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通天之象流今古

  沧水山庄比邻东海。
  三重雷环载衡华快速赶到。
  盘膝坐在雷环上，伏衡华俯瞰下方。
  峰峦起伏间，毓秀山庄由碧水环绕。仅在空中观望，便觉下方充沛清新的灵气。
  “蟠龙风水局。”
  伏衡华喃喃念叨。
  嗖的一声，紫光在伏衡华身下一闪，雷环消失不见。
  “天骨风清，不履纤尘。”
  清风拂过，伏衡华依旧飘坐在半空。
  只是眼神带着几分嫌弃，看向慢悠悠踏着仙剑，出现在身边的于小磊。
  “第一个帮你做好傀儡，你就这么急着拆台？”
  “把你送到了，还不行吗？”
  大爷似的坐在雷环外面吹风，真以为是乘祥云，驾坐骑呢？
  于小磊审视下方山庄，神情带着几分凝重。
  看不懂，完全感知不到这里面有多少高手。
  但是，仙剑在震动。
  在这个山庄里，有足以吸引“紫电惊芒剑”的气息。
  衡华对于小磊甩脸子，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轻飘飘的，他来到山庄大门口。
  斜眼看了一眼于小磊。
  于小磊左右张望，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让我去叫门？”
  “不然呢？我从没干过这种活啊？”
  以往拜访长辈，来到门口时多是恒寿取出伏衡华的金简玉刺，跟守门的护法、门童交流，然后门户开启，伏衡华走进去。
  伏衡华亲自去敲门？
  在有旁人跟随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亲自去。
  顶不住伏衡华的目光，于小磊上前叫门。
  算了，权当是“雷尊”的酬谢吧。一些小事，姑且容忍一二。
  可还没等于小磊叫门，大门径自打开，殷彦青从里面走出来。
  见伏衡华到访，他眼睛一亮，笑道：“伯父占卜不虚，你果然这个时辰到了。”
  月镜先生是占卜高手，伏衡华对他能占卜自己到来时间并无惊讶。
  只是面对殷彦青，伏衡华满腹疑惑：
  “世兄为何在此？”
  殷彦青看了一眼于小磊。
  于小磊主动道：“我在山庄外等你。”
  “倒也不是那么避讳。”殷彦青请于小磊随二人同行。
  “我们在南洲有一些勘古行动。本来是伯父负责，但眼下魔劫已起，伯父忙不过来，就让我们几个过来打下手。顺带过来跟你们交流交流。”
  走入大门后，眼前一座八卦影壁陡然亮起霞光。
  殷彦青没有出手，往后退了一步。
  伏衡华眼见面前浮现无数卦爻，正杂乱无章的飞旋。
  看了几眼，伏衡华勾动手指，将那些卦爻一一按规律排序。
  定——
  影壁八卦复原，殷彦青继续带二人前行。
  很快，三人遇见一片桃花林。
  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于小磊神识观察，却很快便迷失在这片繁花桃林间。
  “桃花阵？”
  “是五蕴阵。”伏衡华看着桃花林，又看殷彦青没有领路的打算，索性率先往前走，并嘱咐于小磊，“跟着我的步伐，不然走丢了，迷失心神，我可不管。”
  于小磊见他前行，地上出现闪亮的脚印，连忙跟上去。殷彦青似笑非笑，也跟着脚印行走。
  “贤弟，咱们伯父的脾气，你懂得。”
  “懂，懂。他整天弄这老一套。每次来蟠龙岛，都要弄一些题目来刁难我。”
  伏衡华满脸不屑。
  自己可不是当年，那个连八百本修真道典秘录都背不下来的五岁孩童。
  现如今，自己的学识比宗师都不逊多少。
  刁难我？
  开玩笑！
  接下来，他又穿过两座阵法，破解一座珍珑，修复两件法宝谜题后，终于在一处凉亭看到月镜先生。
  于小磊看到人，不免松了口气。
  全程那些阵法、谜题，他一个都看不懂。
  要不是伏衡华领路，他根本进不来。
  于是，他忍不住问殷彦青：“阁下。敢问傅玄星、恒寿他们，也要过这些难题吗？”
  “自然。”
  于小磊满脸惊讶：“傅玄星能解开？”
