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还以为是个局

  天色一片澄明,白芷自顾自的说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许久才想起旁边有另外一个人。
  她回过头,看到这个眼神空灵得像一片水晶一样的人,感觉似乎其与往日似乎有所不同。
  许久,他的脸上浮上一重笑意,“看起来,你悟了,说明这些经历,与你而言,还是有积极正面的意义。”
  “只是不知道如果柳菲儿在此,她会作何感想。”
  “哼哼,她?如若不是当年她妄信谗言,凭她的资质,加上我的协助,她就算无法登上顶流,但又何至于,何至于如今遍寻全网,查无此人。”
  白芷轻轻嫣然一笑,朝着面前的小径,一步一顿的走着,重新拾起的自信,让其步伐也摇曳生姿。
  小路的尽头,是一块高耸入云的石壁,上面爬满了绿藤,密密匝匝的全是深绿浅绿的叶子。
  “你倒是,倒是大不一样了”,“孔雀”连着跟上几步,走到石壁前,轻轻摘开几大片藤叶,小心地扶起上面的藤蔓,露出背后光滑如镜面一般的石壁。
  “这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吗?”白芷瞪大了眼,一张小脸都快贴了上去。
  “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因为时间在这里发生的折射,就像雨后的太阳光照射到水汽上会变成彩虹一样,所以你可以看到时间扭曲所形成的虹体——也就是过去未来。”
  鼻尖都快贴到石壁上的白芷突然短促的啊了一声,赶紧跳着往后退了一小步,一边心下惊叹道,这孔雀怎么突然知道这么多,难道又开始“内卷”了吗;一边脸上讪讪的咧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从而掩饰自己对此的“无知”,装出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拿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肩上宝宝的肩带,移开视线环顾一周,无所谓的说,“嗯嗯,不错的嘛。”
  “那”,“孔雀”似乎看出了她的拼命掩饰,但是不露声色,平静的说,你是想看到过去,还是想看到未来?
  “看未来有什么好看的?”白芷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轻挑了一下眉毛,“那样你岂不是降格成了算命的?要看,就看过去。”心下想着,过去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可糊弄不了我什么。
  “有趣。”
  “孔雀”没有了卖关子的心思,此时四下无人,他也没法展示自己的招蜂引蝶的“魅力”,只好耸耸肩,“你知道我们当下的周围是有许多暗物质的吧?”
  “嗯”,白芷不明所以的点头,心想这跟暗物质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知道光是有速度的,所以如果你足够远,就能有办法看到以前发生的事。”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们现在处在几光年之外的地方?”白芷惊讶地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那倒也没有。”“孔雀”耸耸肩,摊摊手,“没有那么远,‘暗物质’改变了光的方向,缩短了距离。”
  白芷有点不明所以,还待他继续解释详细。没想到“孔雀”却收住了话头,“所以我们现在还能够好整以暇的在这里观看过去的事。好了,作为洛兰的朋友,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它的神奇。”
  “洛兰?你怎么认识他?”白芷突然被提起了兴趣。
  “怎么,你以为当年我在那个活动现场遇见你,是偶然吗?”“孔雀”的一番话把白芷震得晕晕乎乎的,不过她很快就被石壁上的影像吸引了过去。
  石壁上影影绰绰的呈现了一个室内的场景,几秒钟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了,有一股遥远的熟悉感。白芷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算是想起来,这是多年前那个写字楼顶楼的僻静的一处涂鸦墙。
  此时涂鸦墙上油墨还未干,在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下折射出一丝细微的晕轮,地上横七竖八的摆着几支画笔和油漆桶,不远处一副白色耳机静静的躺在地上,夹在画笔和几处纸卷之间。
  “这分明是——”白芷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带带的伸出手指着石壁,脑海里翻江倒海,回忆像潮水一般涌上来。
  “当然了,加入了一点VR技术...”“孔雀”有点洋洋自得的解释,不等他说完,此时石壁上出现一个人的影像——
  稀疏的长发,清瘦矮小的身材,黑黄的肤色,灰色的衣衫,白芷一眼就认出来是当年的朱小姐。
  看到白芷的注意力全然被石壁所吸引,他悻悻的住了嘴,也一同看过去。
  只见影像中的朱小姐轻轻的走了进来,想来是很软的平底鞋,并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声响,只是轻微的嚓嚓和风声。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嘴角泛出一丝轻微的笑意,然后淡然的走到墙角一处,俯下身,把那白色的耳机捡起来。
  然后若有所思的站住沉默了一阵子,大概十分钟左右,她缓缓地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往窗外楼下看了看,嘴角露出隐秘的、带有一丝满意的笑容。
  “哎——”她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自言自语的说:
  “怎么说你好呢?这场权力的游戏里,你居然还犯了最为弱智的错误——竟然真的动了真心,你这样卸下所有的铠甲,把致命的弱点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我若不顺水推舟,似乎都对不起你的这一场悲壮而凄美的演出。
  要不是——要不是你真的彻底放弃退出,我都以为这是个局——请君入瓮的局——我还真是高看你了,在最初你的几场手段,我还以为你是个多么厉害的对手,可如今——就这?就这?
  面对一个毫无反抗力的对象,虽然赢了也没有什么意思,但是我为什么又放弃这个顺利就取得胜利的机会呢?赢就是赢,谁又在乎是怎么赢的呢?
  这么看起来,韩安瑞,小看他了,这小子有点登西。”
  白芷的手指甲深深的陷入到了掌心里,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什么疼痛,只是呆呆的任凭汹涌的情绪在心中起伏。
  从那之后,白芷再也没有提起过画笔,曾经引以为傲的文字,常常也让她自感力不从心。她知道自那壮丽的一场诀别之后,她的余年都在流血,而且血流不止。
  后来,她游走于各种市井小民之间,在自身四周竖起了一面面冰墙,抵御外界的寒风呼号。她深知,他们情义稀薄,搁不下同情和怜悯,她就是在这样的腐朽和恓惶里,凭着刻骨之殇,生长出尖利和冷嘲,凛凛的看着这一切,同时辗转腾挪的躲避各种扑面而来的霜刀风剑。
  正在回忆当中的白芷,被“啪”的一声响拉回了现实,“孔雀”打了一个响指,“看看别的吧。”
  没等她回过神来,她突然发现,石壁上像帘幕被缓缓拉开一样的,呈现出另一个场景。
  阳光煌煌的一个下午,天幕上亮闪闪的,却看不出暖意,而是透出金属光泽一般的冷森森的白色光,不时有黑色的鸟雀“啊——”的一声从天边划过,像是一张莹白色的纸张,被割开了一个口子。
  室内,窗边,深红的繁复的帘幔厚重的搭在窗前的一张茶几旁。
  茶几两侧是高椅背的沙发,两边都坐着人。
  一侧坐着一男一女,藏在帘幔洒下的厚重的阴影里,不太看得清表情。
  另一侧,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正好被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照射着,这张脸,让白芷倒吸一口凉气——她永难忘记的一张白色的,方颌的,浓墨重彩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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