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乌林之乱

  子时已过。
  乌林村中并不像往常那般黑暗安静。
  村民集中一处。
  巡夜司众人,分散村子各个方位。
  宫战在靠近村口的一间屋子里,面前一个暖炉一壶热酒。
  信王柴珣也坐在旁边,身边跟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疤脸亲随——窦德。
  听着屋外雪簌簌落下。
  信王看了一眼假寐的宫战,执壶为他倒了一盏暖酒。
  “宫百户,仅凭赵千户一句话,便如此大的阵仗,似乎不妥吧?”
  宫战微张了一下眼睛,将酒盏推回。
  “任务期间不能饮酒,还请信王殿下海涵。”
  宫战像是没瞧见柴珣脸色难看,继续道:“赵千户下什么命令,是我巡夜司内部事务,不便与信王殿下多解释。”
  “还请海涵!”
  宫战既不想喝柴珣的酒,也不想费口舌解释。
  两次请海涵,可谓一点没给柴珣面子。
  疤脸汉窦德立刻握箭暴起:“宫战,你什么意思?”
  柴珣也是有脾气的,换做往常,这疯狗随从咬人,他便来当好人。
  现下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宫战抗压能力极强的老油子,他混不吝轻笑一声:“什么意思?”
  “靖宁卫,巡夜司只听命于陛下,旁人……没什么权利干涉质疑。”
  柴珣想管靖宁卫?等他老子死了坐上皇位再说!
  该忠于谁,这一点宫战可是比谁都清楚。
  总想寻后路,谁都要讨好的人,终活不长。
  宫战此话一出,柴珣顿时色变,急喝止了窦德。
  还要说些什么时。
  门一响,跑进一个茸茸的雪球。
  “宫百户,来了!”
  将所能找到的全部保暖衣裳抖披在身上。
  玄泽浑身臃肿,跃下房梁时踉踉跄跄才站稳。
  宫战闻声,立刻站起整了整腰间佩刀,抄起旁边的弓箭。
  “信王殿下,还请自己小心。”
  客套招呼一声,宫战疾步走了出去。
  屋中信王柴珣,冒雪送来的热酒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他面色阴沉沉默两息,忽而猛地掀翻了桌子。
  桌上炭炉热酒摔了满地。
  “主子。”窦德握紧腰间制式军刀,“宫战无礼,要不要?”
  他满脸戾气,拇指在喉见一横。
  柴珣眯起眼睛,正要作答,外面突然乱起。
  柴珣还要看时,一个白影从窗外合身破窗而入。
  窦德背对窗户而站,正好被这白影扑到后背。
  窗外雪花卷入,背上贴了一快沉甸甸的冰坨子。
  窦德下意识转身,想要将背上贴着的东西甩开。
  不意,他一转身,趴在他背上的东西白毛飞舞。
  毛中一些冻成冰粒子的肉虫,扑啦啦甩了惊骇的柴珣一脸。
  柴珣嘴里掉了某些冰凉玩意,与窦德背上的东西看了个对眼。
  沉默了一息,柴珣猛然叫了一声,往后退去。
  奉命守在门外的侍卫,这才冲了进来。
  见窦德如疯了般,在屋中乱撞。
  这些侍卫一把扯过柴珣,先将他护出门外。
  窦德抽刀乱舞,砍向自己的后背。
  背上的东西没砍到,反倒砍伤了几个来帮他的侍卫。
  他跌跌撞撞,出了门去。
  背上那物,忽而长大了嘴。
  朽烂的牙带着寒气,一口咬上窦德的脖颈。
  鲜血涌出,此物更是癫狂。
  也不再抱窦德的脖子,反而探手抠抓撕开咬伤的伤处。
  生着一张老年男性脸的尸伥,将头发稀疏的头颅探向伤口。
  贪婪任汹涌的热血,淋在身上。
  “真暖啊!真暖!”
  带着乡音的声音呢喃着。
  信王帐下军卒,刀剑齐上,狠狠剁在这尸伥身上。
  然而只有见过血的杀生刃,能撕开尸伥的身体。
  其余的,任他什么名家宝刀,都像剁在厚牛皮上,反被反弹的力道扭了手腕。
  信王柴珣捂着手腕,名家铸造的花样子剑掉落在地。
  他咬牙,嘶了一声。
  趴在窦德身上,满手鲜红的尸伥,猛然抬头看他。
  “杀了,都杀了!”
  咬牙切齿的尸伥,口中竟发出一个老妇的声音。
  它飞扑而来。
  柴珣扯了身边一个侍卫,挡在身前。
  正要后撤,一支利箭急射而来。
  涂着朱砂的箭头,咄地一声,扎进尸伥额心。
  将它的脑袋搅得一团稀烂。
  尸伥扑咬之势顿止,翻倒在地发出两声惨嚎再无声息。
  一股子极度的恶臭,弥漫开来。
  柴珣站得近,掩鼻也来不及。
  被这恶臭呛进肺里,顿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身边侍卫虽也中招,却也忠心未忘使命。
  拖着柴珣向后撤去。
  满是大雪的地面,只有一具冒着黑色烟气的尸伥。
  还有——喉头破开一个巨大口子的窦德。
  疤脸男人死而眼不闭,痛苦凝结在脸上。
  宫战踏雪而来,远远看了他一眼。
  黑须下的嘴唇上扬一个弧度又落下。
  村民们呆的祠堂,也是乱起。
  乌林村中不少百姓家属葬在北山。
  只是雪尸尸伥弱小,入梦纠缠的都是年老体衰,阳气衰败之人。
  梦中,声声呼唤,诱这些人前去北山为饵食。
  青壮年,如金家的媳妇便不受影响。
  葬北山者,乌林村中还有几户。
  赵鲤心有防备,命村长带这些人入夜后进祠堂暂避。
  外有靖宁卫守护,乱起之时,尸伥的第一波攻势都被魏世领人接下。
  倒是并没造成什么伤亡。
  林老夫人也在祠堂暂避的人中。
  她与林娇娘和赵瑶光,窝在一块。
  身边都是仆妇,但心中依然生惧。
  只因祠堂外,传来声声呼喊。
  “媳妇,娇娘!”
  苍老的声音,便是风雪都隔断不了。
  赵瑶光不认得那声音,但林老夫人和林娇娘都很熟悉。
  母女两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那苍老的声音哭喊着。
  林老夫人胸口起伏数下,手脚都在发颤,看了看左右的仆妇。
  她怕鬼,但更怕一把年纪丢了名声,被视作不孝。
  顿了顿,叫仆妇扶她去门前。
  赵瑶光与林娇娘同时去拦,却见一样东西飞过了祠堂院墙。
  生着白毛的断肢,正正砸在赵瑶光身上。
  再一次淋了一头冰冻肉虫的她,惨叫一声向后仰去。
  一群人怎么出来的,怎么逃回去。
  攀在墙上的魏世脸藏暗处,拍了拍手,嘿嘿笑两声。
  北山
  赵鲤站在了一处没有墓碑的坟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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