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夜晚，伤口，妈妈

简玳没有避开简铎砸过来的镇纸，他的头被狠狠砸中了。
先是额头一处痛，然后痛楚和发麻的感觉慢慢蔓延到整个头部。
虽然被砸中的地方很痛，但简玳的心却一点不痛，更多是麻木的感觉。
简铎日复一日的行为让他十分厌倦。
简玳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样的生活，或许像方枝说的那样跟她离开这里，去到国外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这样做了的话，自己以后还有机会和莫争月见面吗？
钟云响的出现让简玳惴惴不安。即便只接触了半天，简玳也可以看得出来。钟云响在的时候，莫争月看起来更开心。
他也能感觉到，钟云响远比自己适合莫争月。
可即使知道是这样，简玳也还是想待在莫争月的身边。
一想到这里，简玳稍微清醒了一些。
简玳抬手捂了捂自己的头，这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紧皱眉头：“嘶……痛死了。”
看到简玳痛苦的模样，简铎居然笑了。
“你还知道痛啊？”
简玳眼眸微暗。
他在心中暗自骂了句神经病。
简铎从办公桌后慢慢走向前面：“你怎么不说话了啊？继续说啊！”
简玳懒得再和简铎多说一句话，他微微垂下头看着地板。
“呵呵，”简铎面露得意之色，“一开始这样不就好了？”
他看了眼地上的镇纸：“把那个给我捡到桌子上。”
说完，简铎就闭起了眼睛。
但他一点动静没有听到。
简铎睁开眼睛就看到简玳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简铎不爽了，他怒目而视：“你是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我听到了，”简玳语气平静，“既然是你扔的东西就自己去捡。”
简玳这句说得并没有问题，但在简铎那奇特的思维听来这句话就是在侮辱他的尊严。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啊？”简铎伸手扇了简玳一个巴掌。
这巴掌声十分响亮清脆，简玳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简玳眼睛直盯着简铎：“你能别打脸吗？”
他还要去上学呢，脸上有巴掌印看起来一点都不好。
“你还在这挑上了？”
简铎大步走到墙角，抄起那根实木棍就往简玳背上挥。
很闷的一声。
简玳舒展了不够几分钟的眉又皱起来了。
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要如何形容现在的自己？
因为想要忍受住疼痛，简玳的眼睛都不自觉地微微眯起来。
他不知道要如何形容。
简玳一开始的想法十分莫名其妙，他觉得自己挨打是在替方枝赎罪。
后面长大了一些，他才发觉方枝没有错。
简玳曾经也试过反抗，但当时年纪小，他根本打不过简铎。
估计现在也打不过。
简铎平时最喜欢健身，满身都是肌肉。
于是简玳就抱着打不过的心态一直忍着，忍到了现在。
没搬出这栋别墅的时候，简玳每天都要遭受简铎的打骂，无论自己做得多好，简铎都能从中找到借口。
后来简玳搬出来了，被打的次数急速减少。
简玳还担心简铎会对周林复出手，幸好简铎没有神经到那个地步。
这种痛，他一个人来受就好了。
简铎挥动棍子的手还没有停下来，简玳已经疼得直不起腰了。
“还能忍啊？”简铎怒气更盛，“看你这样我就烦！”
打着打着，棍子就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简铎可不管，他依旧不停歇地用棍子敲打着简玳的背。
简玳紧咬着嘴唇。
他的嘴唇很红，被自己咬出的血染红了。
为了忍住声音，也为忍住眼泪。
就算是死，也不能发出声音；就算是死，也不能在这里掉眼泪。
简玳是这样想的。
“先生！”
门口处传来一个着急的女声。
简玳都没注意到书房的门被人打开了。
简铎也是没注意到，他高声喊了句：“你在这做什么？滚出去！”
语气里不见一分一毫的慌张。
简玳现在才缓过来，他刚想转头看向门口，却突然被人抱住了。
“先生！您别这样做啊！少爷是您的儿子啊！”
简玳这才听出来，说话的女人是梁阿姨。
“关你什么事！”
简铎想把梁晓玲拽开，他伸手抓住了梁晓玲的上臂，使劲一用力！
简铎微微瞪大眼睛。
