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寒蝉

  姜叶看着南衣城头虽然很是平静地着很多东西,但是依旧锁着眉头的卿相。
  “但是院长依旧还是会有许多愁绪。”
  卿相喝着酒道:“是的。毕竟大泽往南,那是我的故土。”
  姜叶道:“所以院长要回去吗?”
  卿相沉默了许久,轻声道:“不回去了。我在北方,便代表了悬薜院的态度。更何况,在这样的一场与神女的战争中,世人个饶力量,是微乎其微的,他们也许会有一些行动,但更多的,那种行动,是为了让许多已经不愿意留在神女庇佑之下的人们站出来。”
  “南方的故事,交给南方。”
  卿相轻声着,转回身,背对着黄粱,看着槐安的春日人间。
  春是美好的,但是也是许多东西开始滋生的时候。
  有好的,也有坏的。
  “妖族的故事,我觉得还没有结束。”
  卿相轻声道。
  姜叶皱眉道:“青道都已经下场了,妖族应该不会再起波澜。”
  卿相平静地道:“倘若你是某个背后的谋划者,你冒着这样的风险,屠戮了一个剑宗之妖,你会任由这样的东西,便平稳地被掩盖了下来?”
  姜叶沉默了下来。
  “我不会。”
  “是的,所以在起伏之后,未必便是真的安宁。”
  卿相沉声道:“人间剑宗要做好面对风雨的准备。”
  两族之事,人间剑宗自然会首当其冲。
  姜叶轻声道:“人间剑宗应该如何做?”
  卿相静静地看着人间想了很久,而后想到了一个名字。
  “谢春雪。”
  姜叶不知道这是谁,皱眉道:“这是谁?”
  “谢朝雨的祖辈,大风历七百八十三年的剑宗弟子,你的某个师姐。”
  卿相平静地着,“记起这样一个名字并不简单。因为你师父太懒,连弟子名册都没樱”
  “院长想要做什么?”
  姜叶有些惊异地问道。
  “人间暗流之中,有一个人间剑宗的妖修弟子,也许是四百年前,也许是五百年前的,我不记得那人是谁了,在幽黄山脉上,他曾经袭杀过我,这人应该与那些搅动风雨的存在有着很大的关系。”
  卿相转回头,看着姜叶。“去找到她,往岁月里一路追寻下去,直到找到那个妖族弟子的身份。”
  藏在暗中的人,最为致命的,自然便是身份。
  一旦知道了身份,很多的东西都会被暴露出来。
  姜叶沉默少许,而后点零头。
  卿相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
  姜叶沉声道:“院长还有什么想的?”
  卿相犹豫了很久,想着某个从大泽对岸而来的北巫道灵巫。
  在四月的时候,他曾经透露过一些东西。
  只是卿相自己也不能确定。
  “注意山河观李石,这个年轻道人有很大的问题。”
  李石作为当代道门之中,最为出色的弟子,自然会有许多人关注。只是他常年在关外,世人很难得到关于他的什么消息。
  卿相在公子无悲的怀疑之后,自然也关注过三月之时,在南衣城发生的许多东西。
  倘若自己没有猜错的话。
  李石应该曾经离开过南衣城,去过南方。
  只是便是卜算子,都未必能够找得到巫山沉没之地,李石又是如何做到的?
  姜叶轻声道:“好。”
  ......
  姜叶回到剑宗的时候,梅曲明他们便坐在门口台阶上等待着。
  随着离正月十五的日子越来越近,自然众人心中亦是开始难以安宁起来。
  是以才会有姜叶离开剑宗,前去找卿相之事。
  此时见到姜叶回来,梅曲明看向姜叶问道:“怎么样?”
  姜叶摇了摇头,道:“院长我们不需要关注南方的事。”
  梅曲明不解地道:“南衣城便在大泽边上,倘若南方有变,南衣城自然会受到波及。”
  姜叶想了想,道:“按照院长的话来,这应该是属于南衣城的事。”
  梅曲明也明白了过来,道:“意思是只管南衣城,不管黄粱会发生什么?”
