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弗朗杰

  西蒙科铺好柔软的床垫,将温妮安顿好,看到她胸口呼吸顺畅后,才松了一口气,和尼泽泽尔并肩走出帐篷。
  “发生这种事,我也很难过,但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去找独眼麻烦。”
  尼泽泽尔走出帐篷,一上午的闹剧结束,午后的阳光温柔许多,他拿出一个苹果掰开一半递给西蒙科,自己则啃起另半部分。
  当下世俗观念里,生吃水果一直都是下等人的作法,但两个人谁也没在意。
  西蒙科嚼着果肉,想起不久前带蛆虫的苹果摇头道:
  “我还没糊涂到那个份上!”
  温妮昏迷那一瞬,确实让西蒙科心惊不已,多亏了后面那个赶到的人帮了忙,否则后果难料...
  但尽管如此,西蒙科也不打算再去找独眼麻烦了。
  别说对方会不会承认,就算承认了,现如今自己也收拾不了他,就算闹到团长那里,难道兰顿还会因为一个奴隶惩罚副团长?
  这种仇只能自己报。
  “你明白就好。”
  尼泽泽尔几下吐出果核,长年累月的战争生涯让他进食飞快,见西蒙科还在细嚼慢咽,他沉默一会儿,突然对西蒙科眨了眨眼,揶揄道,
  “嘿,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一直帮你?”
  西蒙科看着尼泽泽尔笑眯眯的脸,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他其实想问这個问题很久了。
  尼泽泽尔与自己严格来说,只见过数面,无亲无故,何必帮自己?
  如果说带自己回团和筹备宴会情有可原,但帮自己解围,为温妮忙前忙后又劝自己不要和独眼起冲突,就有些烂好人属性了。
  西蒙科可不信尼泽泽尔是这类型的人格!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着西蒙科的神情,尼泽泽尔忽然哈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轻松道:
  “不要这么防备我兄弟,你的警戒心太重了,一个人面对陌生环境有警戒心是好事,但太过头就不好说咯。”
  “其实我帮你原因有很多,远的不谈,其中最起码就有温妮的缘故嘛......
  嘿!别这么看着我,我对她是真心的!”
  尼泽泽尔举起双手,面对西蒙科的不屑表达强烈的反对:
  “好吧,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自己信!”
  尼泽泽尔撇了撇嘴继续道:
  “第二嘛,我是觉得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嗯,虽然我才二十八岁...”
  尼泽泽尔这种俗烂的言语西蒙科只当乱风过耳,他明白真正的原因还在后面。
  “不过呢,确实还有一个小小的缘故。”
  尼泽泽尔忽然凑过头,伏在西蒙科耳边,语气一瞬间变得冷冽,
  “团长想让你查一查团里的叛徒....”
  叛徒...团里有叛徒?
  我查?!
  西蒙科震惊的扭过头,“你确定你没在开玩笑?!”
  我可是个新人!
  “开什么玩笑?你看我像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尼泽泽尔标志性的耸耸肩,“伱以为我放心你查吗?可团长说了,正因为你是新人!所以才与团里没有杂七杂八的复杂关系!”
  “又不起眼又没有靠山,让你查比团里老人更靠谱!”
  “....你还真是直接....”
  “我一向如此。”
  .....
  西蒙科沉默起来。
  他性格一直很健谈,但最近的事情让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就像尼泽泽尔说的,他对所有人都有高高的壁垒。
  最终他犹豫一会儿,变相拒绝道:
  “你们甚至还不了解我对吗,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也不清楚”
  “难道你们就不怕我查着查着也像那些老兵一样不对你们说实话了...”
  “不怕!你这不是刚刚和独眼有矛盾了!”
  “?”
  西蒙科哑然失笑,好家伙,在这等着我呢!自己难道是被独眼和尼泽泽尔做扣了?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尽量帮你解决。”
  也不管西蒙科是不是同意,既然吩咐了,尼泽泽尔就认定西蒙科默许,转身就要离开。
  西蒙科则伸出胳膊拦住尼泽泽尔,虎着脸道:“钱!”
  “什么钱?”
  “调查的钱!想让我调查可以,但没有钱,我怎么办事?凭白无故接近别人,不靠钱开路难道靠屁股不成?”
  既然被人当刀使的命运躲不掉,那就要多争取些利益才行!
  “嗯...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尼泽泽尔认真考虑一会儿,见西蒙科眼神逐渐不善,连连摆手道,
  “.....其实我是想说....我也没钱..
  因为,我的工资发下来的第一天,就已经被我花光了。”
  西蒙科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一下,犹豫一会,从怀里掏出扳指和匕首,拍给尼泽泽尔道:
  “换二十个银币给我,如果你有本事能卖的更贵,多出的部分归你!”
  尼泽泽尔接过扳指和匕首在太阳下晃了晃,低头想了想道:
  “好吧,成交!”
  ……
  等到尼泽泽尔消失在原地,西蒙科仍在想着对方刚刚的言语。
  找出团里的叛徒?
  这谈何容易...
  可是自己能拒绝吗?
  西蒙科心底沉重,自从决定在那一夜踏入城堡开始,自己被当枪使的命运就从未停歇。
  “西蒙科先生,您可以进来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将西蒙科拉回思绪,他愣了一下,紧接着意识到什么,有些高兴的走进帐篷。
  只见弗朗杰正坐在温妮身前,正将最后一丝草药敷在温妮伤口之上,在他旁边,还有一盆清水。
  “弗朗杰阁下,毒排完了?”
  他刚刚和尼泽泽尔出去,就是为了给眼前这位年轻的修士治病的空间。
  “是的,不过她接下来需要好好休息两天。”弗朗杰洗了洗毛巾,连洗澡都不崇尚的年代,他还是选择了用清水清洗伤口:“其实毒并不凶猛,但还是致命,那位独眼先生,真是心狠手辣...”
  西蒙科置若罔闻,这年头,就是比谁心狠的时候。
  他不怪对方心狠,却也不会善罢甘休。
  “奴隶在这些贵族老爷眼里哪有人权?”
  西蒙科随口敷衍一句,帮忙端起水盆。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人权’这个词太过近代。
  说出口才猛地察觉不对,想要改口,却见弗朗杰愣了一下,随后感慨道:
  “人权...有意思的称呼...”
  年轻的弗朗杰仿佛被西蒙科这两个词触动了神经,他此刻好似变成了年长的老者,自言自语嘀咕:
  “是啊...人权...哪怕是远古时期的帝国,号称人人平等的共和制国度内,也是没有人权的...毕竟他们仍有奴隶的存在....而哪些奴隶和牛羊没什么两样..”
  “更别提南方那个所谓的自由城邦,他们的共和制连曾经帝国的一半的没有。”
  “长老参议院议员...他们和贵族的区别,只不过是换了个称呼!”
  弗朗杰叹息一声,“反倒是杀戮越来越多了...“
  “我听说王国又要对自由城邦开始进攻,哈比斯尔伯爵已经在南边厉兵秣马,囤兵数万...就连黑斯廷斯都被调走了十个骑士....而看如今的情景,北境也在蠢蠢欲动...”
  这位消息灵通的修士在胸前画出十字架,“乱世又起了!希望人少死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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