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刮掉的白斑

  “我认识?”白芷不禁哑然失笑,“我认识的最有钱的人,就是一个即将上市的集团老总,还曾经躺进医院九死一生,应该还没有这么奢侈吧?”
  “不对吧”,柳菲儿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做了一个no的姿势,“你回忆一下?”
  她不会说的是韩安瑞吧,白芷感觉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回忆层层叠叠,像是帘幕一样徐徐打开。
  艺术馆大厅,壁画穹顶、绿草如茵的小院子,院子里的香槟桌,一切都像是梦境一样虚无。
  之前还是真诚对待过的吧,只不过目前就像是巴别塔一样,彼此无法互相理解,也无法沟通。
  人类发明了语言,可是人类却从来都不喜欢运用这个工具,不长嘴,任由误会、愤懑、伤感无序蔓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柳菲儿继续笑道。“你在想,人生是多么的不公平,凭什么人家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不应该是人人平等吗?”
  “啊?”白芷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被我说中了心事吧?”柳菲儿一副看穿对方心思的得意和优越,果然看不惯别人,见不得别人好的劣根性冒头了吧。
  “你被确诊了,这就是《甄嬛传》里的浣碧吧,在‘真公主’面前,这些妒忌和酸才是正常的,谁让我是‘胜利者’呢?”柳菲儿的自信爆棚到峰值的状态,她在心里叫嚣着,就差点说出声来了,“这位谁都看不顺眼的人,自己不被她喜欢也是正常的,也无所谓了。”
  殊不知白芷虽然嫉恶如仇,但是除了朱小姐这一波人,以及被他们说教唆的,其他的人成百上千,她还真没多少看不顺眼的。
  别人的事情,关心那么多有意思吗?对得起我的本心就够了,白芷一直都是这么自我要求的。
  反正柳菲儿现在韩安瑞的帮扶之下,在蒋思顿”天王嫂“培训基地哪里更换了顶级的妆造团队,一改之前圈中丑女的形象和口碑,头一次有了大美女的状态和感觉。原来做美女的感觉是这样美妙啊,她认定对方一定是妒忌她妒忌得快要疯了。
  白芷对对方心里的小九九并没有太在意,但是还是明显的感觉到对方优越感和炫耀欲,于是露出一副“恭喜竞争对手获奖”的笑容。
  啊?!等等,白芷和她现在是竞争对手吗?白芷好像突然就被带入了这个角色,一时很有些不太适应。
  她一直都不太习惯也不太熟悉雌竞的那些套路,只是之前被攻击得一些烦躁,所以会经常干脆放弃进入所谓的角斗场。
  现在突然又被拽回这样的场景当中,一时竟然有些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窘迫。
  她只是在看着别墅当中美轮美奂的艺术品,只是在无比感叹着造物的神奇,多少钟灵毓秀,多少奇思妙想,才创造出如此多的精美艺术品。
  “没有人的生活日子是好过的,no one,哪怕是他们。”柳菲突然甚至有些伤感。
  “怎么,又突然凡尔赛了呢?”白芷有些丈二和尚哦不着头脑。
  是啊,想这些金字塔顶尖的贵族,他们的所有的东西都比别人的大,他们的房子,银行存款余额,当然还有遇到的问题也更大。
  他们拥有的越多,可能失去的也就却越多,在这些担忧中,首屈一指的是安全问题,像他们这样的宫邸一般都有银行级别安保系统,但是随着劫匪越来越升级,像对这样的安保系统有所了解的人,他们稍加培训,就能轻而易举的攻破。
  他们会吸引来不法分子,他们担心会失去一切,所以做足了人身保护,什么军用级防弹车,家里都是防弹玻璃,都是基础标配,因为作为亿万富翁,他们一直是组织犯罪集团的首要目标。
  他们没有办法直接在室外出现,不可能会毫无芥蒂走在大街上,或者天桥上,因为他们可能随时会成为别人袭击和绑架的对象。
  白芷突然想起来,为什么韩安瑞不会坐地铁,也不怎么会逛超市了,那个时候,他竟然还每天陪她在各个不同的餐厅里吃午餐,陪她做一些普通人看似寻常的小事,在餐厅门口的露天花园里俯瞰城市景色,她还因为对方不肯像普通男生一样陪她而常常心生怨怼?
  原来是这个男人难得“下凡”了。
  想起来之前自己对于他的诸多埋怨,目前看起来倒是自己局限了?
  或许她之前在他面前多次表达的“人人平等”的观念,或许在他看来是在向下兼容?