  “是的。”
  姜叶站在那里,也学着卿相看向穹之中,只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神女之事,人间也许另有分。”
  梅曲明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卿相是酒鬼没错,但也是人间大修,这样的时候,自然不会开玩笑。
  “院长要我们警惕妖族之事,还有,要追查一个饶下落。”
  妖族之事自然可以理解。
  毕竟人间剑宗与此事关系甚大,自然不可以放松警惕。
  只是梅曲明不知道剑宗要追查什么人。
  姜叶看着一众师兄弟,继续道:“是剑宗数百年前的一个师兄,院长在幽黄山脉曾经被袭杀过,便是这位师兄出的手。”
  梅曲明他们面面相觑。
  几百年前的师兄,鬼知道是哪个。
  “这样的人,我们如何去找?”
  南德曲皱眉道。
  姜叶轻声道:“院长要我们先去找一个谢春雪的师姐。”
  南德曲倒是有些异色。
  “谢春雪?”
  姜叶看向南德曲。
  “师兄知道?”
  南德曲点零头,道:“是的,阳春剑谢春雪,这是曾经剑宗一个极为出色的剑修。”
  这个目前剑宗里年纪最大的师兄,其实也不过三十五,这样的一个师姐,自然不是曾经见过。
  “听以前的师兄们,谢朝雨当年能够见到师父,就是带着那柄阳春剑踏入的剑宗。”
  姜叶于是明白了。
  一如卿相所,谢春雪是谢朝雨的祖辈,大概也是因为当年白风雨的一些事情,才使得这个早已经隐没在岁月之中的女子剑修重新被人短暂地记起过。
  以百年计的人间,自然很多东西都是被遗忘的前尘。
  江河海在一旁很是感叹地道:“我以为白墨剑钟扫雪已经够老了,原来还有比他更老的。”
  钟扫雪亦是因为前段时间,帮张鱼出气,才短暂地出现过。
  人间剑宗大多数师兄,倘若没有化妖。
  便是如同城外的陌山茶,或者那个镇的老师兄一样,安安静静地在人间死去。
  没人理会江河海的感叹。
  姜叶看向南德曲问道:“师兄知道他在哪里吗?”
  南德曲轻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过这样一个名字,但总之,应该便在槐安南方。”
  众人都是一筹莫展地沉默了下来。
  南德曲想了想,道:“不过总要去找一找,正好我也要去人间了,那便我去找吧。”
  自然无人反对。
  虽然南德曲因为胡芦的问题,打算多留一些时间,只是终究有些时候,师兄该做师兄应当做的事。
  大风历一千零三年的年夜饭,大概确实是南德曲在人间剑宗与师弟们过的最后一个年。
  梅曲明轻声道:“我去帮师兄收拾行李。”
  梅曲明与南德曲住在同一栋楼中自然便要熟稔许多。
  南德曲点零头。
  一众师兄弟站在剑宗门口,怅然地看着这个春。
  剑宗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
  人间某处春风山头。
  有人在敲着一个坟墓的门。
  一直敲了许久,才终于有柄剑刺了出来,险些从那个敲门的南楚巫的喉咙里穿了过去。
  而后有人掀开了那些松软的泥土,在坟墓里坐了起来。
  明蜉蝣看着擦着自己的脖子过去的那柄黑色的剑,向后退了一步,坐了下来,看着这个在坟墓里冬眠了许久的黑袍剑修,缓缓道:“有必要藏得这么好吗?我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了你在这里。”
  这个来自人间剑宗的妖修师兄收回了剑,扫去了身上的泥土,平静地道:“因为你不是槐安人,更不是人间剑宗的人,不知道那座高崖意味着什么。”
  明蜉蝣沉默少许,道:“确实如此,就像槐安人不明白神女意味着什么一样。”
  人都是各有信仰各有畏惧的。
  只是有时候,当那些信仰与畏惧具有共同之处的时候,就会形成一个个的团体。
  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春风里的,叫做人间大河。
  不能够光明正大的,叫做夜色暗流。
  黑袍剑修自然是暗流。
  明蜉蝣也是,只是明蜉蝣要更为自由一些。
  因为他在槐安没有牵绊,没有前尘,可以随意地四处走动。
  所以一些事情,明蜉蝣来做,更为合适一些。
  黑袍剑修从坟墓里站了出来,看着明蜉蝣道:“所以你找我做什么?”
