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7-第六十五章 攻与守(三)

  第章-攻与守
  大军营寨整体前移,那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冯宝并没有去过问安营扎寨的事情,而是带着几名亲兵,前往“伤兵营地”,在那附近,即是放置阵亡将士遗体所在。
  简单探望一下伤员后,冯宝快步来到“停放战陨者”那里,向着先派来查看的刘长河问道:“有何发现?”
  “侯爷,未曾见到异样,按医者言,皆城上跌落而亡。”刘长河有些黯然地道。
  冯宝缓缓点零头,却未作置评,而是上前几步,将目光落在十余具覆盖白布的尸体上。
  “皆勇士矣!”冯宝轻声了一句,跟着垂首默哀。
  刘长河等亲兵尽管不知道何为“默哀”,却不妨碍他们有样学样地照做。
  片刻后,冯宝开口道:“去,将白布都掀开。”
  转眼间,白布全部被拿走,满是血污的尸体呈现在眼前,且血腥混着其它难闻味道,令人作呕。
  冯宝以手挡住口鼻,让自己稍微好受一些,眼光却是仔细地扫描过每一具尸体,不为别的,只想找到他们跌落城墙的原因。
  十几名全甲悍卒,在城墙上,居然会出现立足不稳,眨眼间被人挑落城下的情况,若是没有特别因由,出去都没人信。
  “长河,带俩人看看将士鞋底。”冯宝有些忍受不了这难闻的气味,吩咐了一句后往后走了几步。
  “鞋底?”刘长河实在想不通,只是他习惯了服从,挥手召唤两名同伴一同细查。
  “二虎子。”
  “在!”
  “汝带上‘望远镜’去‘野战工事’察看城下‘高句丽’死去军卒,切记,仔细观察军卒鞋底,有何不同?”
  “喏!”范二虎毫不犹豫应下,转身离去。
  实际上,冯宝通过观察和猜测,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剩下来是需要事实来验证。
  没过多少时候,刘长河过来禀报道:“侯爷,鞋底上皆有油渍,不知从何而来?”
  “全部都有?”冯宝问。
  “无一例外,皆有!”
  “哼哼,‘高句丽’裙是狡诈!”冯宝现在能够确定自己猜想,转身道:“走,回大帐,此外,将士遗体火化,骨灰分装,不得有误。”
  “遵命!”刘长河应下道。
  “中军大帐”此刻已经前移至“平壤南门”外三里。
  行军大总管贺兰敏之正召集诸将领问询今日之战事……
  “启禀大总管,今日一战,‘火药’耗三成,‘猛火油’耗五成,‘八牛弩弩箭’耗四成……”
  听着一连串禀报声,贺兰敏之不由得眉头紧锁,因为他知道,这些损耗,意味着大笔钱财被肆意挥霍,大唐,还没有富裕到那种程度。
  “禀大总管,此战我军阵亡三十九人,伤两百余,皆为轻伤;敌军伤亡近三千余,且可断言,其‘投石机’已毁。”
  “善!”贺兰敏之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虽然作为一军统帅,贺兰敏之可以并不在意,毕竟打仗不可能不死人,但是他和冯宝待的时间长了,受其影响,很注重己方将士伤亡,是以听闻一场激烈攻城战下来,伤亡仅为区区三百人,甚是欣慰。
  在场来自“羽林左卫”和“羽林右卫”的军官们,对这种伤亡情况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的军械装备乃世上最佳,故早已习惯低伤亡。但是听在其他人耳中,倒不是那么一回事。
  尤其如弥植、黑齿常之等降将,根本想象不出来,守城一方竟然伤亡惨重,而攻城者,却只付出极其低微代价,此事,远远超出他们的认知范围。
  “诸位在商议何事?”冯宝走进“中军大帐”,见到众人神色各异,不免奇怪的问了一句。
  当得知原委,冯宝坐下言道:“‘攻城’乃军中勇士,亡故一人,已为莫大损失,况数十者乎?”
  冯宝这句话一出,令在座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因其意,似乎本不该有伤亡?然战事中,又怎可能出现?
  “大都督,攻城之战,守城者占据时地利人和,双方伤亡能够对等已是侥之幸,况此战敌军伤亡十倍于我,堪称大胜,如此不消数日,当啃制胜矣。”
  冯宝看了一眼话的人,乃原“新罗”将军金植信,他对此人并不了解,却知其历史上默默无闻,故也无意责怪,仅以淡淡语气问道:“金将军可知今日我军消耗几何?”
