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人与神区别

  米兰,旧城区。
  雨势渐浓,天穹之上的乌云似乎有了要压抑整座城市的雏形,虽然现在的时间是上午,但是街头的路灯还是全部亮起了,因为这持续了两天的暴雨不仅在挑战这座城市的排水系统,也让那个空气中的含水量已经高到一个恐怖的程度了,氤氲的水汽甚至已经开始遮挡视野,抬头看向天空的话会发现在这一片漆黑中偶尔还会有凌厉的银蛇划过。
  七拐八绕的旧城区小道尽头,三个人影默默的在能见度极低的雨幕中,灰色的长袍由上至下盖住了他们的面容,他们的脚步很轻,即便是踩在水上也鲜有发出声音,他们一路走来不像是活人而像是没有张腿的鬼魂。
  他们最终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建筑面前站定,这是一个神似教堂的建筑,门口还有着两个勾勒天使的浮雕,入口是一个刻满雕缀的拱门。这里一般情况下都是被拉上黄条封锁起来的,即便是有喜欢乱窜的游客想跑进去一探究竟也会被门口始终老迈并且一直昏昏欲睡的保安挥手打发。
  其实你只有进去才会发现这栋建筑并不是所谓的教堂,而是一个巨大的剧院。
  通过大门进去只能看到满堂的座位,偌大的穹顶式天花板上面吊缀着庞大的水晶吊灯,这个剧院平时几乎不开放,但是这里一旦开放就会是空前的盛况,玛丽莲·梦露曾经在这里演过舞台剧,伊丽莎白·泰勒拎着一只波斯猫在这里当过一个歌手,这和他们的专业完全不搭噶,但是这可以取悦某些人,而为了取悦这些人,那么就连苏格拉底在这都必须得亲吻一个女人。
  在这里的人们一旦需要被某个特定的人取悦那么不论那个人是谁都必须出现,没有例外。而今晚这里灯火通明,他们需要的演员即将就位。
  三个灰袍人在门口站定了一会,随后抬脚打算进入。
  一只手拦在了三个人面前,一个面色泛着不健康青灰的修士出现在三人面前。
  三个人中为首的那一个摘下了兜帽,泛白的瞳孔与修士对视。
  修士默默地挪开了脚步放任三个人进去。
  ..................................
  剧院内部并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因为透明穹顶的缘故,天花板透着外面的暴雨与漆黑而略显的有些灰蒙蒙,这里的修饰也并没有夸张级别的进行修缮,环壁只是刷着简单的白垩,甚至因为长期保养不佳有些脱皮,地面也并没有采用什么瓷白的大理石砖,更没有所谓的红地毯亦或者其余更加高级的东西,只是轻描淡写的铺了一层木质地板,踩在上面“噗通”的响,像是与呼吸声同步。
  这座建筑内部装修的简简单单,唯一值得称道的估计也就是面前的那个巨大的舞台。两尊泛着华贵的红金色的圣母像环绕在舞台旁,地板是由纯红木质搭接,无数的灯光打在舞台上面。刚好此时红色的幕布打开,表演即将开始。
  随着路西法在一个戴着瓷白面具的人影身旁落座,演出正式开始。
  “路西法。好久不见。”
  瓷白的面具之下传来的声音中气十足,很明显这是一位正值壮年的中年人,属于精力、经验以及身体机能处于巅峰的年纪。
  “好久不见,索罗导师。”
  路西法对着这个中年男人默默低头,像是不成器的学生又遇到了什么麻烦只能低头请教自己的老师。
  “你应该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吧?”
  “是的。”
  “你打算怎么办?”
  “我来这就是为了寻求答案的。”
  索罗没有再说话,只是抬起头观赏起了面前的表演,舒伯特的《鳟鱼》,并不需要什么团队以及多余的伴舞,仅仅只需要一个钢琴和一个演唱家即可,靓丽的歌手对着场下深情的歌唱着,优美的女声传遍整个剧院,场下带着瓷白面具的人们数量极少,坐的稀稀疏疏。
  “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索罗看着舞台上的女人说道。
  “不知道,导师。”路西法侧耳倾听,台上的那个女孩声音他闻所未闻,但是她的声音清亮透彻,很有辨识度,他以前听过的话不可能忘得掉。
  可能是最近才新崛起的新星或者大拿吧?
  “我也不知道,我想她应该是那些学校里新出现的什么优秀学生吧。”出乎意料的,索罗也耸了耸肩。
  “.............”路西法说不出话,他经常跟不上自己导师的脑回路,曾经是,现在也是。
  “但是她很有潜力,我喜欢一切有潜力的孩子,有潜力的孩子是我们的未来。”
  “但是您也不讨厌老人,您一直是中间派。”
  “中间派也是会被裹挟的,区别只是激进派和保守派谁赢了罢了。主教们全部殉职了。有句俗语叫人越老越保守。那么在老家伙们不在了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所谓的中间派了,剩下的只有激进派。”
  索罗抚摸着右手食指上的戒指说道。
  “这很明显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副裁判长以及半个裁判所的人员都在现场,他们不可能会察觉不到一个微不足道的袭击,这属于内部清洗。”
  “既定的事实是袭击者是你们的人,并且普利筱娅已经辞去了副裁判长的职务,裁判所已经给出了自己的态度。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孩子在裁判所内拥有多么崇高的地位吗?裁判长只能是冕下,而冕下对裁判所是从不过问的。那么她就是裁判所的女皇,女皇都已经退位了那么作为臣子的我们还有什么说的?”
