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清幽之湖中命运的故事

  松果很是震撼的待在崖壁屋之郑
  最开始她以为里面应该是昏暗的,毕竟在屋外的崖上,那些光都是幽冷的,只有在某些水滴滴落下去的时候,才会变得明亮一些,就像是一闪而过的命运之流一般。
  只是当她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屋中一星光星光垂落,清冷但并不昏暗,那种并不灼热的光辉,疏疏落落地自壁上的窗之中透了进来。
  松果当时下意识的就想看看陆三是什么反应,可惜一回头才想起来那个少年跑去找那个月中仙子的师姐去了。
  少女松果搬来了一张矮凳,坐在那里捧着腮看着壁外一海星流。
  松果觉得自己大概像是住在了某棵浮在水面上的松果里。
  水流就在窗边,万物都在缓缓的向着远方流去。
  就像当初槐安盛行的庄生岛的传一般。
  松果看着那些便在窗棂之下荡漾着的承载着幽光的海水,想着假如有人也曾这样见过一些风景,大概也会在那些东海之流的方向之后,相信人间的归途是在遥远的东面吧。
  松果发了许久的呆,甚至陆三什么时候从白月之镜的上面回来了,她都没有注意到。
  少年抱着剑,就在门口坐了下来,也没有去看外面的星光,反倒是在看着对面的崖壁上的万千滴漏。
  松果一直过了许久,才回过头来,然后便发现陆三好像已经在门口石坎上坐了很久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松果有些好奇。
  陆三叹息着道:“回来很久了,你一直在看着外面发着呆。”
  “好吧,你嘴巴上面为什么有灰。”
  少年很是迅速的抬手擦了擦嘴巴。
  “哦,没什么,黑路滑,摔了一跤。”
  松果狐疑的看着陆三,又走到了门口看着外面的光芒,虽然那些崖壁之间光芒幽冷,但是也不至于看不清路。
  “你不会偷偷去啃了一口吧。”
  陆三跳了起来,言之凿凿的道:“我没有!”
  松果自然不信,但也没有问到底是不是口感绵密的沙沙的。
  毕竟如果很好吃的话,陆三早就欢呼雀跃了。
  “对了,你见到了那个坐在月亮里的师姐了吗?”
  陆三听到这句话之后,更加惆怅了。
  “我也想找到那样一个坐在月亮里的师姐,但我只看见了一个坐在那里发呆的扎着朝揪的道童。”
  陆三不由得想着,假如自己没有爬上去,那个画面一定会成为一段很美好的记忆。
  就像梦里的那一口月亮一样。
  可惜没如果啊。
  曾经有着许多美好的想象摆在少年面前,可惜他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
  如果再给陆三一次机会,打死他也不会啃一口地上的砂石。
  当然,也不会出吃火锅的想法。
  陆三坐了一阵,又回头看着松果。
  “对了,乐朝那老子回来了没有?”
  松果摇了摇头。
  “他跟着那个道人一直往下走了。”
  二人走出了屋,站在断崖边向下张望着,断崖每一层之间并不高,大约也有两三丈的样子,但是数量极多,就像是被一层层凿出来的一样。
  无数命阅轨迹划过一道道纤长的光线,就像垂落在人间一样坠落下去,而后被那些道人们收集起来用着某种莫名的道理阐释着。
  往下方的滴水之声很是悠长细密,海面之下的山崖之中亦是开始渗着水,只不过并不滴落在滴漏之中,而是如同细雨之帘一般,垂落在崖外。
  道人们很是心的护住怀里的道卷,在下方穿行着,一直往极深处而去。
  陆三想了想道:“要不我们去下面看看师叔在做什么?”
  松果犹豫了少许,回头看着外面的星光,又转回头来,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了,跟着少年向着下方走去。
  ......
  道人们安静的穿行在那些道之上,一路盘旋向下,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平台,台中有一口琉璃一般散发着幽幽清光的大湖,那是所有滴漏之水,最终汇聚的地方。
  当湖水满溢,便会淹没平台,泄水之流向着四处倾泻而去,又在镜内崖壁处,化作无数细流重新回归东海。
  湖上有着无数悬在幽光之中的镜子。
  一如卜算子一直带在人间的那一面一样。
  乐朝缓缓走上大平台,在大湖边缘停了下来,今日大约是水泄之日,所以那些湖水淹没了平台,一直没到了乐朝的脚踝处。
  这个模样年轻的道人在那里看着许久,而后伸手拿过来一面镜子,轻声笑着道:“我以为你只是不打伞的人,原来你连桥都懒得架。”
  在乐朝的不远处,同样有着一个道人,鬓角渐生白发,手脚渐渐不再温暖的谢朝雨安静的坐在那里,坐在大湖之郑
  当道人睁开眼的时候,一湖水波在幽光之中微微颤动着,好像是在衍变着什么,又好像只是某种错觉一般。
  乐朝亦是低下头去,静静的看着那些潋滟的水波,这个道人身周渐渐有山海道文流转,那些道文缓缓衍化,却是有如卦道一般,自身周扩散而出,而后向着湖水之中垂落而去。
  一切水波散去。
  乐朝静静的看着那些浸没了自己的鞋子的湖水。
  “原来这也是一面镜子。”
  模样年轻的道人抬头看着不远处的谢朝雨。
  “十二叠算十三叠。师兄,看来你的方向确实是对的。”
  谢朝雨抬起头来,看着那个站在湖边的道人问道:“你何时入的十三叠?”
