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意识拼图
演武台。
台上，中心线处，站着曾待时。
作为裁判的他神情严肃，左右各看了一眼。
左边，少年面如平湖，却透出倔强。
右边，小子低眉顺眼，但遮不住嚣张。
“真决定了？”明知是徒劳，曾待时还在做最后努力，苦口婆心道，“百草园开启在即，你们俩都是能竞争参与资格的。若出了什么意外，恐怕悔之晚矣。”
“主任放心，我不是失去资格……因为，百草园不会，也不能没有我。”徐无忌满脸自矜，满身傲气。
“奉陪到底。”赵潜看了对面一眼，只说了四个字。
曾待时无声叹息。
大椿之匣闪烁，一头白色大鲵浮现，身形环绕着他，发出婴儿哭泣般的凄厉叫声，正是尺泽之鲵。
尺泽之鲵有伴生异能“泽国”，可稍作限制，或许能阻止局势恶化。
但曾待时心知肚明，以雷鸣大彘的杀伤力，泽国是很难阻止的。
他的担忧没错。
事态的发展，的确超出了他的能力，只是，滑向了另一个方向……
……
苏易、燕赵、李庚生、徐子轩等一行人都在台下。
当然是为见证某人的新造物。
耳畔有议论纷纷。
都是高中生了，朴素的善恶观还是有的，很多人都知晓内情。
“徐无忌太过分了，弄死鸢尾雀不说，居然还赶尽杀绝……”
“赵潜也是，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怎么就不学乖呢？”
“我听说，是徐无忌主动挑衅，言语侮辱他妹妹。换做我，我也忍不了的。”
……
是非黑白他们是一清二楚。
但，没人敢招惹徐无忌。
即便不了解雷鸣大彘，但“七品造物师”这几个字的分量，学生们还是一清二楚的。
“平时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到这时候，就成缩头乌龟了？”李庚生很看不惯，晃着腰走上前去，“你们都不敢加油，我来！”
不料，他走到了徐无忌那边。
“徐无忌，我支持你！”他大声道。
徐子轩目瞪口呆：“这家伙在干什么？”
苏易、燕赵对视一眼，则心知肚明：这小子憋着坏呢！
台上，徐无忌一呆，暗暗得意：自己这是有拥趸了？也是，以自己的实力，有几个信徒不是很正常吗？
但李庚生的下一句，就令他当场破了防。
“――百草园不能没有，就像鱼儿不能没有自行车。”
徐无忌大怒，恶狠狠道：“谁在狗叫？”
“是啊，哪来的畜生，在台上狺狺狂吠？”李庚生冷然一笑，毫不相让。
姐控妹控是一家，李庚生当然和赵潜同仇敌忾。
这时，有人认出李庚生：“是李庚生！”
“李庚生？”徐无忌微微蹙眉，想起自己听过的一些传闻。
两人对视一眼。
有钱没品真可怕，不像我……
台上台下，两人冒出同样念头。
果然，只有同行，才是赤果果的仇恨。
“瞧那幅嚣张样~~”李庚生一脸不爽，他恨屋及乌，扩大了打击面，“这姓徐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喵喵喵？
徐子轩在旁，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
轰~~
落雷天降，激荡雷光中，雷鸣大彘身形显露。
此兽是巨型野猪，獠牙如刀，皮肤粗黑，有苍白雷纹遍布浑身鬃毛，像是天雷游曳于雨云，风雷暗蕴，浑然天成。
“雷之规则，”苏易观摩，微微点头，“而且，是极为高深的雷之规则，天衣无缝，完美无瑕。”
这头雷鸣大彘不愧为大师之作，一身规则圆融无隙，有种天然浑成，道法自然的神圣韵味。
甚至，由于过于严丝合缝，苏易连阅读都十分困难。
“念猫，出来。”
面对雷鸣大彘，赵潜显得淡然，低呼一声。
擂台上，雷鸣大彘面前，一只白猫显现，意态悠闲，舔着自己的毛。
一只猫？
所有人都呆了呆。
白猫比普通的猫要大得多，但相较一般玄兽，就显得十分迷你了，只有雷鸣大彘小半个脑袋大小，极不起眼。
其外貌也和普通的猫无太多分别，唯独一双琥珀瞳仁幽幽生寒，如同不见底的深潭，摄人心魄。
徐无忌看了一眼，有些心底发麻。
“什么玩意？”他暗暗道，“明明气息十分普通，但这双眼睛……”
……
台下，众人凝神观战。
“说实话，”燕赵很坦然，承认自己的无知，“念猫的两个伴生异能，我没太看明白。”
“俺也一样。”李庚生跟了一句。
“没事，咱们就结合实际案例，来个现场教学。”苏易打了个响指，笑着道，“不都说吗？人教人百言无用，事教人一次入心。”