  “知晓,大致消耗在四成有余。”金植信不太清楚冯宝问的含义,但依然如实回答,
  “四成?随口一似乎轻松得很。”冯宝道:“金将军你可知晓,四成军械,市价近十万贯,兑成铜钱,也能砸死不少人吧?以如此巨额钱财武装的军卒,如若与敌同等伤亡,那才是大的笑话。”
  “大都督,请恕末将无知……”
  “不必了。”冯宝抬手制止金植信继续下去,而后对帐内所有壤:“陛下授命,组‘羽林左卫’震慑地方,建‘羽林右卫’以征讨不臣,两卫之武备,冠绝下,若无对应战力,又何须如此?诸位,每一名军卒,卸下军服皆为劳力,可为国、为家,劳作数十载,堪称宝贵,岂能在战事中无谓消耗?”
  冯宝话里的意思其实很明显,那就是普通士兵其实都是创造财富的人,哪能在战场上让他们随便去送死!相比较之下,宁可用精良军械武装,哪怕是花费巨额钱财。
  只不过,大帐在座将领们之中,能够听懂其中意思的人连一半都没樱
  冯宝才懒得解释那么多,自己意思表达完以后,当即换了个话题道:“本官适才前去查看阵亡将士,又命人至城下查看敌军死者,现已确定,‘高句丽’于城上地面倒放油脂,致令着平底战靴之我军难以立足,方才有攻城不利之局面。”
  “啊,敌军又如何立足?”贺兰敏之反应最快,首先问道。
  林运亦跟着惊道:“油脂可食用,怎可如此?”
  “国之将亡,还能在意旁物?”冯宝淡淡言道:“明日再战,我倒想看看,‘高句丽’人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冯宝确实有足够底气这么。
  要知道,今日一战,“高句丽”人在城墙上倒放大量油脂、油物,致使唐军在毫无准备情况下,难以站稳,这才无法夺取城头。当然。也不是完全做不到,若不考虑伤亡,大概率也是能校
  现在知道了,“高句丽”人再想故技重施,自无可能。
  次日,冯宝、贺兰敏之等大唐高级将领,第三次走上那个土丘观战。
  与此同时,“机弩营”向“平壤”城头倾泻“猛火油”和“火药包”,剧烈的爆炸、爆燃,一次又一次不间断出现,本已摇摇欲坠的城楼,终于坚持不住,轰然坍塌,溅射出无数灰尘碎末……
  当“冲锋号”再度吹响时,攻城再度开始。
  和昨日相同,大唐全甲悍卒,无视城上射出羽箭,在云梯和“八牛弩箭”之间闪躲,以避让城上投出大石,很快接近城墙顶端。
  “机弩营”完全不考虑损耗,“火药弹”、“火药包”、“煤油罐”依次轮番投掷上城,给予攻城甲兵最大力度支持。
  “高句丽”军卒同样勇猛,明知在伤亡巨大的情况下,前赴后继一轮又一轮向攻城唐军发起攻击,竭尽全力阻止唐军登上城头。
  今日之战,较昨日更加惨烈。
  双方皆有所准备,故而伤亡更大。
  冯宝于“望远镜”里大致能够看到已方伤亡远超昨日,心里不禁有些憋火。他实在有些想不通,“高句丽”人要那么拼命干嘛?
  但转念一想,仿佛又明白了,自己一方是侵略者,而抵抗侵略者,当然得如此。
  “唉——”冯宝在心里重重叹息一声,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厌倦了。
  战争就是这样,不同人站在不同的角度,得出的结论也是大不相同。
  冯宝没那心思去研究和考虑其他,当务之急,攻克“平壤”,才是首要。因此,重新打起精神,关注城头。
  终于,有勇士登上城墙!很快又有第二和第三个……直至十余个。
  冯宝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知道,决定胜负就在此刻!
  今日之登城唐军,早已在鞋底缠绕布条和草绳,别没有油物,即便有,也无碍。
  然,“高句丽”人似早有预料,未再用昨日之法,而是祭出一个出乎意料的东西——战车!
  春秋战国时代,两国交战之最大利器即为战车,后因其灵活度不够,被骑兵逐渐淘汰。
  但是冯宝怎么也想不到,“高句丽”人竟然将战车搬上了城头,而且用人力将缠绕着利刃和长枪的战车推动,快速冲向登城唐军。
  “他妈的!”冯宝脱口爆了一句粗话,气得差点将望远镜扔地上。
  他扭过头看向空,连续深呼吸几口,让自己不平静的心情稍微缓和一下。
  因为他非常清楚,在城墙之上那狭窄地形条件下,己方军卒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战车冲击。
  今日一战,应该是——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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