  伏衡华的目光扫来。
  于小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咳咳，我不是嫌弃他什么。当然，炼器那几个谜题，他肯定没问题。但前面的阵法之类的……他和恒寿都不怎么精通吧？宇文春秋似乎也……”
  那货的造诣在排演道法上，解密不是他的长项。
  “我家姐姐和妹妹在呢。河洛，我家绝学。”
  伏衡华说完，径自往凉亭走。
  突然，他脚下亮起一道银光。
  于小磊见状，二话不说抽出仙剑。
  “等等——”殷彦青赶紧拦住，“这是天星路，考察星相学问的。”
  银光飞舞，三人眼前出现一片缭乱的星图。
  殷彦青看到后连忙喊道：“伯父，还是换成东来神洲的星图吧！衡华和他家姐妹一样，都是初来乍到，不懂……”
  “无妨。南洲的星图而已。”
  伏衡华看向眼前的星图，目光寻觅“紫微垣”的位置。
  迷天星路。
  自己脚下为起点。紫微星所在为终点。
  破局需梳理星图，找到一条通往北极星的道路。
  于小磊盯着星图看了一会儿。
  星辰无节操的杂乱闪烁，完全看不出哪里才是正确道路。
  他不禁想起，父亲曾经和几位前辈聊天时提及过这种东西。
  想要走通星路，要么提前学过、背过星图；要么用天机推演之法进行测算。
  “以伏衡华的学识，他肯定背过星图。就算是南洲的，他也可以测算。不妨事。”
  于是，于小磊收起仙剑，耐心等待。
  “虽然我喜欢华丽、漂亮的东西。但我也不是一味要求多、大、繁。在星空，比起这夏日的星辰，我更喜欢冬天的。”
  明亮、凛冽，仿佛自高远的世界俯瞰人世。冷清而不显喧嚣。
  伏衡华挥挥手，主动转动星图，把夏日的星空扭转为冬日。
  殷彦青眼皮一跳。
  “你小子……够能装的。”
  喜欢什么节日的星空？
  你这分明是展现自己对星空排布的造诣。
  能按照星辰运转的规则转动半年时序，还能找不出星图的正确道路？
  伏衡华扭转星图后，似乎察觉了什么，盯着眼前的星图默默端详。
  良久，于小磊耐不住催促，伏衡华才划出一条前往北极星的道路。
  待来到凉亭时，他对那衣装不改，容貌不变，依旧是浅蓝长衫的书冠男子问道：“伯父的星图为何是双层？您也知道三星天？”
  “哦？你对星象的掌握，已经涉及这一层了？”
  月镜先生挥动折扇，抚着小山羊胡子，含笑道：“看来，你在东来亦有一番奇遇——你奔月了吗？”
  伏衡华目光一闪，缓缓摇头：“只是一位朋友上去看了看，我没有去。”
  “那倒可惜了。去天上看一看，那风景……有空，你可以去试试——你那朋友，女孩？继承了”
  伏衡华再度摇头。
  “得，又一个瞧不上太阴法统的。一定是年纪小，不足三百岁的小年轻吧？这些小女孩啊，一个个的……都不明白世间万物早已标好代价，有舍才有得啊。”
  “咳咳……”
  殷彦青忙道：“伯父，您和衡华百年未见。一见面，聊这些玩意干嘛？先让衡华坐下吧。”
  见伏衡华站在凉亭边，月镜先生哑然失笑：“也是，坐吧，快坐。你我有百年未见，如今看……”
  青年周身道炁流转，仙光盈动，更有一股勃勃生机，每时每刻在运行造化之妙。
  “万幸，万幸——伏伯父教导有方，总算没有走入邪魔外道。”
  看到伏衡华如今的修行状态，月镜先生心头大石落地。
  “道途初定，只要没有大变故。应该不会有入魔堕邪之类的糟心事了。
  什么强逼着修仙者练习魔功，再将他们的骨头抽出来搭建宫殿、撵车。
  应该是做不来了。
  ……
  万魔葫芦内，少年坐在帝座上，翻看赫连金奉上的图纸。
  “万骨魔辇？你说，这是幽玄大帝的出行至宝？”
  “正是。这是我在一处遗迹得到的。据说需要上万修士的灵骨打造而成。”
  少年看了半响，把前面拉车的部分涂改后，将图纸扔给他。
  “放手去干吧！我给你撑腰！等这东西做成，本座重重有赏。”
  ……
  伏衡华与月镜先生百年未见，慢慢闲聊叙旧。
  虽然生分许多，但随着月镜先生聊起伏衡华儿时的一些往事，彼此间的距离倒也拉进不少。