他居然没能拽开梁晓玲的手。
梁晓玲闭着眼，面对自己的雇主她当然也害怕，嘴里冒出的词差点成不了一句通顺的话。
“别怕！我……少爷！保护你！我会保护你的！”
刹那间，简玳觉得自己背上湿湿黏黏的，脸上也湿湿的。
简铎骂了句脏话。
他怒吼：“你两个上演什么情感大戏啊？都给我滚出去！”
梁晓玲二话不说就带着简玳出去了。
她半抱半拉着简玳下楼梯：“少爷！我带您去医院！”
简玳现在满头都是冷汗。
他说话的声音也虚了很多：“不用了，梁阿姨……我回房就行。”
“不行啊！少爷！”
简玳没力气抬头：“……小声一点，别让周阿姨听到了……”
“啪啦！”
简玳先看到了玻璃碎片和一小滩稍黄的水，就掉在楼梯和一楼地板的衔接处。
那是什么水？蜂蜜水吗？
简玳下一秒还在猜想着那是什么水，下一秒……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低着的头逐渐往上抬了点。
穿着居家拖鞋的脚，再是一套粉色睡衣，最后是……
周静闲有些恐慌的脸。
她薄唇微启：“……简玳？”
“你怎么了？”
简玳轻叹一口气：“唉。”
——
简玳没有去医院，他自己待在房间里处理伤口。
所幸简铎出手不是特别重，大概没有伤到骨头。
简玳随意冲了一下脊背就开始上云南白药。这些都不是很难做，难搞的是他需要自己缠纱布。
他正打算缠纱布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少爷，我可以进去吗？”这是梁晓玲的声音。
“等一下吧，我要缠纱布。”
梁晓玲语气担忧：“您自己怎么缠啊？还是让我帮您吧。”
简玳想了想：“行，你进来吧。”
梁晓玲一打开门就看到简玳赤裸着上身坐在床上。
他微微弯着腰，似乎是怕药粉掉到床上。
简玳垂着头没看到梁阿姨的表情，只听到梁晓玲笑了一下。
梁晓玲说：“看到您这样，我又想起您小时候的模样了。”
看到简玳这幅需要帮助的样子，梁晓玲心中又有许多感慨。
小时候的简玳并没有那么要强，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简玳慢慢改变了。
小时候……
简玳没有接话。
梁晓玲也没有再说其他的，她走到简玳身边，开始为简玳缠纱布。
一阵安静后。
“先生……是什么时候……”
梁晓玲顿了许久都没有把下半句问出来。
简玳当然知道梁晓玲想问的是什么。
他淡然回答道：“很早就开始了。”
语气轻飘飘的，似乎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
“我……”
又是停顿。
梁晓玲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说什么都挽救不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简玳。
缠好纱布后，梁晓玲拍了拍简玳的肩，她目光坚定：“少爷，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您这边的。”
简玳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嗯，谢谢。”
听到简玳的回答后，梁晓玲又开口。
这次她的语气掺杂着几分遗憾：“今晚发生那样的事……以后我可能见不到您了，不过我还是会支持您的，您没有错。”
简玳依旧只是应了一声。
梁晓玲露出一丝笑。
这样的反应也很符合简玳的性格。
梁晓玲或许能算是照顾简玳最长时间的人了，她都快把简玳当成自己亲儿子了。一想到自己可能要离开这里她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少爷，您要是有困难的话就来找我吧。”说完，梁晓玲就站起身，抬脚往门口走去。
“梁阿姨，”简玳抬起头，“包扎伤口的事谢谢你。”
梁晓玲回头看向简玳：“少爷，不用谢。”
“对了，还有。”
梁晓玲疑惑：“什么？”
简玳露出浅笑：“那么多年了，感谢你在我身边。”
那笑容似乎让梁晓玲回到了以前，那时的简玳脸上总是挂着笑容，非常讨人喜欢。
梁晓玲一时忘了说话：“……”
她转回头：“有您这句感谢就足够了。”
几秒后，梁晓玲离开了简玳的房间，出去时她还给简玳关好了门。
简玳眼睛定定地看着那扇被关好的门。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简玳却觉得好像这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似的。
