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见婉儿

  回到自己的寝殿,李令月用过午膳,正想着午睡一会儿,含凉殿那边来人了,武后传召她立刻过去。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自己这边处罚乳母的事情传到了武后耳朵里。
  李令月虽贵为公主,有专门伺候自己的宫婢,但她十分清楚,身边的这些人,大多都是武后的眼线,凤阳阁一举一动,武后那边全都知晓。
  这倒不是武后刻意要监视她,恰恰相反,武后对她过于宠溺,才让宫婢掌握公主的一举一动。
  只是这样全方位的保护下,她就变得没有秘密可言,以至于想做一些事,都得束手束脚,很是困难。
  穿过长长的亭榭,老远就瞧见武后在含凉殿的一处凉亭里看书,身边就陪着崔待诏一人。
  李令月快步上前,恭敬地给武则天行礼。
  “女儿见过阿娘!”
  武则天“嗯”了一声,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自顾自地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见没叫她起来的意思,李令月立马会意,这个老妈估计又是在敲打她,索性闭口不言,就这么跪着,扮其了乖乖女,等着武后先开口。
  半柱香过后,武后才合上书,然后往她这边一扔,开口道:
  “拿回去好好看看吧!”
  李令月一瞧,正是彰显孝道的《孝经》!
  果然,处罚乳母这事引起了老娘的不快!
  “阿娘放心,女儿定当熟读于心,勤加背诵!”李令月捧起书本,起身假装不懂地笑道。
  武则天碎了她一口:“光背诵有何用,涨胆了是吧,擅自贬黜你的乳母,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嫁人?”
  ‘有你这个皮条客在,我以后想当剩女都难!’
  李令月心中腹诽一句,面上却是恭敬地点头,等着挨训。
  见女儿如此恭顺,武则天不忍再训,又改口道:
  “即便不喜她,背地里打发了就是,再不济,只需知会阿娘一声,是死是活,阿娘给你办了,你倒好,当着众人面来处罚,那婢子毕竟于你有哺乳之情,你这般蛮干,岂不是落人口实?”
  武则天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唐朝以孝道为尊,即便是皇亲国戚,也要恪守忠孝仁义,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越会在意这些道德层面的东西。
  李令月在心底对武后又是连连赞叹,不亏是一代女帝,思维就是超常人,换别的母亲,估计只是训斥女儿要守孝道。
  她倒好,表面训斥,实则是在给女儿支招,教她站在道德之上学会玩阴的。
  “可如今事情都发生了,女儿又该怎么做呢?请阿娘指点一二!”李令月顺着武后的话问了下去。
  武则天白了她一眼,有些嗔怪道:
  “这还用得着阿娘教你,笨丫头,你只需抽空去一趟掖廷宫,假装探望那婢子,名声也就无损了!”
  李令月脸上一喜,对武则天夸赞道:“还是阿娘英明,女儿真是受益匪浅啊!”
  见女儿夸她,武则天面上冰冷如水,心下却很是受用,还觉得自己这个母亲,给女儿上了一课。
  她从进宫开始,就一直活在宫斗权谋之中,对教育子女的方式,也偏向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哪里会意识到,这种教育方式,是极其错误的。
  李令月从含凉殿出来,总算解决自己心中渴望的一件大事,顿时说不出的轻松,回家的路上,都是哼着流行小曲儿。
  路过掖廷宫的门口时,她朝里面看了几眼,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感慨:
  “婉儿啊婉儿,本公主为了想法子见你,还得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以后你可莫要负我才是!”
  次日一早,她用过早膳,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对蹲在地上给自己捶腿的王宫儿说道:
  “去通知后厨,准备一些糕点,待会随我去掖廷宫看望你娘亲!”
  王宫儿身子一震,大大的眼睛有些呆滞,不可思议地看向李令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令月捏起一粒葡萄,往她小脑袋瓜上一砸,没好气地说道:
  “还恁着干啥,要本公主再说第二遍吗?!”
  王宫儿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笑容如花灿烂,慌忙跪地答道:
  “婢子谢公主恩典,婢子这就去办!”
  起身退至门口,喜不自胜地就往外跑。
  “等等!”
  李令月唤住这小丫头,又补了一句:“顺道去赵侍那儿支取五十两银子,就说我说的!”
  王宫儿摇着脑袋拒绝道:“公主,使不得,使不得!”
  “呸!”李令月笑骂道:“叫你去就去,银子又不是给你娘的,你急什么!”
  “啊!这样啊!”王宫儿小脸刷的一下红了个透。
  不多时,王宫儿身后跟着一个公公,后者手上捧着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着五十两纹银,按照王宫儿的小体格,是根本搬不动的,于是赵侍安排了个公公帮她送了过来。
  膳食局做好了点心,李令月亲自做了分类,用一大一小两个食盒装盛。
  准备妥当后,登上撵驾,一行人往掖廷宫而去。
  掖庭宫是下等奴婢和犯官女眷生活的地方,皇室宗亲根本不会来这里,就算是一般的女官,也不会亲自进到里面,有事只需吩咐手下人去通传便是。
  当得知公主要驾临掖廷宫,里面所有的管事和奴婢尽皆慌了神。
  他们自入宫以来,还从未听说公主要亲自来掖廷宫,以至于管事的全都停下手里的工作,聚在一起商量如何接待。
  李令月的撵驾刚从凤阳阁出发,掖廷宫这边,大大小小的管事早就在大门外整整齐齐的跪了一大片。
  等到她到达时,掖廷宫的总管刘公公领着一众人齐声高呼:
  “恭迎公主殿下!”
  “嗯,都起来吧!”李令月和善地应了一声。
  众人起身后,总管刘公公小心翼翼地走到李令月跟前,躬身说道:
  “公主乃千金之躯,何须亲自驾临掖廷宫,但有任何差遣,让下人传个话便是,老奴这边定当为公主办妥!”
  李令月撇了这刘公公一眼,也不磨叽,直接开门见山道:
  “没别的事,本公主此来,是想看望一下昨儿个被发配到这儿的王侍官,刘公公,头前带路吧!”
  “原来如此,公主请随老奴来!”
  刘公公连忙躬身允命,走在前头的他心头一阵翻江倒海,暗呼“阿弥陀佛!”
  他很庆幸没有为难王侍,要不然今天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记得昨天王侍被人送到掖廷宫时,得知对方是凤阳阁的人,便留了个心眼,打算先好吃好喝招待着,等一段时间后,如果此人没了翻身的机会,再打发去干苦力。
  刘公公入宫二十几年,对待发配掖廷宫的奴婢,自然有自己的处事之道,无论官宦家眷,后宫奴仆,只要上面没明确发话,他都是采用先礼后兵的做法,等确定对方无任何价值后,再让其尝尝掖廷宫的苦,正是秉持着这一原则,他这个掖庭宫大总管才能安稳当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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