  至于于小磊，他被殷彦青请到不远处，讨论东来一行人接下来的行程。伏衡华来时特意嘱咐过，如月镜先生询问，大可直言交代。
  在一个天机高手，且清楚他们来历的情况下，他们那些计划没什么可遮掩的。
  彼此通气，说不得还能得一些助力。
  “说来，伯父为何在此？还有那位名叫‘炎凌子’的前辈，他和您……”
  “我前番见了傅玄星那小子。你们已经过了西海龙王那一关吧？”
  月镜先生道：“关于你爹和天上那几位的纠葛，你应该了解一些了？”
  伏衡华默默点头。
  “伯父躲到南洲，是因为他们？”
  月镜先生点点头，又摇摇头。
  “一半是，一半不是。”
  为何有一半不是？
  没等伏衡华多问，月镜先生直接提及当年自己和好友商议的事。
  “蟠龙岛那场大战之前，我去过你家。因为算出你父有一场劫数。”
  伏衡华眼皮一跳，然后默默点头。
  没错，父亲和母亲都不是不通天机的人。
  纵然天机莫测，他们也无法算尽一切。但两个人都死了，怎么想怎么有问题？
  就凭水底下的金泥鳅吗？
  曾经，伏衡华还惧他几分。可随着修行有成，他渐渐不怕水底那个不能动手，只能无能狂怒的废物了。
  “我跟他商量了一些事。然后我直奔炎谷，把仙剑拿走。顺带，就把那位前辈请出来了。”
  伏衡华神情一正，指了指天空。
  “真是曾经那位？”
  “不是那一位，但本源一致。可以视作是不完全的复活，亦或者转生？反正，他目前恢复不多，只是凭借劫仙法力，能护住我一二罢了。”
  伏衡华没有言语。
  他能感应到，月镜先生的修为并不高。
  因其观测天机，泄露天机太多，目前还维系在金丹期。
  于小磊一剑就能把月镜先生给杀了。
  但论天机，十个于小磊加一起，都会被月镜先生轻松玩死。
  “伯父和世兄他们之所以能来南洲，也是因为那位前辈的帮忙喽？”
  “现在是，但未来就未必是了。”
  “你在此逗留几日，我教你一些东西。”
  “天机术？”
  “你家的河洛摆在那，想要我教什么？那可是从人族祖庭，天胥神洲带出来的东西。”
  月镜先生笑骂道：“我要是传授你天机术，你爹第一个不放过我。那不是帮你，是害你。”
  见伏衡华满脸好奇，月镜先生道：“我要教你的，是一些在东来接触不到的世界基础认知——你可知道‘通天洲’？”
  伏衡华默默点头。
  “你来南洲，制作那几具傀儡时，应该察觉到，南洲金精和东来的相似程度？”
  伏衡华再度点头。
  “所以，这二者之间，可以得出什么假设？”
  伏衡华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两个大洲曾经是一体，后来因为板块漂移，分开了？”
  “分开时间呢？”
  “这……”
  这哪里能算出来啊？
  “看来，你没有深挖地下啊。”
  月镜先生指了指不远处的殷彦青：“他们来，是带人来南洲挖掘赤霆文明的古遗迹。”
  “赤霆文明？这里？这不是南洲——当年的赤霆文明难道是……”
  伏衡华恍然大悟。
  赤霆古修真文明，并不仅仅是东来神洲的，更是南闫福洲的古文明？
  通天洲，通天塔？
  所以才叫做通天洲吗？
  “赤霆文明崩毁后，通天洲渐有分裂之势。但在下一个修真文明的全力维系下，并未彻底分裂。直到地下魔神的出现。魔神之口肆虐万魔，最终文明崩塌，四洲分裂。我们东来孕育第四个玉仙文明。而南洲，以及西洲、北洲也有相应的第四修真文明诞生。甚至可以说，如今的南闫福洲依旧是第四个修真文明，一个以符箓为根基体系。经过千百劫难已摇摇欲坠，但又坚挺维系下来的古文明。”
  所以，殷彦青他们来此吗？
  伏衡华恍然大悟。
  “不止我们逐古人。其实在我们之前，在赤渊道派到来之前。还有一批人来过南洲。”
  月镜先生道：“伯父曾经的事迹，你应该清楚。他曾经覆灭一个叫盗天盟的组织。”
  提及盗天盟，伏衡华神情微妙。
  先生悠然道：“盗天盟是得神洲盗仙道统而建立的组织。而那群被神洲仙人追杀的盗仙道统，便逃入了南洲——也就是我这座沧水山庄的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