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晚餐

莫争月刚兼职回来，天色已经不早了。
她一打开门便听到从厨房里面传来的炒锅和锅铲碰撞的声音。
莫语在做饭？
莫争月一边弯腰换鞋，一边喊了句：“妈，我回来了！”
或许是炒菜的声音太大，莫语并没有听到莫争月说的话。
回应她的只有呛人的辣椒味以及肉的香味。
莫争月换好鞋之后便走到厨房门口。
莫语背朝着她，右手不停地翻动着锅里的东西。
看到莫语的背影，莫争月的嘴角微微上扬。
大概十秒后，莫语突然开口。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
平淡的，带点不耐烦的。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莫语似乎没打算要得到莫争月的回答，问完之后她直接说了下一句话：“你去把白芝麻给我拿来。”
莫争月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她的话语里带着欣喜：“好！我这就去。”
莫争月一张口说话便被辣椒那强烈刺激的味道给呛到了。
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一点都不像我。”
莫语说话音量不大，但莫争月还是听到了。
说这话时莫语似乎还带着笑意。
如果莫争月没有听错的话。
莫语说话声音大了些：“行了别站那里了，你快去拿白芝麻吧。”
因为平日里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莫争月打理的，所以她很快就拿到了白芝麻。
莫争月捂着鼻子把白芝麻送到莫语的身边。
她说话时隔着衣袖，声音听上去有些闷：“妈，我拿来了。”
莫语偏头看了眼莫争月手上拿着的那一小罐白芝麻。
她皱了皱眉：“你把盖子打开呀。”
“啊，好的。”莫争月立刻把罐子的盖子给拧开了。
莫语接过罐子。
她拿着罐子在炒锅的上方随意地晃了几下。一层白芝麻就这样被撒到了肉和红辣椒的上面。
看着锅里的肉，莫争月开口问：“妈，这些是什么肉啊？”
莫语大力翻炒着锅里的食物：“这是鸡肉，我切成丝了。”
莫争月又问：“是不是在做麻辣鸡丝啊？”
莫语没有应话，只是浅浅点了个头。
见莫语没有说别的，莫争月便继续站在了莫语的身侧。
两人之间没有在说话，只有莫语炒菜时锅里发出的“刺啦刺啦”的声音。
莫争月享受着这种难得的氛围。
即将出锅之前，莫语又往锅里扔了一些葱段。
以棕色的鸡丝和红色的辣椒为主调，白色的芝麻和绿色的葱段点缀其中，搭配在一起十分相衬。再加上整锅菜都裹着一层油，油津津的，看着很是美味。
莫争月不禁咽了咽口水。
她觉得有些遗憾，因为自己不能吃辣，尝不到莫语的手艺了。
莫语侧头看了眼莫争月：“好了，你出去吧。”
莫争月眼眸微动：“不用我帮忙了吗？”
“不用了。”
莫争月回房间写了一会作业。
大概十多分钟后，她便听到了莫语的声音。
莫语靠着门框：“喂，出来吃饭了。”
“好，等我解开这道题就去，”莫争月看向房门处，她对着莫语笑了笑，“很快就行了。”
莫语对莫争月的回答并不满意，她双手环胸，手指在手臂上点了点，表情有些许凝重：“你吃完再写不行吗？”
莫争月很看重学习，这点莫语是知道的。
她也并不是不赞成莫争月去学习，只是觉得莫争月不需要那么拼命。
“你为什么会觉得学习那么重要？”莫语问。
莫争月握着笔在草稿纸上算数的手停顿了一下。
为什么呢？
莫争月不是喜欢学习这件事，而是……
“因为我想让妈妈你过上好的生活。”她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
这个回答看似普遍，似乎大部分孩子都会这样说，但这确实是莫争月发自内心的回答。
“是吗？”莫语的表情看着没什么变化。
她挪动脚步，从莫争月的房间门口离开了：“快来吃饭吧。”
“本来这个点吃饭就晚了，这样一拖就更晚了，等会菜就凉透了……”
莫语走路的时候一向都不怎么抬起脚，拖鞋摩擦着地面发出了“踢踏踢踏”的声音。
拖鞋踢踏声伴着她口中的念词，这两样不搭边的东西在莫争月听来却无比和谐。
莫争月能感觉到莫语态度的变化。
她勾起嘴角，眼眸微亮。
