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二者不可得兼

  于是黄琬与时任光禄勋的陈蕃同心协力,以品行选拔良才。如此,自然得罪了既得利益者。寻常权贵的攻讦被御史中丞拦下,但权贵中还包含了桓帝的宠臣,最终两人包括为两人说话的一个侍御史皆被免官。
  从这个角度说,受先帝的影响对陈蕃有些偏见的刘辩,对待陈蕃的态度有些像反派了。
  而今黄琬在仕途上几经波折,但他初心不改。
  对待黄琬,刘辩就不需要像杨彪那样勾心斗角了,虽然前者对于刘辩的政策并非全然认同,但在整顿吏治这一项,双方毋庸置疑地十分相合。
  他将会坐镇五州之中的豫州和徐州。
  至于位于五州最中间的兖州,便是车骑将军派上用场的时候了,皇甫嵩会率军前往五州腹心之地坐镇。
  刘辩明晃晃地昭告天下他的决心,他倒要看看,这次在五州之中,会不会有谁想不开效仿前年那样造反!
  而另一边,杨彪回到家中之后,第一时间命仆从叫来了杨修,质问道:“近日你可曾外出访友?”
  “正要跟阿父说呢,那个曾得蔡公称赞的王粲果然名不虚传,孩儿与他相谈甚欢。”杨修满心的欢喜,终于能有同龄人在才学上与他相提并论了,却没注意他父亲急变的脸色和藏在身后的竹尺。
  “你们把这竖子给老夫按住!”杨彪在宫中有多慌张,在家中就有多愤怒。
  “相谈甚欢是吧!我让你什么都谈!……”
  屁股上的疼痛让杨修猛烈挣扎起来,看他父亲这般模样,明显是讲不清道理的,大杖则走的道理杨修清楚得很。
  押着杨修的仆从也担心主母怪罪,力度随着时间松懈起来。
  终于,杨修寻了个机会挣脱开来,在逃跑前喊道:“父亲不分缘由就斥责于我,这个家,不待也罢!”
  望着杨修逃离的身影,杨彪又望了望身边的家仆。
  只能在心中叹息:“吾儿莫怪阿父,不论家中有无天子耳目,都只能是你的过错啊!”
  ……
  陈国,长平县县寺。
  一个小吏模样的人正在讨好地作揖:“赵公,粮食能多给点吗,这也太少了,我家内子病了,无力纺织,家中老幼全靠我的俸禄了……”
  但无论他说得如何悲惨,被称为赵公的小吏始终不为所动。
  等到不耐烦了之后,更是毫不犹豫地呵斥道:“来这里的哪个不说家里困难?都想多要粮食,哪来那么多粮食?李成你莫要多言,赶紧画押,你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闻言,李成只好苦着脸,在竹简上写下自己的官职名字。
  只是看到自己名字上方的应收和实收皆是四石粮食四百钱,他忍不住苦笑一声。他是最低一级的佐史,俸禄在斗食之下,正是上面的数额。
  然而怀揣着怀中不到三百钱的俸禄,再一点点将差不多只有三石的粮食送上借来的驴车,李成只觉得讽刺。
  回家的路上,李成忍不住地叹息,现在正是粮价最高的时候,怀中的三百钱买不到两石粮食,只能少吃点,等到下个月粮价稍稍降一降。
  驴车还未来到家门口,他的两个孩子听到驴叫声已经迎了过来。
  口中高呼着“阿父,阿父”。
  这时的李成不复在县寺中的卑躬屈膝,已然变得高大起来。
  李成当然明白自己的一双儿女要的是什么,他摊开手,笑着看两个孩子围着他打转,搜寻着他身上能藏东西的地方,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但两个孩子搜了一圈也没搜到。
  “阿父骗人!”
  眼见着小人儿眼泪汪汪的都快哭出来了,李成这才笑着指了指车上自己坐着的地方,在那后面藏着东西。
  两个孩子立马欢呼起来,很快找到了两块米糕,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眯着眼睛啃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李成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回到家中,他的妻子已经做好了饭等他回来,全然没有他口中生病的模样,他的母亲则坐在屋前晒太阳。
  眼见妻子望过来,李成摇了摇头。
  他妻子有些失望,却还是强颜欢笑道:“君去了一趟县城,应是累了,先吃饭吧!”
  又呼唤起了一双儿女。
  望着两人手中的米糕,她对着李成小声责备道:“家中本就缺钱,何必花在稻饼之上。”
  李成摇头:“本就要不了几个钱,难得孩子喜欢吃。”
  对于李成来说,单靠他被克扣过的俸禄养家必然是不够的。
  旁的不说,一家三代共五口,一个月的口粮就得六石。
  好在他妻子心灵手巧,织得一手好布,每年也能有三四千钱的进项。外加自家种的十几亩田和因来不及耕种不得不租给邻里的田,足以衣食无忧。
  但这并非李成所求。他没什么出身,能靠着识字当上小吏,明白学识的重要性,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踩着自己的肩膀更进一步。
  所以他要为儿子进学而存钱。
  但俸禄的克扣让收入本就不多的家庭愈发雪上加霜。
  他不禁怀念起了以前国相还是骆俊的时候,那时就算是战乱,俸禄也能够足额发放,而他作为佐史,单靠俸禄就能养活一家五口外加口算更赋,余下的进项皆能存下来。
  而且,那时候,他作为乡中的小吏,虽然胆子小,不敢做的太过火,但依旧有额外的收入。
  饭间,他的母亲再度提起了此事:“我听说,隔壁村的李大,给他母亲买了一件新冬衣,村里人都很羡慕。”
  李大也是乡中的小吏。
  听出母亲言外之意的李成立刻说道:“母亲,不管别人怎么样,咱们过好咱们自己的。”
  他不认为自己是胆小,他父亲已逝,没有兄弟,他若是倒了,家也就散了。
  他母亲却是望着眼前的麦饭和腌制的豆子叹息一声:“早先骆府君在的时候多好啊,怎么就变了呢!”
  这不是李成第一次听到母亲的抱怨了,钱粮的减少首先便反应在钱粮上。
  可听说过前年发生的事,他不敢再贪了。他可没个好出身替自己挡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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