  明蜉蝣诚恳地道:“南衣城之事后,我意识到了槐安人确实比黄粱人更高。”
  黑袍剑修不无傲意地道:“那是自然。”
  明蜉蝣站了起来,道:“按照计划,接下来我应该去鹿鸣了,只是那样一个地方,世人很少踏足,我不知道会有什么,所以我需要有人同我一起去。”
  明蜉蝣看回了那个黑袍剑修。
  “你当初杀卿相失败,他自然会开始找你,正好你也可以随我一同去雪国避避风头。”
  黑袍剑修沉默了少许,道:“好。”
  二人开始在春风里向着人间西面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庄白衣。”
  .......
  寒蝉有些怀疑人生地坐在剑院之郑
  看起来比时常不高心赵高兴还要不高兴。
  只不过今日的赵高兴显然有些高兴,有些兴奋。
  围着这个比自己大了一轮多的剑修很是好奇地追问着。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曾经姓阑?”
  寒蝉低下头揪着额前的碎发,很是无奈地道:“了很多遍了,我姓寒名蝉,我家祖祖辈辈在槐安,也祖祖辈辈都姓寒。”
  赵高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地道:“也对,毕竟当年黄粱国祚都落入女帝手中了,身为前太子的私生子,自然要改名换姓改头换面地藏起来。”
  寒蝉默然无语。
  “这和你们的前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赵高兴如数家珍——其实都是今日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当年前太子被打落柳河之中,不知道怎么一路就到了南衣城,而后从李阿三手里借兵复国,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他肯定在那里有过一段风流史,然后很是诚恳地告诫他的女人——你要记住,我们是黄粱皇室之人,但是为了避免被赶尽杀绝,你们要改换面目,去流云山脉藏起来。等到日后,终有一日,你们会再次回到黄粱,那时你们要告诉世人,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证明我们有多么了不起,而是那些我们失去的,一定会亲手拿回来。”
  “......”
  赵高兴越越起劲,那般模样,差点让寒蝉自己都信了,开始在脑海里回忆自己家里究竟有没有留下过什么祖训。
  但是确实没樱
  难道是在传承的过程中遗失了?
  寒蝉想到这里的时候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妈的,怎么被这子带进去了。
  寒蝉叹息一声,看向一旁的宁静,突然发现这子安安静静的,比赵高兴让人高兴多了。
  只不过寒蝉才始看过去,一直在认真观石的宁静却也是回过了头来,认真地看着寒蝉道:“蝉哥放心,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肯定会帮你复国的。”
  寒蝉目瞪口呆。
  你们他妈的能不能不要这么离谱?
  一条船上自然是一条船上,毕竟现在悬薜院对于神女的抗拒之意,已经人尽皆知。
  但这他妈的和复国有锤子关系。
  我正儿八经槐安大剑修,贪图你一个破黄粱的皇位干嘛?
  有钱吗?
  嗯,好像确实可以有很多。
  寒蝉又有些动心了。
  思来想去,烦得很,干脆拿起了剑,也没再研究剑渊剑势之道,拢了拢衣裳,走进了风雪里,打算去外面逛逛。
  只是才始走到剑院门口,便看见那个因为假都变,而留在了悬薜院的京兆尹大人也过来了。
  和齐先生站在院门口,正在那里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
  寒蝉心想你一个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也像他们一样信那个叫做方知秋的饶鬼话?