现在这个时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让她心安。
莫语在外边叫了一声：“还不来？”
“来了！”
莫争月爽快地放下笔，走了出去。
圆珠笔在桌上缓慢地滚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莫争月解到一半的数学题上。
——
莫争月看到桌上的菜式时愣了愣。
当中麻辣鸡丝最夺人眼球，红艳艳的。
在它旁边的是……
莫争月定睛看着那碟酿豆腐。
莫语眼神淡然地看着莫争月：“你愣在那里干什么？”
“啊……”莫争月坐了下来。
她双唇微启：“妈，你做了酿豆腐啊？”
莫语瞥了莫争月一眼，随手拿起筷子敲了敲盛着酿豆腐的那个碟子：“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你眼睛看哪了？”
“你不是不吃辣吗？待会要是让你吃白饭了怎么办啊？别人以为我虐待你呢。”
莫语说话的方式还是那么尖锐。
“这道菜我很久没做过了，要是觉得不好吃的话也得给我憋着。”
莫争月摇了摇头。
她面带微笑：“怎么会难吃呢？肯定很好吃的。”
随后像是为了要证明自己说的话一样，莫争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
因为时间的流逝，豆腐现在的温度恰好，一点也不烫嘴。
莫争月嚼了嚼。
豆腐的口感嫩滑，里面酿着的香菇碎肉等佐料咸度适中，弹牙可口。莫语似乎还在里面加入了虾米，更显鲜香。
莫争月双目微微睁大。
“好好吃。”
这个味道好像又唤醒了莫争月的童年记忆。
她想起了小时候和莫语一起去菜市场买豆腐的场景。卖菜大姨脸上挂着的微笑，卖猪肉的叔叔靠着石柱子和隔壁摊位的人唠家常的样子……这些像是电影一样在莫争月的脑海中播放。
她还想起了坐在客厅里吹着台式风扇等待莫语做饭的自己。那风扇的嗡嗡声似乎跨越了遥远的过去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耳畔。
现在，她还是和莫语坐在一起吃饭。
只不过她长大了，莫语也变老了，童年的时光也过去了。
莫争月抬眸看向莫语。
莫语并没有看莫争月，只是握着筷子在夹鸡丝。
她淡淡说了句：“好吃就行。”
“嗯，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样。”莫争月自然而然地就把话说出口了。
莫语手上动作不停，夹了很多鸡丝和辣椒放进碗里。
这举动和莫争月记忆中的那样，莫语依旧喜欢把菜铺满整个碗，把底下的白饭全盖住。
莫语的眼底不见半点波澜，语调也一样：“人也一样吗？也是你小时候记忆中的那样吗？”
莫语问的这个问题是莫争月没有想到的。
她呆呆地看着莫语。
莫语是在说自己还是？
莫争月移开视线，她低头盯着碗里白花花的饭。
是一样的吗？
莫争月给不出最准确的答案。
她缓缓开口：“一样却又不一样，可是当我想去寻找哪里不一样的时候，却发现……其实还是一样的。”
可能会有变化，但人始终是那个人。
莫语始终是莫语，无论怎么变，她还是她。
所以莫争月才会一直等待着莫语，等待着莫语的回眸，等待着莫语的爱。
也许她已经等到了，只是还没发觉；也可能还在路上，她会一直等的。
因为莫语是和她羁绊最深的人。
此时此刻也一样，莫争月等待着莫语的回话。
莫语平静地开口：“你这句话听着像废话。”
这句话从莫语口中说出来显得很正常。
虽然莫争月已经预料到莫语会是这样的反应了，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
在莫争月稍感失落的时候，莫语浅浅看了她一眼。
“有哲理的话一般听着都像废话。”
听到莫语这样说了之后，莫争月感觉又明朗了一些。
“你说得挺有道理，”莫语扒拉了一口菜，“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
莫争月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晚饭后，莫争月在整理桌子，莫语就坐在一旁玩手机。
莫语时不时瞟几眼莫争月。
“你什么时候把便利店的兼职辞掉？”
