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李治的如意算盘(回来了)

  东市处斩二十多位大臣的旨意,是李治亲自下的!
  李治的本意是为了平息事件,表面上是处死这些大臣来给天道门一个交代,实际是平息后宫和东宫的争斗。
  本以为事情已经得到解决,谁知道今日刚一上朝,坐在龙椅上的他,就发现上朝的官员零零散散,原本拥挤的朝堂竟无缘无故空出了很多位置。
  正当他纳闷之时,偏见下首处太子李弘的腰间缠居然缠着一条白绫,李治脸色骤然一变:岂有此理,君臣父子,人伦大礼,岂有君为臣带孝、父为子披麻的道理!
  “太子,你腰间缠着白绫意欲何为?赶紧给朕摘了!”
  李治瞪着李弘厉声呵斥,还以为李弘是在为昨日那些罪臣戴孝,谁知李弘俯身拜倒,泣不成声地说道:
  “回父皇,儿臣的恩师郝处俊已于昨夜在家悬梁自尽了,儿臣与郝少保师徒一场,自愿为他守孝一日!请父皇赎罪!”
  “什么!!郝处俊死了?”
  李治惊愕一声,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对于郝处俊这个人,李治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对李唐皇室忠心不二,恨的是此人自命清高,又过于迂腐!
  李治有些搞不懂,一个辅佐太子的东宫老臣,在太子尚未登基之前,怎会如此轻易地就自尽呢,到底是他自己所为,还是有人逼迫?
  来不及琢磨,李治咳嗽一声,对李弘继续训斥道:“荒唐!太子你乃大唐的储君,天潢贵胄,岂可为臣子戴孝的道理,速速给朕摘掉!”
  不说还好,这一说反倒刺激到了李弘,也不知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居然就在这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发泄出来,泣声对李治顶撞道:
  “父皇,小妹身为公主,却可以为外戚守孝,儿臣身为太子,为恩师服丧,又有何不可?!!”
  “混账东西!!!”李治脸色一暗,一巴掌拍在龙椅上,气得站起身来,指着李弘的身影骂道:
  “你小妹是以道姑身份替你母后守孝,他郝处俊算什么,轮得到你这个太子去敬孝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
  “陛下息怒!”台下的群臣见状,纷纷俯身叩拜。
  李弘抬起额头,泪眼婆娑的脸上突然涌出一个决然的笑容,用哽咽的声音冲李治嘶吼道:
  “那就请父皇废掉儿臣太子之位,儿臣愿意入道门替恩师守孝!”
  一声说完,整个大殿彷如冰冻一般,顷刻间陷入了死寂。
  谁能想到,一项仁孝懦弱的太子殿下,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地将了李治一军。
  李治气得浑身颤抖,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李弘,半天说不出话来。
  于此同时,跪坐在台下的二皇子李贤,嘴角不由得挂起一丝得意的微笑,他偷偷地朝龙椅后面打量一眼,发现帘子后面那个人没有任何要制止的意思,心中不免揣测:难道母后是诚心想看到太子与父皇不合?我若这时候替父皇解围,是不是可以……
  想到此处,他赶忙出列,跪在大殿中央,俯身劝道:“父皇息怒,皇兄只是悲伤过度,才出言不逊,绝非故意触怒父皇,请父皇赎罪!”
  “是啊,父皇!大哥……皇兄的恩师亡故,兴许是黯然神伤,才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请父皇息怒!”老三李显见状,也跟着出列替太子求情。
  “父皇息怒,有我们在,大哥是不会出家的!”老四李旦随即附和。
  在大公公陈立的搀扶下,李治慢慢坐回龙椅,赞许地看了李贤一眼,转头又看向李弘,压着火气训斥道:
  “太子你身为储君,却行事鲁莽,不守礼法,朕罚你禁足东宫十日,闭门反思!你可服气?”
  李弘哑然一笑,正待开口继续争辩,却听帘子后面传来武后的声音。
  “陛下,太子打小就谦恭仁厚,孝心至诚,是万不会为了一个臣子而罔顾君臣之礼,更不会大闹朝廷,顶撞陛下……”
  说到此处,朝堂内所有的人都竖起了耳朵,等着武后接下来的话。
  只听帘子后面轻咳一声,武后继续说道:“所以臣妾斗胆猜测,太子今日所为,只是在向陛下讨一个说法,郝处俊无缘无故自尽,因何而死,又因谁而死,总要查清楚才好!否则,就算将太子禁足一年,他心中的郁结,也很难解开!”
