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章 第二次问

  五月上旬的夜晚,褪去日头的热意,松树下竟有几分熟悉的冷春的寒冽。
  带着龙川溪畔水流声的风刮过,显金耸了耸肩,不由自主地摩挲了几下胳膊。
  今儿,为了给乔导儿接风,穿得贼好看,一身清清浅浅的鹅黄色缀上青黛绸面的扣子,既符合守孝的清淡,又完全映衬少女白皙的肤容与挺拔的身姿。
  咳咳,这身当然不是显金的审美。
  是陈敷以“大家都要去城墙接乔山长,你要是敢穿工作服,你老父我立刻吊死在漪院门口!”作威胁,显金为了保住老父亲脆弱的颈伯,终于放弃了工作服,换上了新衣裳。
  说实话以显金的审美,她找不到这身衣裳好看的点。
  颜色浅,不耐脏;裙摆幅度大,不方便跑动;衣襟口的扣子绿油油的,像棵油麦菜。
  显金把最后关于“油麦菜”的遐想,乐呵呵地分享给陈敷。
  陈敷双手抱头,全身因悲愤而扭曲。
  他不懂,他不懂,艾娘连应季的花儿都要找颜色相配的瓶瓠。
  作为她亲生的闺女,为啥对美一点追求都没有!?
  不仅没有,还企图用肮脏的深棕色同化他!腐蚀他!侵略他!
  换上衣裳之后,显金终于get到好看的点了。
  是如弱柳扶风般的腰肢,是如含苞般的衣襟下纤长笔直的脖颈,是步履轻快时微微翩飞的裙摆
  好吧,她承认摒弃实用与方便,偶尔追求一下华而不实与金玉其外,也还可以。
  当然,好看的代价是,现在有点冷。
  乔徽垂眸飞快地扫了眼,眼神定在少女的纤腰上,如双目被灼烧一般偏过头去,喉头微动,语气镇定,“冷吗?”
  显金老实点头,“有点。“
  大魏朝男子服饰复杂,乔徽解开外衫,递给显金,“披一披吧。”加了一句,“崭新的衣料,真是便宜你了。”
  显金:除了免费摸到这厮的腹肌,其他所有便宜,她概不认账。
  显金没跟他客气,果断伸手接过。
  在这个时代,若是受了寒、着了风,吃苦药事小,病情万一得不到控制,一路向下发展到肺,那可就完犊子了。
  外衫暖烘烘的,像从火炉上刚取下来,带着青年人独有的热气。
  显金神色自然地披在肩头,“过了二门就还给你,我不嫌弃你风尘仆仆,你也别嫌弃我——我这衣裳也是新的!今天刚穿上身,花了我老爹八钱银子呢!”
  乔徽垂首勾唇,嘴角带笑,却不知在笑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起来,我有个忙要你帮。”
  “什么忙?”
  “帮我找个靠谱的营造,我们家在宣城府有宅院,就在城东头,十来年没住了,回来得陡没来得及修缮。”
  乔徽外衫脱掉,内里仍是一副规矩整齐的样子,深棕色烫金边直身便服一丝不苟,连个褶都没有,“我见你绩溪的铺子修得很好,那家就很可以。”
  这厮外衫有点长,显金得提着走。
  “那自然可以!”
  惯会摘桃!
  那可是她比对了四五家选出来的营造商!
  显金认真开口,“若是保存较好三进的宅院,小半年能规整出来——上点清漆,家私打了油,院子里的杂草清一清,再种点寓意好的花、树”
  乔徽摇摇头,“不需要这么精细,能住就行。”
  显金蹙眉。
  乔徽点到为止,“住不了多久,许是又要去京师。”
  “乔师也去?”显金问,“他的脚他老人家不是回来休养的吗?”
  乔徽默了默,“是休养,也是避祸。京师大局已定,但下面还在斗法,父亲如今伤病在身、元气不足,若是再遭一次牵连,那可真是回天乏力了。”
  噢,等斗法结束,他们终究要再回京城。
  乔徽既然不科举了,那路在哪儿?
  显金想起今日城门下文府丞的那句话,“就算不封爵,也是要进禁卫营端金饭碗”。
  是在福建立了功吧?
  都够得上封爵了。
  恐怕还是大功劳。
  显金眼珠子滴溜溜转,看在乔徽眼里,有点像只怀里塞满松果的狡黠小松鼠。
  乔徽双手背在身后,挑了挑眉,“我都从你眼睛里看到算盘珠子了,噼里啪啦地响,不晓得在算什么!”
  随即坦白从宽,“我在海上斩杀了倭人将领松石甫人,顺着东海找到了困于荒岛的姨父定远侯,算是解了当时战事的困局。”
  斩杀倭人大将,在如今能得什么奖赏,显金不敢乱猜。
  但,这要是在后世,乔徽死了,是要受国寺头香供奉的!是要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的!
  头香啊!
  她要是能享受头香就好了。
  大多数华夏儿女,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觉醒对身后事的统筹规划
  怪不得文府丞说“封爵”也有可能的!
  显金“啧”了一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们宝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也是功成名就的少年英雄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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