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六章 磨出火星

  一溜烟就进了腊月,显金以为乔徽能一起过个年,谁知腊月二十八一早,他吃过早饭就拱手,和大家伙告辞,“...年后再见!年后再见!”
  张妈妈异常愤怒,“你要走!?我刚让村头杀了两只羊、十只鸡、三只大鹅!还炸了两大锅粿子!”
  乔徽骑在马上,乐呵呵,“张妈,您看着他们别吃完啊!等我回来吃啊!我就爱您舂的年糕!”
  张妈妈顺手给枣红高马喂了把豆子,瞬时笑眯眼睛,“我一个老太婆,说什么爱不爱的!”
  再给马儿塞了把红枣干。
  显金一言难尽地看着那匹高头大马错着牙齿嚼红枣干。
  张妈,您都快把这匹马喂成龅牙了。
  乔徽安抚完张妈,又看向肌肉男方阵,声音低沉,“等我回来,石锁要开始上重量了!”
  周二狗一个挺立,表情凶神恶煞,当场扎稳马步,表演一套组合拳。
  显金:...
  快走吧。
  因为有你,本就不聪明的队伍,感觉更难带了。
  乔徽挥挥手,眼神落在显金脸上,马儿吃完了红枣干开始踱步消食,乔徽的目光却始终焦点坚定。
  陈敷看看乔徽,看看闺女,露出一个大大的纯真的微笑:过年了,是得吃点甜的。
  乔徽冲显金笑一笑,执马鞭的手微微扬起,“新年快乐,来年再见。”
  显金也挥挥手,“来年再见!”
  ......
  过年嘛,总是那几样事,吃、喝、玩乐,显金听从了乔徽的建议,稍稍停下来休憩片刻,简单除服后,每日就是吃吃喝喝、跟着陈敷出去继续吃吃喝喝。
  待过了大年十五,显金方托起圆滚滚的肚子和吃胖了的脸,带上周二狗和钟大娘,邀上甄三郎,在龙川溪沿线找地盘。
  看来看去,看了快一个月,可谓是四下碰壁。
  宣城府不大,过了年要怼出来的纸业铺子本就不多,市面上满打满算不过七八家。
  显金都去看了。
  怎么说呢?
  结果都不太好。
  有的是一见显金,便漫天要价,二百两的铺子能叫出一千二百两的天价,卖家一副劫富济贫的样子叫人倒胃口;
  有的一见是显金,便大门紧闭,显金逼狠了,卖家就求显金放过他们,“...我虽不做纸了,可家里总有几个亲戚要么卖稻草、要么种青檀,都在这营生里讨活路,实在不敢为了卖这一间铺子,赌上亲朋好友的生路呀!”
  有的则是牛头不对马嘴,显金找的是纸业铺子,人家卖出来的是胭脂铺子,显金一盘算,加上开凿纸浆水池、铸焙墙的工期和本钱,她还不如直接卖胭脂...
  都没什么缘分。
  唯独有一家,原身就是个做宣纸的小作坊,名唤川记,就在宣城府城东宽巷,地面不大,前店后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纸浆水池子、焙墙、库房、大石舂虽蒙灰,但也齐整。
  要价也不高,据说是卖了快大半年了,一直没成交。
  是有些名堂在里头的。
  要么定下契约当天铺子就无端走火;要么买家才去看,铺子的墙就垮掉;要么成交当天,铺子大门被泼狗血...
  反正这铺子矗在那儿,多少带了点不吉利。
  嘿哟,这就巧了。
  显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玄学。
  玄啥呀玄,她都从二十一世纪玄到大魏了!谁还能比她玄!
  显金一听便坐下与卖家详谈。
  作坊原主英年早逝撒手人寰,接手的是原主的遗孀,川婶娘和张妈妈差不多的年岁,说话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一口,“...我便是将这作坊一把火给烧了,也不给族中那几匹恶狼!”
  显金又问了问,原是原主卧病在床时,宗族里的七大叔八大伯就开始觊觎这间作坊和原主膝下唯一的闺女,张罗着先卖地再卖房,最后把原主闺女卖给隔壁地主当小房。
  这倒将这位婶娘的血性激出来了。
  你要卖?!
  可以!
  老娘比你卖得还早!
  你要嫁我姑娘!?
  可以!
  趁家里那口子还没咽气,她就电光火石地将闺女嫁出去了!
  钟大娘听着听着,眼中多了几分敬佩。
  显金笑着同川婶娘道,“我是得罪了宣城府恒记和陈记的,前头好几间铺子,一见我这张脸就吓得不敢卖了,生怕得罪业界大哥,您不怕?”
  那婶娘冷笑一声,“我怕个球!只要你不怕我那几个不省心的叔伯来捣乱,我闺女已经嫁出去了!我什么都不怕!”
  显金又绕着前后院转了一圈,当即签了转租契书,立刻去了官府备案,将周二狗几个都留在了铺子里。
  ——跟着乔徽练那么多天石锁,咱不能徒有其表啊!
  当天夜里,宽巷作坊果然被扔了一卷烧得正旺的柴火进来,跟着又有好几桶清油泼进小院里,火一沾油,顺势就烧了起来,周二狗、郑大郑二套上衣裳提起水桶即刻灭火,海星把放火的人摁在了巷子口。
  把那人的脖子向上一提,一张脸就颤抖着露在外头了。
  川婶娘蹲下一看,立刻劈头盖脸地骂过去,“老七家的!老七家的!去你妈的!敢来烧我们家的铺子!”
  劈里啪啦把来人揍了个鼻青脸肿。
  显金不多说,立刻将人扭送至宣城府官衙,熊知府亲自判的罪,人被打了三十棍后重新被扔了回来。
  显金垂眸看了看要死不活的人,抬了抬下颌,神态平静:“郑大哥套个骡车,把这个人一条街、一条街地溜达一圈。”
  显金一顿,笑了笑,“咱着重照顾一下恒记所在的城西和陈记所在的城东,恒记周围那十来个小作坊也不能忘掉,让他们都好好看看,在我贺显金背后使阴招,都是怎么个下场。”
  别他妈以为她从陈家出来了,就是个任人搓扁揉圆的耙角儿!
  三年前,她没借过陈家的势,三年后,她所依仗也绝不是陈家那三瓜两枣!
  恒记搞的名堂,以为她看不出来?
  租买铺子为何如此困难?
  这若是没恒记在中间使绊子,她这个“贺”字倒过来写!
  据说,那个夜晚,有一辆装着半拉血肉模糊身子的骡车,在恒家所在的街巷,进进出出进进进出出出进进进进...
  车轮子都快磨出火星了。
  血腥味散了一地,恒记始终大门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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