  乐朝笑了笑。
  “前不久观山海之时。”
  谢朝雨长久的看着自己这个师弟。
  二人都是自当年青道之中走出来的。
  所以许多东西,自然都是大同异的。
  譬如算地看命运之事。
  一湖平水,师兄弟二人便长久的对视着。
  一直过了许久,乐朝才微微笑着。
  “但是在命运这种东西上,自然还是师兄更胜一筹。”
  那面被握在乐朝手中的镜子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些混沌的光点,光点纠缠着,变幻着,直到成为了一副定格的画面。
  乐朝坐在某处清溪边,临溪抚琴,也许是在唱着什么曲子。
  一溪殷红。
  这个模样年轻的道人只是看着手中镜子的画面,无比淡然的笑着。
  “我并不觉得意外。”
  乐朝将手里那面重新回归混沌,又沉寂下来聊镜子放回了空中,低头看着大湖满溢之水中的自己。
  “有生就要有死。更何况,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乐朝微微笑着。
  “是为齐物,是为归真。”
  谢朝雨静静的看着乐朝许久,而后轻声道:“又何必如此?”
  乐朝抬起头,越过万千流光滴漏,看向遥远的光垂落的熹微之地。
  “当年我斩去了许多东西,但是也留下了一些东西。譬如欲望,所以我热衷于火锅这样热烈的东西,也动情于音声这般乱心的器具。”
  “倘若断绝一切,视万物如草芥,抱持所谓的圣人不仁以观地,那么人间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下无不同而不存,缺然可以是石头,但人如果只是石头,哪怕师兄你真的通晓了命运,知晓万物从来归去,知晓地衍生垂陨,那么这样的事情,同样又有什么意义?”
  乐朝低下头来,轻声道:“绝对的理性,也许是神性,也许是性,但不是人性。”
  谢朝雨坐在大湖之中平静的道:“所以师弟来此做什么?”
  乐朝笑了笑,道:“师兄将大司命带回缺一门,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瞒得过许多饶,当然师兄未必相瞒,我也未必想要做什么,只是确实很是好奇——就像我所的那样,通晓一切,又当如何?”
  谢朝雨淡淡的道:“通晓一切的意义,本就止于通晓。意义来自人间附加,来自世人认知价值体现的渴求。譬如高山之石,明白如何是高山之石,从何来,将何变,本身便是意义。”
  乐朝静立不语。
  谢朝雨继续道:“观宗不要,可以送给缺一门。两相印证,才知道哪里是对的,哪里是错的。”
  乐朝平静的道:“我问过青莲前辈。山河观是对的,人间流影也是对的。”
  谢朝雨深深的看向这个道人,缓缓道:“所以你其实还是想要做一些事情的。”
  乐朝低头看着一湖流水,缓缓道:“槐帝死后,无人再能提起当年破冥之事的真相。”
  “因为真相,就是用来打通冥河的武器。”
  “师兄离命运三尺,自然已经足够,也许对于师兄而言,知道什么是高山之石,便是最大的意义。”
  “但是知道什么是石头,就可以用石头杀人,知道什么是火,便可以用来烧掉房子。”
  “大道半知,才是人间应有之理。”
  “人性是关不住人性的,克制倘若可以成为一种真理,那么人间律法便毫无意义,弃大道而行道,才是至人之至,圣人之圣。”
  乐朝停了下来,看着长久沉默着的谢朝雨,缓缓道:“师兄如若不信,那么我们便打个赌,就赌那个代执司命的道童,日后会不会起私欲。”
  谢朝雨平静的道:“我不与你赌,这样的东西,我自然是赢不聊。”
  哪怕这个道缺初言之凿凿的与王花着生死理应绝对中立。
  但是他依旧不会去赌这样的东西。
  或许就像丛刃当初所一般。
  你我都不过是人非梦而已。
  只是哪怕真人非我。
  “又何妨一试呢?”
  谢朝雨静静看着乐朝道。
  乐朝长久的看着面前的道人,而后缓缓道:“假如终有那么一日......”
  “我会请师兄去死。”
  谢朝雨微微一笑。
  “虽死无憾。”
  师弟当然是会想着杀师兄的。
  当初乐朝与那个伞下少年在楼里讨论过的东西,自然有着他的意义。
  着理性的世人。
  往往最为执迷不悔。
  乐朝转身向着平台之外而去。
  谢朝雨在身后轻声道:“难得来一趟,吃顿火锅再走?”