  “所以剩下的矛头都指向我们了吗........”
  “主教们的死必须有人承担后果,而你们近些年来太过活跃了,从十年前你们屠杀了一整个教会学校的所有学生、老师以及其余各类人士开始你们就不停地在制造摩擦。从普利筱娅接手裁判所之后你们就愈发疯狂,老家伙们可能还会念念旧情,我们这些家伙也会尽可能压制冲突升级。但是普利筱娅他们这些年轻人可不这样,他们迫不及待要把你们斩尽杀绝,为此现在都已经不顾手段了。”
  索罗旋转着戒指,最后叹了一口气。“封神之路有很多条,但是王座上的名额只有一位,你们太贪了。”
  “我们也有玛利亚冕下。她同样有资格。”
  “玛利亚吗.....”索罗把手指放在把手上默默敲击着。
  《鳟鱼》还在继续着,歌剧已经到了最后尾声。
  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站在金色泉水之边,
  你们应以鳟鱼为戒!
  看见危险,就得拔腿快跑!
  姑娘们啊,你们缺乏心眼,
  你们常容易受骗上当。
  看清引诱者拿着钓竿!
  否则,受苦而后悔莫及。
  “看清引诱者拿着钓竿。否则,受苦而后悔莫及。”
  索罗淡淡的复述了歌剧的最后两句,路西法则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新约与旧约有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是他们所期望的终点却有一个交合处,像是两条直线将要交叉而过。而现在他们已经到了交合点的前端,而最终只有一条线能继续向前。
  “导师,真的必须到那个地步了吗?”
  路西法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开口。
  “来这里的是最后的中间派,不,如今的中间派其实就应该说是反对派了。”
  索罗看着大厅内稀稀拉拉的人影,突然伸手摘下了瓷白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如同刀削般刚毅的脸庞,上面的每一根线条都像是经历过千锤百炼。
  “那么路西法,我问你。如果是你的话,在死了这么多反对派之后你会介意再死多一点吗?”索罗望向这个自己曾经的学生。
  路西法森白的瞳孔骤然收缩。
  “嘭!!!”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栋建筑,随后一旁的墙壁直接被一个集装箱级别的大卡撞碎,白炽的车灯照亮了整个大厅,随后集装箱内跳出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黑影人影,他们拿起枪就准备开火!
  瓷白的面具被一张张摘下,一束束金色的瞳孔亮起,先前还在悠然听着歌舞的人影们全部站起,低沉的龙吟声浩荡的传开,其中的几个直接欺身而上,随着他们的行动,诡异的闷响以及不知何处而来的狂风吹起,那些人影们还未来得及开火就被杀鸡一般轻描淡写的全部格杀!
  血腥味开始蔓延,在场动手或者未动手的人们全部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他们之间并没有交流,但是全部抬脚走向门外,脚步稀稀拉拉却步履坚定,带着不可撼动的决心。
  “这个世界是疯狂的,而有时候在疯狂中你不得不选择,选择人性或者龙性,也就是所谓的神性或者叫兽性。这是物种级别的参差,如同水和火一样永远不可调和。而我们彼此都要做出选择,这个选择将在我们死后或者他们死后被定下。”索罗语气很淡,让路西法想起了他曾经担任导师授课的模样,那时候索罗也是,告诉他们即便是流着龙血的人也始终是人,恪守自己的人性难度虽然远大过让兽性迸发,但是人性至上。
  剧院外传来密集的踏水声,这是军靴踩在积水上的声音。而索罗面对剧院外密集的脚步声也没有什么神色,只是揉了揉眼睛,炽烈的金色亮起。
  随后他将身上的一个小包拿出甩向路西法,里面包着的东西形状酷似一个面具。
  “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路西法。你也是最有想法的,我相信你的想法。所以这个就当做最后的礼物吧。记住,恪守你的人性。”
  看着索罗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紧接着屋外传来爆响般的枪鸣,伴随着梵音般的声音响起,恐怖的爆炸突兀的传来,感受着整座建筑的晃荡以及一旁墙壁被震得簌簌发抖,连墙皮都脱落下来。对面从一开始甚至就连生擒的打算都没有,这是灭杀甚至屠杀级别的火力。
  听着外面的炸响以及惨叫伴随着雨声落下。路西法深刻的明白有些事情已经永远不可调和了。
  “我们走。”
  他们必须突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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