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江湖是人情世故
里余镇文化站坐落在镇街的地理中心位置，斜对面就是全镇的中枢所在，无论是向南去工厂区，还是向北回各自的村子，这里都是必经之路。
当初也不清楚是出于什么目的，建了个二层楼的文化站。
一楼除了中间有个玻璃门外，北侧还有一个小院落，从小院落里的楼梯上去可以直通到二楼。
也就是说，一楼和二楼竟然是隔离开来的。
偏偏一楼里面除了六根柱子，其他竟然都是空荡荡的，但地面却铺着大理石花样的地板砖。
文化站的牌子虽然在一楼挂着，但真正办公的却是在二楼。
李茂等到九点钟，才看到文化站有工作人员上了楼。
今天是星期天，那人估计也只是来值班的。
李茂跟着上了楼，却见那人走进了休闲运动室——里面有几个运动器械，还有两张乒乓球台。
那人看到李茂，觉得陌生，于是问道：“你，做什么的？”
李茂走了进去，递了一根烟给他：“大哥，请问这里是文化站吗？”
那人低头一看，竟然是软中，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掏出来的竟然还是好烟，于是态度好多了：“是啊，今天是星期天，没有人上班，我也是约了朋友来打打球。”
“我想问问，我们文化站站长是谁啊？”李茂给他点上烟，问道。
那人眼皮一挑：“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茂自我介绍道：“我姓李，是里余初中新来的老师，想找站长谈谈一楼能不能出租的事情。”
这件事情也瞒不住人，直接说出来也无妨。
那人吸了两口，笑道：“原来是李老师啊，我就是文化站的站长蒋宏斌。”
“不过，这个文化站能不能租，却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这房子是镇政府的，只不过把我们文化站安排到这儿办公而已。”蒋宏斌倒很坦诚。
“我看这里的构造蛮奇特的，一楼怎么全空在那儿？”
李茂也能理解蒋宏斌所说的，估计这话并不假，但还是好奇地问道。
蒋宏斌听到这个问题，摇着头笑了笑：“几年前，新港区刚成立，发了个文要各个镇都要搞个便民服务中心，我们镇上当时的书记就搞了这个楼。”
“一楼本来是做办事大厅的，后来区里面换了个负责人，说有乡镇暂缓实施，妈的，一天一个样，我们镇上当时太积极，项目都上马了，总不能半途而废，所以就建好了，这不，当初建这个楼还欠几万块钱，到现在还没还呢。”
“那为什么不租出去，这里市口很好，租出去还能收回点租金，来偿还债务。”李茂很是奇怪。
蒋宏斌看了一眼李茂，心想到底是个小年轻，哪里懂得基层的现状，反正约好打球的人还没来，干脆就跟他简单说说：“老书记当时说，暂缓实施，不代表不实施，所以不允许出租，等着哪天文件下来要求搞了，我们镇就可以第一个建成便民服务中心。”
他心里暗骂，直到老书记调走了三年多，也没见到这个狗屁通知，继任的人又不想多事，底下的人也不想给领导添麻烦，提都不提。他曾经提过一嘴，结果还被分管的副镇长训了一顿，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原来如此！李茂点点头：“谢啦，蒋站长。”
蒋宏斌有些无奈地挥挥手：“欢迎李老师多来指导指导。”
下了楼，李茂心里大致有了数，底下乡镇的杂事比较多，大家疲于应付，因此大多数人的心态是，能少件事，就少件事。不然的话，谁的提意见，这个问题就由谁来解决。
谁都不是傻子。
李茂自己也抽了根烟，在一团烟雾中，前面有些朦胧看不清，但一阵风吹来，烟雾散去，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既然找站长没有用，那就找镇长。
遗憾的是，镇政府传达室的保安说镇长星期天不办公，回老家去了。
李茂也不急于一时，嘉陵摩托突突突地直接往学校开去。
回到学校后，程宇锋已经喊来许致远，用两包烟的代价，让许致远帮忙给他和李茂各拉了条网线。
李茂见状，也不能小气，打电话给齐文明，让他送几个菜过来。
程宇锋本来还不肯在他宿舍里吃，但架不住天气的确热，还是开着空调舒服。
快要吃饭的时候，余荣刚也到了，李茂便喊他一起。
“靠！一吃就知道是文明饭庄的菜。”
才吃了一口，许致远就咂咂嘴。
“你怎么知道的？”程宇锋问道。
许致远笑了笑：“经常有家长请老师们吃饭，一般家长不会自己出面一个个地约请，基本上都是托人，或者直接托班主任请学校领导和任课老师，哪个人不喊齐主任？喊了齐主任，不就得去文明饭庄，哈哈，其实文明饭庄的菜很一般，但大家又不得不去，一年吃下来，还不熟悉？”
几个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吹着牛，还有空调吹着，好不惬意。
喝到一半，余荣刚有些迟疑，但还是说道：“老李，曹子健举报你的那个事，其实怪我，我一不注意给说漏嘴了。”
李茂早就猜到不外乎这几个原因，也没在意，敬了余荣刚一杯：“老余，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这点小事情，不要放在心上，何况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余荣刚之前一直担心李茂知道这事是他泄露出去的，会对他产生怨恨，但见李茂毫不在意，有些激动地一口干掉了一大杯啤酒。
“还有，”李茂喝完，放下酒杯，“你也可以跟曹子健说说，大家都是一起来的，以后还要一起共事很多年，有什么意见可以当面提当面说，不要搞这些小动作，这次就算了，如果还有下次，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就是就是，大家年纪都差不多，要团结起来才行。”许致远认真地说道。
李茂眼皮一跳，这句话好像谁说过。
许致远继续说：“你们不知道，学校里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复杂着呢，我们年轻人在票决优秀、表彰的时候，很不占优势，但如果我们团结起来，以后投票的时候，优先选我们自己人，票数肯定会多很多。”
余荣刚有些懵：“投票选优秀，不是看各人的成绩吗？”
“你这就不懂了，”许致远摇摇头，“同一年级同一学科的还好比较成绩，不同学科之间怎么比较？不同年级之间怎么比较？投票投的是什么，投的是人情世故！”
李茂暗笑，这狗日的早工作了一年，江湖经验就丰富了许多。
而他李茂，比许致远工作年份还要多很多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