  白芷突然觉得世界观再度接受一轮冲刷,她开始思考和复盘过去的人生。
  按照如此想的话,她对于前任的怨恨,似乎消弭了一些。毕竟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谁又真的比谁更为老练呢?
  她不禁在想,这些金字塔顶尖的贵族们,对于可能来自自己躯体的危险防护重重叠叠,而对于心理的健康防线,却是脆弱的不堪一击,这么轻而易举就任人长驱直入,如履平地?
  其实,白芷一直都知道韩安瑞的内心命门,从来都不是什么表面上的莺莺燕燕,而是从小在自己母亲那里受到的遗憾,至于具体是什么遗憾,白芷作为外人,自然是不得而知。
  家就是一碗黏稠的脓血,很多东西掉进去都是无声无息的,像母亲腥甜的乳汁和脐带,像妻子的眼泪和厨房厚厚的油污,像孩子怎么也说不通的公理和自我意志,在这里只有父权能掀起波澜,只有钱币能激起水花……血缘就是最好用的遮羞布,轻轻一盖,人们又能服用这碗脓血以作良方。除非他自我意识到这一点并愿意寻求帮助,才不会被朱小姐这种给肆意拿捏。
  孩子是不能对父母表达不满的,特别是韩安瑞这样的二代,所以他只有向外界投射,只能向外界投射,如果谁不幸成了这个靶子,谁就得经受这样的投射,承载所有的不可言说的愤怒与羞耻,难堪的矛盾与失望。
  但是也不是没有委屈的,当初白芷为了内心的爱情保持忠贞,触怒了蒋思顿,而韩安瑞却对蒋思盾对她的诋毁污蔑全盘接收,让她落入四面楚歌的境地,而他则近十年都与蒋思顿黏黏哒哒亲亲爱爱,你们是真爱,她就得无痛当妈?
  人们在彼此的绞杀里轮流担任凶手和受害者的角色,施虐又受虐,濒死又复仇……你再找不到任何一处方寸之地,能如此疯狂地用爱与情模拟凡世中难以上演的屏息时刻……爱情只能让懦弱的疯子宾至如归。
  白芷在沉思,柳菲儿依然在兴奋的介绍,主人们每天都如何都把豪华的昂贵的金银器交到紧张到颤抖的员工手中。
  就是在这个一直空置的房子里,有次朱诗韵实在忍不住炫耀欲和好奇心,请了一堆人来开party,一片狼藉之后,出了昂贵的价钱请了专业的高端专业的保洁公司来打扫。
  打扫完了之后,朱炻韵躺在大客厅里,突然觉得墙壁上一副画越看越不对劲,好像突然出现一块白斑,她以为是什么东西溅了上去?心慌之下,也是怕被人发现,于是拿一块抹布,小心的把那块白斑给刮掉了。
  “殊不知,那是这块风景画上的月亮,整幅图原本值得百万英镑,月亮去掉之后......不知道跌到多少钱了”,柳菲儿嘲讽的摊摊手。
  “不过好在,这栋房子韩安瑞不常来,所以暂时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被发现。”柳菲儿嗤之以鼻,“在宫斗剧里,韩安瑞这样的角色不是吉祥物吗?”
  “人类社会是个草台班子这件事,我很早就发现了。
  我还记得一个剧集,就是人类精英对重大事情进行决策,决策的方式是捉一只鸡来把头砍了,看看这只没头的喷着血的鸡,往哪个方向去。大家就奔向这个方向。
  大家都疯疯癫癫,深一脚浅一脚,同时佯装笃定。伴装笃定逐渐成为人类生存第一大技能。
  所以京特安德斯在《过时的人》里说,人类会在自己造出来的物件面前羞愧。
  一个机器,是那么的光滑、锃亮、无缝,忠实地执行指令。而人是那么跌跌撞撞,容易腐朽。所以,人,过时了。”
  白芷盯着那块被抹掉白斑(月亮)的油画,不禁幽幽的说。
  .
  灵镜台边,神色凝重的下棋的少年,悬在空中的手一滞,“咦?!柳菲儿的表现突然太亮眼了,我本来都要将她弃了,没想到,她竟然还知道将这姑娘带到‘烛光别墅’,出息了。”少年手舞足蹈起来,不过”,他突然眉头一皱,嘟囔道,“我的小乖乖,你可得记住了!你的使命不是加入他们,你就是来拆散他们的,你怎么还能入戏了呢,你跟朱炻韵吃什么飞醋?”
  “对,你就得跟一头母狮子一样,把萧歌这头斑马的脖子给我狠狠的咬住了,你可千万别松口,必要时刻,不惜用上非常手段!才能不负了我们的一片栽培之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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