“现场教学？”
众人心生几分期待。
轰~~
落雷天降！
一记苍白雷柱落下，璀璨雷弧，将白猫完全淹没，白猫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已然烟消云散。
“哼~~”赵潜闷哼一声，后退两步，脸色发白。
“就这？”徐无忌差点笑出声来，为自己刚才刹那的担忧感到可笑。
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雷鸣大彘的身后，一只黑猫正悠闲地舔着爪子。
它和白猫完全不同，是白爪黑身的乌云盖雪猫，唯独一双琥珀色的瞳仁和白猫一模一样，依旧是幽如深潭，奇诡难测。
雷击落空了？
还有，白猫怎么又变黑猫了？
究竟怎么回事？
徐无忌满腔疑虑，手底下自不会留情，雷鸣大彘雷纹闪烁，又一记落雷落下。
轰~~
雷光里，黑猫也化为烟尘。
“还有吗？”徐无忌眼神逡巡，仔细寻找。
他找到了。
在雷鸣大彘的侧面，一只狸花猫伸了个懒腰，那幽冷的琥珀色眸子，似透出了淡淡的嘲讽。
徐无忌呼吸急促。
连续两次“落雷”，对雷鸣大彘消耗巨大，一时之间也难再来一记。
――爆发力强，自然就有续航短的缺陷。
“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徐无忌手心冒汗，不知为何，有些心里没底。
而接下来，则是愈发诡异的情形。
狸花猫的身上，居然弹出了一只橘猫！
橘猫稳稳落地，依旧是生龙活虎。
两猫并立，瞳如琥珀，四眼凝视着雷鸣大彘，瞳孔幽深。
然后，狸花猫身上弹出一只狮子猫，橘猫身上又弹出一只三花猫。
四猫并立。
依旧都是琥珀色的瞳仁，八眼凝视。
再接下来，一只又一只的猫跳出来，指数式增长，渐成猫群。
它们模样不一，姿态不一，动作不一，唯独琥珀色的瞳仁是一样的，而且都以同样的目光紧盯着雷鸣大彘。
“分身？不，不能算分身……”眼前场景着实诡异，燕赵终于按捺不住，再次发问，“怎么回事？”
其余人也看过来。
“念猫的核心规则，是【念头】。”都自家兄弟，苏易也就不卖关子，当然，主要是怕挨揍，“佛家说，一念一世界。在我这，是一念一只猫。”
他斟酌着词语，继续解释。
“其伴生异能之所以叫【意识拼图】，是因为是念猫的意识是分散的，每生出一个念头，就能化作一只念猫。”
“念头无尽，故分身无穷。”
……
“念头无尽，故分身无穷？”
这话一出，听得众人都是瞠目结舌。
不过，装完一把后，苏易不忘落地现实。
“当然，受念猫和赵潜本身的限制，极限恐怕也就百余头。”他不掺情绪地理性分析，“而且，你们也看到了，每只念猫的实力也相当有限。”
燕赵微微眯眼，问出关键问题：“何为主？何为辅？”
“这念头，会分出主念头和分念头吗？不，念头就是念头。”苏易哑然失笑，意味深长地道。
“换句话说，每一头念猫都是一样的，只要剩一个，它就能活。”燕赵呼吸急促，深深震撼，“不就等同于不死之身了？”
“每损失一只念猫，都会消耗灵力，损失过多，则耗尽灵力，油尽灯枯。”苏易摇摇头，“若对手足够持久，就能一一灭之；或者，对手足够快，在念头分散前将之歼灭，也是能杀死念猫的。不过，想要快过念头分散，这还是很难的。”
李庚生摇摇头：“雷鸣大彘的‘落雷’，消耗的灵力更多！依我看，一记落雷至少得干掉十来只念猫，才能勉强‘回本’。”
“还有一点，这头念猫不好伺候。”苏易也不瞒着，说出最大缺陷，“分身系玄兽，还分主和辅，就已经对操控者心神消耗巨大；这念猫没有主次，猫的性格又最为跳脱，分念越多，对操控者的精神负担极为惊人，甚至可能造成人格分裂或者精神错乱。”
众人闻言，不禁动容：这个缺陷，的确有点大。
“不止，”苏易又加重语气，“还有一个隐藏缺陷，我没说。”
“隐藏缺陷？”燕赵等人疑惑地盯着他。
“念猫死去一头，虽然相当于一个念头消失，但痛苦却是真实的。”苏易指了指赵潜，“这种痛苦，也需要赵潜来承担。”
“死亡的痛苦感受？代价有点大啊……”燕赵忍不住道。
“所以，需大意志者、大毅力者，才能操控念猫。”苏易沉声道。
“代价很大，但的确很强。”徐子轩看着台上，咽了口唾沫。
这时候，群猫出没，如滔滔滚滚的小型兽潮，已然淹没了雷鸣大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