
  听得人心尖痒痒。
  赵鲤脚后跟不受控制地一转,朝着声音出处而去。
  她还未靠近,便有眼尖的侍卫看见她,一拱手道:“赵千户。”
  赵鲤只是来看看热闹,忙示意他小声。
  可里边隆庆帝已经听见了声,带着些解脱,忙唤道:“可是阿鲤来了?不必通传,快,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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