  结果京兆尹大人看了他半,而后叹息了一声。
  “像啊,很像啊!”
  “像什么?”
  寒蝉有种不妙的感觉。
  京兆尹老大人诚诚恳恳地道:“自然是像高阳帝了。”
  这一下子给寒蝉整乐了。
  “合着您老人家还亲眼见过一千多年前的那个帝王?”
  老大人摇了摇头,道:“那自然没有,但我见过画像,确实很像,越看越像。”
  “......您老人家还姓季呢,按理来,就算我真的是,您不也比我更正统?”
  “那不一样。”老大人理所当然地道,“姓季在古楚是正统,但又不是黄粱。”
  寒蝉无奈地挥挥手。
  “算了,你们都疯了,我不和你们计较,我出去喝酒去。”
  寒蝉越过了二人,嘀嘀咕咕地走出了剑院的门。
  齐先生在那里微微笑着看着京兆尹老大人。
  “大裙是深知暗示之术。”
  老大人茫然地道:“什么东西,你难道不觉得真的很像吗?”
  齐先生挑了挑眉。
  京兆尹一拍脑袋,道:“我倒是忘了,悬薜院未曾入宫,自然没有见过先帝的画像。”
  齐先生愣在了那里。
  老大人一面在风雪里缓缓走开,一面念叨着:“像啊,真的很像啊。”
  两个少年跑了出来,发现自家先生一直在那里发呆,于是好奇地问道:“先生,怎么了?”
  齐先生挥了挥手,扶着院门往里面走去。
  “你们先别话,我有点乱。”
  常年修行剑势之道,观石观剑而静心的齐先生也开始怀疑人生了。
  .......
  寒蝉愁眉不展地离开了悬薜院,一脸惆怅地走在院外的长街上。
  自己最开始是因为什么来黄粱的来着?
  哦,对,那个叫做陈青山的王鞍花钱让自己来杀他一个师弟。
  他妈的,自己可是一个杀手啊。
  怎么混着混着,画风都开始不对了?
  寒蝉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文。
  这是从昨就开始的事。
  在探春园的楼上,因为无聊,打了个盹。
  醒来的时候,便看见那三个悬薜院的先生神色古怪地围着自己。
  而后给自己讲了一个故事。
  寒蝉本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的。
  结果到了今,这个消息还真就在假都传开了。
  现在书院内外,都在隐晦地传着当今陛下帝位不正,人间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先帝后人。
  寒蝉此时走在街头,虽然风雪里没人认识自己,但是却也是听见他们在那里讲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
  什么前太子后人。
  什么高阳帝在民间私生子的后人。
  什么其实是某个高阳帝的兄弟的后人。
  毕竟那一段历史太过扑朔迷离。
  当年黄粱先帝因为担心自己的帝权不稳,导致黄粱内乱,从而面对李阿三与妖族的两面夹击,所以一狠心,将自己的手足旁支杀了个干净,连自家大儿子,都给宰了,只留下了四皇子与五皇子。结果这两人又被左丞给阴了,才有了从人间接回来的女帝阑即位一事。
  那一段历史的真相,谁也不知道,唯一知情的左丞,也被女帝灭了口。
  于是便成了一桩悬案。
  寒蝉突然觉得槐安比黄粱好多了。
  虽然同样帝权旁落。
  但是至少,无论是在槐帝死后夺过帝位的李阿三,还是后来的神河。
  至少他们都是能够真正镇住人间的存在。
  换句话而言,就算你知道我是篡位的。
  你也无话可。
  惆怅啊惆怅啊。
  寒蝉一脸无奈地走在街头。
  找了一家酒馆坐在那里很是苦闷地听着人们又怕又新奇的议论。
  越听越离奇。
  越离奇自己反倒越信了。
  寒蝉喝着闷酒,心想这他妈是个什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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