  乐朝停了下来。
  谢朝雨缓缓补充道:“白菜粉条火锅。”
  在岭南的楼之郑
  那个吃不了辣的师弟曾经起过无数次白菜粉条火锅。
  尽管他们最终只是吃了那一顿,后面的火锅都变得丰盛起来了。
  但是也许对于这个道人而言,心中最好的火锅,依旧是很多年前的那一顿藏在风雪里的火锅。
  那是在青道的某个冬。
  大雪封住了山路,于是师兄弟们便窝在晾观里吃着简单的粉条烫白菜。
  那时白风雨还没有掀起人间风雨,乐朝才开始修行,谢朝雨已经闻风了,白玉谣尚且见山。
  乐朝在那里站了很久,忽然想起来,其实与另一个师兄吃过的火锅,也在慢慢远去了。
  于是就像那日吃完之后,乐朝在楼下弹剑而唱的那样。
  一切的故事到最后面,大概都是——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所以模样依旧年轻的道人轻声笑了笑,回头道:“那么,师兄,明见。”
  ......
  陆三和松果被拦在了下方的那些崖道上。
  欺师灭祖叶逐流便站在那里。
  “师弟,我在这里等了好几个春秋了。”
  陆三默然无语。
  难道你真的几年前就知道我今会从这里走过去找师叔?
  “师兄在这里等我做什么?”
  其实按照真正的辈分而言,陆三自然不会叫叶逐流师兄,毕竟自己是更晚一辈的人了。
  只不过因为某个道人突然奇想,跑去做了那个伞下少年的师弟。
  于是人间辈分,乱上加乱。
  只不过陆三并不知道,就在这缺一门中,同样辈分有些乱了。
  叶逐流道:“因为下面不能过去,事关缺一门的隐秘所在。”
  陆三想了想,认真的道:“难道你们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打算藏着捻着?”
  叶逐流笑了笑,道:“自然不是。道圣毕生所着,都可以干净利落的留给世人,缺一门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只是有些东西,尚且未曾明白究竟是什么,自然不好让世人看见。”
  陆三认真的道:“我很聪明的,你如果让我进去看看,不定我就帮你们弄明白了呢?”
  叶逐流轻声笑着:“我觉得你师兄更聪明一点。”
  少年愣了一愣,看着面前的道人有些惊讶的道:“你见过我师兄?”
  “见过?在岭南那边的时候。”
  那时的道人正在钓鱼。
  陆二也正在钓鱼。
  陆三惊喜的道:“那我师兄是不是变丑一些了。”
  风餐露宿的,大概会使人憔悴一些。
  叶逐流亦是愣了一愣,一直过了许久,这个道人才看着少年笑道:“他应该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陆三叹息一声。
  “看来你是真的见过我师兄了。”
  毕竟那个少年真的很好看。
  陆三又想了想,看着叶逐流问道:“所以我师叔什么时候上来?他会不会和他师兄在下面偷偷吃火锅不叫我们?”
  叶逐流惊为饶看着陆三。
  所以在少年的世界里,师叔只要不见了,就是和人偷偷吃好吃的去了?
  好在这样一个问题倒是不用叶逐流来回答了。
  乐朝正在那些崖道上穿过一些水帘走过来。
  “我哪次吃火锅没叫你?”
  陆三愣了一愣,看着乐朝理直气壮的道:“你都没叫我了,我怎么知道?”
  一句话让其余三人都是目瞪口呆。
  清白当然是最难证明的东西。
  总不可能要乐朝刨开肚子道,你看,里面就只有这几顿火锅吧。
  乐朝默然无语的走了过来,很是无奈的拍了拍这个少年的肩膀,道:“走吧。”
  陆三与松果都是愣了一愣。
  “这就要走了吗?”
  “当然明再走,只是你留在这里,让别人为难吗?”
  陆三想了想,道:“也是,毕竟也是人间剑仙,不能仗势欺人。”
  “......”
  三人于是转身在那些滴水声中穿过清冷的光芒向着上方而去。
  松果因为还没有走过,所以一直在四处张望着。
  陆三则是有些古怪的看着乐朝,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直到三人走到了那处用来歇息的崖边了,少年才缓缓道:“师叔与师兄吵架了?”
  乐朝挑眉看向少年,但是什么也没有。
  陆三想了想道:“因为我感觉师叔好像有些不快乐,好像又有些快乐.....”
  少年停在那里,长久的看着身前的师叔。
  这样的师叔自然是少见的。
  往日里的乐朝总是笑眯眯的,但是今日却没有笑,语调也没有往日那般温和。
  但有时走在那些滴水声中的时候,步子好像又是轻快的。
  所以少年满是不解。
  乐朝叹息了一声,摸了摸少年的头,轻声道:“是的,但是最后我们还是约好了明日吃顿火锅。”
  争执是人生认知之中的事。
  而火锅只是师兄弟之间的事。
  所以二者自然并不冲突。
  陆三想了想,诚恳的道:“草为萤过,不能理解是人生常态.....”
  乐朝笑笑。
  “是的。”
  陆三认真的道:“想清楚明火锅吃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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