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朱秀才

  赵鲤无语地站在陈家小姐床前。
  床上的小姐,双手搭在小腹上。
  姿势恬静规矩,只是一双细长眸子翻着白眼,看着床帐。
  赵鲤先前给的百家钱手绳,摆在枕边,红线被人用剪子绞成了两截。
  陈县令还在旁哭哭啼啼,赵鲤不耐烦啧了一声。
  那天赵鲤受着伤,忙碌一夜。
  第二日沈晏知晓,又守着赵鲤喝了不少汤药。
  喝得她鼻子都直冒苦气。
  现在当真有些不想管。
  赵鲤道:“陈大人,此事还是得从根子上解决啊。”
  陈家小姐恋慕那秀才,一心一意奔赴而去,救得了一次两次,谁还能救她一辈子?
  陈大人捏着帕子的手一顿,抬袖擦了擦眼睛,看向赵鲤。
  “赵千户的意思是?”
  他吸了吸鼻子,抬起手,用拇指在喉上比划了一个标准割喉姿势:“做掉那死秀才?”
  做掉谁?
  赵鲤愕然回头。
  陈县令常舒了口气道:“还是啊赵千户犀利!想出如此高效的解决办法。”
  他突然温和的笑了起来。
  赵鲤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他,抬手去挽袖子:“朝我甩锅是吧?”
  看他那一气呵成的样子,显然预谋已久。
  应当只是碍于不好给女儿交代,走不到那一步。
  赵鲤确实不想混官场,成日躲在沈晏背后,但她不是没有脑子。
  赵鲤冲陈大人举起握紧的小拳头:“信不信把你脑袋锤胸腔里镶着?”
  陈大人一脑门子汗,急声告罪:“赵千户息怒,赵千户息怒,我就是习惯,习惯。”
  赵鲤转身欲走,就被陈大人哭哭啼啼堵住去路。
  “赵千户稍等,稍等。”
  陈大人说着,忽然拍了拍手,十数个仆妇托着朱红托盘进来。
  盘中盛着的珍珠犀角珊瑚串子,让赵鲤将扇出的手收回。
  “这些都是给赵千户您的谢礼。”
  陈大人指着送来的几口箱子。
  其中叠放红布包裹着的布匹。
  他解开一匹,露出底下熠熠生辉的料子。
  “这是松江府的大红百合缂丝料子,做衣裳上身好看。”
  看见赵鲤不再动弹,陈大人取来一个小臂长的锦盒。
  打开瞬间从中传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赵鲤伸长了脖子去看。
  便见锦盒中,是一只布谷鸟自鸣钟。
  陈大人介绍道:“这是从一个西僧手里得来的,名为自鸣钟。”
  “中设机关,随晷刻指十二时,每遇一时辄鸣。”
  前面那些犀角串子,赵鲤只是意动,看见这只精密的钟,就有些心动了。
  当时沈晏为了替她补救,给了小美男鱼一块玉牌。
  赵鲤总觉有些亏欠。
  眼前这自鸣钟,送给需要时间管理的肝帝再合适不过。
  她不由瞪了一下陈大人:“最后一次!”
  陈大人讪笑着赔礼:“方才真的是无心,只是官场坏习惯一时改不过来,还请赵千户原谅。”
  得了赔礼,有收了人家几十箱的钱财。
  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赵鲤消了气开口道:“你家这事,关键还是在你女儿,不想法了化解疏导,她今日离魂明日患相思病,神仙也救不回来。”
  生魂离开肉身不是脱丝袜,想脱就脱。
  没了魂灵的肉身,就是个招惹邪祟的空壳子,不知会被什么东西霸占走。
  长时间魂魄离体,也会患上失魂症,稍一惊吓魂不附体。
  赵鲤能找回第一次,却救不了陈家小姐的恋爱脑。
  总不能一辈子守着陈家小姐。
  陈县令也明白赵鲤说的是实情,他叹了口气道:“赵千户不知,那秀才确有行为不端之处。”
  他为难的看着赵鲤,总不能明说那秀才常年写小作文骂阉党吧?
  陈大人自己就是阉党,眼前这姑娘更是阉党中的铁杆。
  直白说出,难免有当面告状骂人的意思。
  最后,陈知县只得托了赵鲤,请她尽力处置这事。
  末了,还许诺若是下一次再有西僧,便寻些新鲜玩意送赵鲤。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赵鲤没得法。
  叫人将东西送回去,赵鲤又取了陈家小姐的头发,指尖血,重新做了盏寄魂灯。
  她换上便装,带着阿詹又来到了西城。
  正值中午,西城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各色幡子迎风招展。
  比起东城的繁华,南城宝市的富贵,西城肉眼可见的环境差上一些。
  但人来人往,市井之中也别有一番趣味。
  陈小姐倾心的这秀才姓朱。
  家门前还是那般破败模样。
  朱秀才似乎人不在,院门紧锁。
  赵鲤对着阿詹打了个呼哨,叫阿詹放哨。
  自己则是后腰别着灯笼,双手攀上院墙,又做了一回梁上君子。
  阿詹阻拦不及,心惊肉跳地看着她,祈祷她千万小心点,别弄裂腰上的伤口。
  赵鲤翻进朱秀才的家。
  拍拍手上的灰尘,打开心眼四处寻找。
  朱秀才一个石头子可以打个对穿。
  赵鲤轻松在书房中寻到了陈小姐的生魂。
  别看朱秀才家院子破败又脏,书房里居然藏书极多。
  身姿婀娜的女郎,像是贤惠的妻子,在书房中扫撒。
  透过白棉纸照进来的阳光,照得生魂不舒服。
  她小心翼翼的避开投进来的光斑,在朱秀才家的书房行走。
  停在一副挂着的字画前,一脸倾慕的欣赏。
  赵鲤凑上前,看了一眼。
  顿时面露嫌弃。
  这朱秀才画毫无灵气,字也平平无奇,不知有何处值得赞赏。
  只能说,恋爱脑的世界她赵鲤确实不懂。
  赵鲤取下腰后别着的灯笼。
  她正要将生魂收紧寄魂灯,就听外边传来数声急促的鸟鸣。
  是阿詹传来的讯号,朱秀才回来了。
  赵鲤还没动作,就看陈小姐的生魂已经飘飘忽忽站到了门前。
  竟是宁愿受烈日灼伤之苦,也要像是贤妻一样,看着朱秀才回来,m
  赵鲤顿觉脑仁疼。
  陈大人的钱不好收,他家女儿恋爱脑等级有些高。
  赵鲤本要上前的脚步一顿。
  她想了想,并没有立刻离开,双手捂在嘴上,回了一声鸟叫。
  随后踩着墙壁,爬上了房梁。
  既要解决事情,就先收集足够的情报,先看看这朱秀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鲤翻上梁,伤口扯得生疼。
  她轻轻嘶了一声,捂住伤口。
  忽听前面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关上。
  接着一阵脚步声走了进来。
  赵鲤趴在梁上,观察下边的朱秀才。
  即便赵鲤看惯了自家沈大人那张俊脸,也必须得承认,这朱秀才确实有叫姑娘倾心的好皮相。
  唇红齿白的俊后生,身上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衫子。
  怀里抱着两个发黑的干馒头和一本书。
  只是关上门就开始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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