“啊？”莫争月擦桌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莫语。
怎么又说这个了？
“你不是要好好学习吗？怎么不把兼职辞掉？”
虽然莫争月最近和莫语相处得不错，但这样并没有打消她的顾虑。
不过她知道，自己要是把担心的事情说出来的话，莫语九成会大发雷霆。
莫争月犹豫了近十秒才开口：“我觉得这样挺充实的。”
“充实？”莫语冷笑几声，“就算是充实，但每天晚上都那么迟吃饭真的好吗？”
莫争月没有回答。
“啧。”莫语咂舌。
她直接打开浏览器搜索起来。
莫语看着搜索结果读了起来：“增加肠胃负担，引起消化不良，容易发胖——”
“怎么样？”
莫语再次看向莫争月：“你好好想想吧，现在又不是没钱给你花。”
莫争月暗叹一声。
她感觉自己要是不答应的话，莫语以后肯定也会揪着这个点不放。
没等莫争月回答，莫语就站了起来。
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莫语搁下一句话：“我希望你不要给出令我失望的回答。”
——
虽然刚刚的气氛不怎么愉快，但莫争月现在还是站在了莫语的门口。
她需要把家长会的事情告诉莫语。
莫争月抬手敲了敲门。
敲了门之后她才想起门锁的事情。
莫争月盯着下方那个崭新的门把手。
莫语过来把门打开了一点缝：“找我干什么？”
莫争月的视线从门把手上移开了：“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哦，”莫语把房门完全打开，“进来说吧。”
莫争月点点头：“好的。”
说完，她抬脚走进莫语的房间。
走进去之后，莫争月装作无意地看了几眼莫语房间里的东西。
大体上是没有变的，但是桌子上多出了很多护肤品化妆品之类的东西。
“来吧，”莫语在床边坐下了，“你要说什么？”
莫争月急匆匆地把自己探究的视线收回：“是家长会的事情，期中考试之后会办家长会，老师说每个家长都要来参加。”
莫语眉头微蹙：“都要去？我上一年就没去啊。”
她的确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
和莫争月不同，莫语并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
以前还好点，这几年在家里待得太久就不适应了。
莫争月把刘华英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老师是这样要求的，如果家长有事的话必须要通知她。”
莫语只好妥协：“行，我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
不过她也觉得自己是时候要尽点做家长的责任了。
虽然莫语嘴上不说，但她心里还是很愧疚的。
莫争月露出清浅的笑：“好的。”
“没有其他事了吧？”莫语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了。”
莫争月深吸一口气。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还有一个事。”
莫语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她：“还有？你快说吧。”
“就是……你门口换的那个门把手。”
莫争月避开了莫语的视线：“为什么突然就换了？”
“我想换就换啊，”莫语出乎意料地没怎么生气，“这种事要和你报备吗？”
莫争月摆摆手：“不用。”
其实莫语的回答并没能让莫争月心安。
但莫争月决定不再去问了。
她往后退了几步：“妈，你睡觉吧，晚安。”
“等等，”莫语叫住了莫争月，脸上神情散漫，“兼职的事想好了吗？”
莫争月停下脚步。
“我还没有想好。”
莫语微微眯起眼看她：“一放学回家就能吃到妈妈做的饭不好吗？偏要去受苦。”
莫争月一顿。
接着，她就听到莫语用着这几年以来最温柔的语气在说话。
莫语看着她，目光也同样柔软：“好吗？你以后不要去便利店兼职了，我会在家里做好饭等你的。”

第50章 晚餐

第50章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