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变数

  为了逼迫武后赴东都服丧,蛰伏的倒武派死灰复燃,再次站出来挑衅武后的权威。
  一些骑墙派见形势一边倒,也纷纷站出来声援。
  而武后派这边,也有一些害怕影响仕途的官吏,犹豫再三,最终临阵倒戈。
  武后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一丝慌乱,反而端坐如初,等着一个个反她的人跳出来。
  等到殿内站满一地,再无人出列后,武后向旁边负责记录朝会的女官招了招手。
  后者放下毛笔,小步上前:“娘娘!婢臣在!”
  武后撑着扶手,指着台下的众人,嗤笑地说道:
  “瞧瞧他们的嘴脸,全都给我记下来!”
  “是!娘娘!”
  女官领命退去,武后继续稳坐钓鱼台,眉宇之间,隐隐透着一丝杀气。
  台下的李贤脸色涨红,不断地喘着粗气,双拳时而紧握,时而松弛,整个人陷入到了痛苦的纠结之中。
  半年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皇子。
  但自从太子卧病不起,一些废太子的蜚语便传入了他的耳朵,加上在一些大臣的暗示下,他那颗安于现状的心,慢慢开始躁动了!
  同为一母所出,又是皇室的嫡次子,在他看来,未来储君的位置,未尝没有一争之力。
  为此,一向喜欢骑马狩猎的他,开始收敛心性,关心政务,频繁参与早朝,频繁与一些大臣私下来往。
  在府中谋士的建议下,他往来含凉殿的次数逐渐增多,谋士告诉他,想要更进一步,想要从王府搬到东宫,自己就得先过他母后那关。
  而眼下,武后身处险境,本该是他挺身而出,敬忠敬孝的时候,但可惜……他犹豫了!
  他迫切需要得到武后的支持,又乐意看到武后权力尽失。
  只要太子一病不起,只要武后大权旁落,这对他来说,便是最利好的消息。
  他在赌,赌局势会朝着他预想中的那样发展。
  就在他陷入纠结的时候,他的老子李治,却比他表现得更像武后的家人。
  李治一拍龙椅站起身来,怒斥着台下百官:
  “你们这是干什么,逼宫吗?”
  “臣不敢!”群臣齐声应答。
  “不敢?”李治嘲讽的一笑:“朕看你们是胆大包天,服丧与否,乃皇后的家事,自当由皇后自行决断,还轮不到尔等在此说三道四!”
  武后深深地望向李治的背影,平静的脸上生起了一丝柔情。
  到底是俩口子,李治的心里终归是向着武后的。
  以前他屡次废后,是想适当地削弱皇后的权力,为太子搭建稳固的执政班底。
  如今太子病倒,他‘风疾’之症加重,处理政事早已力不从心,身边除了皇后,他又能找谁帮忙分忧呢。
  除此之外,这些年女儿在他俩中间穿针引线,俩口子的感情比之前好了很多。
  “陛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群臣纷纷侧目,只见上任宰相郝处俊走到殿中,毫不客气地说道:
  “皇后身居后位,当为天下母仪之风,慈德昭彰,如若母丧而不敬孝,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敢问陛下,如此逆天违之人,又有何颜面执掌后宫…”
  “够了!”李治大喝一声,打断郝处俊的话。
  李治发怒,群臣颔首!
  一直作壁上观的宰相裴炎,嘴角一笑,整了整衣冠,手持着笏板走到郝处俊身旁,对李治谏言道:
  “陛下息怒,郝少保虽犯言直谏,但持之有故,臣也十分赞同娘娘服丧!”
  话落,包括李治在内所以人都吃了一惊,很明显,裴炎选择站在了郝处俊这边!
  宰相的表态非同小可,一时间,议论声四起,倒武的官员们精神大振!
  李贤松开紧握的拳头,庆幸自己没有站出来帮母后辩解。
  然而,没等他庆幸完,只听裴炎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只不过,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皇后,从未开过‘出宫服丧’的先例,再如郝少保所言,娘娘乃一国皇后,当有母仪之风,既是帝后之尊,又岂可置陛下而不顾,臣认为,服丧一事,当在宫中进行,既不违背孝道,又可辅佐君王,忠孝两全,这才是贤后所为!”
  “说的好!”李治硬生生地咽回了要问候裴炎家人的话。
  裴炎突然的一个反转,让所有人始料未及,武后这边的臣子见状,立马出列响应宰相。
  礼部尚书田青山,更是滔滔不绝,火力全开,不断的引经据典,誓要坐实‘留宫服丧’的提议。
  李贤脸色煞白,心中懊悔不已,他直起身子,再次看向珠帘后的那个人,不知不觉间,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母后的手段,让他望尘莫及,他深深的意识到,自己那点小心机,在自己母后那儿,根本上不得台面。
  卷帘后的武后,神色如常、波澜不惊。
  当郝处俊出现在朝堂的时候,她便知道裴炎一定会出手,她也在等裴炎出手!
  原因无他,郝处俊是上任宰相,当初被她明升暗降,打发到东宫当太子少保,而裴炎,正是踩着郝处俊才坐到了宰相位置。
  如今许敬宗病故,右相的位置悬而未决,裴炎大权在握,又岂会让郝处俊重回朝堂,分噬自己的权力。
  且不论他是不是自己这边的人,单从眼下的局势看,裴炎都不会打破朝堂势力的平衡,更不会让倒武派趁机坐大。
  好在对方没让自己失望,选择暂时站在了她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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