他拿起床边的手机，解锁，打开相册，点进收藏。
收藏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就是莫争月和他被人偷拍的那张照片。
简玳不知道脑子里面在想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照片上的莫争月。
良久，房门又被敲响了。
还没等门外的人说话，简玳就先开口了。
“进来吧。”
其实简玳大概能知道是谁，不是周静闲的话就是梁晓玲。
如果是简铎那个神经病来敲门，绝对不会敲得那么轻。
果不其然，进来的人是周静闲。
周静闲一进来就问了：“简玳，你的伤是？”
简玳也懒得装了，他直截了当地说：“简铎打的。”
“梁阿姨刚才走了。”
“我知道。”
“你背上的伤很严重吗？”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一问，一答。
没有多余的话。
两人之间陷入了异常沉静的气氛。
“其实……我听你爸爸说了。”
周静闲一句接一句。
“他说是因为你想打林复他才打你的。”
简玳在心中冷笑。
简铎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现在都能诬陷人了。
“你信吗？”简玳眼神淡漠，“简铎说的话。”
周静闲没有及时回答简玳的话。
她站在原地。
嘴巴紧闭了半分钟后，周静闲说话了：“我不太相信。”
“就算是犯错了，我觉得没必要打得那么狠。”
“我认识的你是一个好孩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而且你平时对林复……”
简玳打断了周静闲的说话。
可他并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说了一番话。
“表面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你看到的你听到的可能全是假象。”
对，就像简铎那样。
简玳目光平静地看着周静闲。
“你这话是在说自己，还是……”
周静闲顿了顿：“你爸爸？”
简玳没有给出答案：“这就看你怎么想了，看你选择相信谁。”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这次也是周静闲最先打破沉默：“你的伤怎么样了？”
简玳下意识问：“你选择相信我了？”
周静闲摇摇头：“需要观察之后才能知道。”
“但是，我只是对你表示关心，因为你也算是我的孩子。”
周静闲嘴角微微上扬，回到了平日里的那个模样：“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一家人……
简玳眼眸微暗，他又想起了方枝。
看到简玳的表情，周静闲苦笑。
“比起我，你可能还是想让方小姐当你的妈妈吧……”
周静闲垂眸，脑海里播放着那天方枝来到别墅的情景。
——
梁晓玲跟在一个身着大红裙女人的身后。
女人口里还咬着烟：“简玳不在这？”
梁晓玲神色有些紧张：“少爷不在。”
她的表情在看到周静闲之后变得更难看了：“夫人……”
周静闲刚午睡起来，眼前还有些朦胧，但她还是认出了那个红裙女人是谁。
她在简玳的儿时相册里面见过的。
简玳的生母——方枝。
周静闲开口：“方小姐？”
方枝瞥了她一眼：“啊，你好。”
“夫……”梁晓玲差点就说错了话，“方小姐，您还是回去吧，先生知道的话肯定会生气的……”
方枝嗤笑道：“我需要怕他？”
“我要是现在怕了他，以后还怎么带简玳走？”
这话一出，周静闲和梁晓玲俱是一愣。
——
简玳看着周静闲。
他完全可以理解周静闲为什么会这样说。
简玳知道周静闲把他当亲儿子看待，可他自己却没有叫过周静闲一声妈妈。
不知道为什么，简玳就想到自己给方枝发去的有关家长会的信息还没有收到回复。
“你知道明天要开家长会吗？”简玳问。
周静闲点点头，她当然知道。
“还是不要去了吧，你背上的伤感觉有些严重。”
简玳应了一声：“噢，好。”
“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说着，周静闲就要离开了。
简玳看着她：“嗯，晚安。”
“妈。”
周静闲脚步一顿。
过了好几秒她才说：“晚安，简玳。”

第52章 夜晚，伤口，妈妈

第52章夜晚，伤口，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