  话落,大殿内议论声四起,群臣们交头接耳,纷纷小声揣度皇后的深意。
  李治满意地看了看身后的媳妇,脸上的表情突然好看了许多,他坐直身体,等陈公公弹压住窃窃私语的大臣后,才开口说道:
  “皇后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既然要查,那就彻查到底,朕现在就命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御史台一同审理,尔等可有异议?”
  李治刚说完,太子当即从袖中抽出一封奏疏,双手举过头顶,用悲愤的语气说道:
  “父皇不用劳师动众,恩师的死因,皆在这封奏疏里!”
  ‘哎,朕怎么生了你这个沉不住气的家伙!’李治暗骂一句,朝陈公公使了个眼色,后者小跑到太子身前,从他手里接过奏疏,然后转呈到李治手中。
  李治狐疑地展开奏疏,只看了两眼,就听“啪”的一声,当着群臣的面,将那封奏疏直接砸向李弘的头顶。
  “混账东西,你自己好生看看,这郝处俊竟敢妖言惑众,拿前朝的谶语来攻击皇后,威胁朕,什么李氏三代,武后代之,这个老匹夫,着实该死!”
  此话一出,朝廷瞬间炸锅!
  不怪李治这般愤怒,而是自他登基以来,早就禁止宫廷和民间谈论“武氏代唐”的谶语。
  早在太宗李世民时期,太白星屡现于白昼,史官占卜认为是女皇登基预兆,大意是:唐朝三代之后,女主武王取代李氏据有天下。
  按照当时的意识形态,女人怎么可能当皇帝,且不说历朝历代没有先例,关键李氏本就是关陇集团建立的唐朝,无论如何也论不到武氏取而代之。
  因此,李世民对此这个谶语深恶痛绝,直到贞观二十二年,在一次宫廷宴会上,李世民跟众武官玩行酒令,要求输的武将自报自己儿时的乳名。
  其中有一个叫李君羡的人,自称小名“五娘子”!
  李世民当时只是哈哈一乐,就醒之后猛然一惊,立刻派人去查了下李君羡的官职,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这个叫李君羡的人,出生在武安县,担任左武卫将军,封号武昌郡公,镇守玄武门,所有的称谓中都占了一个“武”字,加之又为“五娘子”!
  李世民对此甚为疑忌,遂革其禁军职,不久后,安了个罪名,定罪处斩,全家被抄没。
  至此,这个谶语就此打住,没有人再提起。
  如今这庄陈年旧事,又被郝处俊给翻了出来,其用心之歹毒、之邪恶,李治发怒也在情理之中,别的不说,总不能为了一个谶语,把自己的皇后也砍了吧。
  很明显,郝处俊所为,就在攻击武后干政篡权,得亏他早死一步,不然定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李弘似乎早就看过奏疏,面对李治的怒斥,他表现得有些淡然,先是不紧不慢地收起奏疏,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
  “父皇息怒,谶语所指的人,儿臣自是不相信是母后,只是儿臣一人信又有何用,如今民间谣言四起,都在议论母后把持朝政,父皇想要堵住悠悠之口,又该何如?”
  李弘的质问,如一击吹响反击的号角,底下的大臣们纷纷站出来附和:
  “启奏陛下,太子所言非虚,民间流言四起,说后宫干政,我大唐江山危矣!”
  “陛下,太子已然成人,正是该为陛下排忧解难的时候,请陛下三思!”
  “陛下,臣不明觉厉,太子既为储君,这朝堂之上,有太子辅佐陛下足矣,何故再烦劳娘娘垂帘听政?”
  眼见局势失控,站在龙椅边的陈公公急得跳脚,连连喊了好几声“肃静!”。
  他本以为接下来李治和武后会双双发怒,今日的朝会又少不了一场血光之灾。
  可当他看向李治的时候,却发现后者倚靠在龙椅上,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护手,显得那般气定神闲,悠然自得。
  陈公公赶忙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强壮镇定的李治,耳朵其实早已竖立,他在等一个人的声音。
  只要这人开口服软,那么,一切都将水到渠成,这也是他最乐意看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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