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狮心

  冈萨雷斯正在左右开弓,好几只澳洲龙虾摆在他跟前,龙虾那硕大的身躯在他手里如同庖丁解牛一般迅速变为一个白花花的肉,再蘸一下芥末,嗷呜一口!
  爽.....
  冈萨雷斯第一次感觉自己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身边站着的是某位身着黑色丝质晚礼裙的女伯爵大人,女伯爵大人在这种场合显然相当矜持,贵气的打扮加上外放的气质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无数的青年才俊走到她身边邀一支舞,但是都被她拒绝了,她并不在意这充斥眼球的“精英”,也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安铂馆华贵的装修或者那些琳琅满目的食物上,作为一个世袭的贵族这些东西她都已经见惯了,她只是在搜寻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呜呜呜~~!”
  冈萨雷斯举着还有龙虾肉的手对着女伯爵挥了挥手,但是他嘴里塞满了东西,说话不是很利索。
  “行了行了,别管我,你自己吃吧。”维多利亚翻了个白眼,对于自己今天的晚伴颇为无语,不过她如今也是和这个西班牙小子比较熟络了,是一起砍过死侍唱过歌,当过狗仔der不der的交情,说话间都带上了一股损友风,况且他们今天也是这里为数不多的一年级生,待在一起也算是要抱团取暖了。
  路明非草率了,他的签名卡真的有用,凭证可以参加学生会举办的一切聚会,连邀请函都省了。
  “我是你说别找了,我刚刚看到曼施坦因教授拉着学长走了。”
  冈萨雷斯终于咽下了满嘴的澳洲龙虾,他同样对女伯爵翻了一个白眼,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他也早就没有了刚见女伯爵时的拘谨,况且反正女伯爵肯定看不上他,不如放平心态当一个损友,说不定日久生情呢?
  “我当然看到了,只是这么久了,学长怎么还不出来?”
  维多利亚看上去有点像是准备去见自己单推数年的爱豆,刚刚路明非在安铂馆外震慑群雄的模样让她相当兴奋,恨不得把高跟鞋摘下来挥舞给学长打call。
  “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呗,我看学长一天到晚忙个不停,跟救世主似的。”冈萨雷斯一边说一边又盯上了不远处的神户牛肉,双目放光的上前准备继续。
  但是他的步子刚迈出去就打了一个趔趄,当然这不是他连路都走不好了,而是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冈萨雷斯有些疑惑的回头看去,只看到女伯爵一脸无语的样子。
  “聚餐结束了,准备舞会了。”
  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已经往角落里散去,而后进场的红衣的侍者们深刻的展示了什么叫做专业素质,他们如同流水滑过,滑过的同时场地已经清完,二楼的幕布降了下来,露出一支小型乐队,一直缭绕在大厅内的序曲开始走向尾声,演奏家们开始试音准备下一个环节了。
  冈萨雷斯想象了一下自己如果刚刚跑过去拿神户牛肉的画面,将会有无数道目光锁定自己,侍者们也会以一种奇怪的,仿佛在说“您没参加过这种聚会”的眼神贯穿自己,而他只能呆愣愣的呆在场地中央吃牛肉,虽然是神户牛肉,但是那场面.....
  嘶~~
  冈萨雷斯打了个寒颤,对着保住自己节操的女伯爵竖了一个大拇指。
  维多利亚耸了耸肩,没有搭话,因为现在整个大厅都寂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无数的灯光打下,通向二楼的两条弧形楼梯上走下了两队女生,女生们都清一色的打扮,真丝白手套、三英寸的罗马鞋、白色的蕾丝裙摆。
  外加上个个都有着无敌般的颜值,仿佛一个个都是白珍珠,在灯光的照耀下大放光芒。
  所有男生们不约而同的开始鼓掌,他们的手仿佛是铁做的,鼓掌之间带着劲风,但是他们不得不鼓掌,因为这可是学生会的瑰宝,蕾丝白裙少女团的表演。
  维多利亚盯着站在最前位的那个女孩,伊莎贝尔学姐,伊莎贝尔带着同样矜持的笑容,但是笑容中隐约藏匿着悲哀,所有人都知道,伊莎贝尔部长的舞蹈中总是带着一种伤感美,可是这抹悲哀伤感反而更加衬托她的气质,宛若童话中走出的公主,让所有的观望着都会不由自主的代入其中。
  音乐响起了,是圆舞曲。
  舞蹈团的女孩们开始翩翩起舞,修长的手臂与大腿夺取了在场所有男人的注意力,而大部分男人的目光都紧紧地聚焦在最前面的那位蕾丝白裙少女团的团长身上,男人们总是会把注意力放在最好的那个身上,他们的目光投出现场最好的女孩。
  哪怕是高傲的女伯爵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伊莎贝尔简直美的简直可以征服世界,柴可夫斯基写《花之圆舞曲》的时候一定没想到有人能把这首曲子跳出伤感的美来,可是这种伤感却丝毫不显得突兀,伊莎贝尔简直要把这个多人舞变成她的独舞。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中文是卡塞尔的必修课,维多利亚从自己的中文科目中找到了这两个形容词。
  “我看到学长了。”
  一旁突然传来的很小的声音,维多利亚别过头看到了冈萨雷斯正把眼睛投向远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刚刚出现的路明非,路明非四下张望了一下,随后居然仰起头看起了天花板,不知道是在干什么,莫非刚刚和曼施坦因教授聊了学术上的事情?
  紧接着路明非似乎就想要转身离开,不过他还是踌躇了一下,最后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维多利亚收回了目光,她有些惊讶,不是惊讶于路明非的举动,而是在这种场合下冈萨雷斯居然还有闲心找路明非,其他男人的眼睛都恨不得长在舞台上的女孩们身上。
  “我又看不懂这些东西。”冈萨雷斯翻了一个白眼,还没等女伯爵开口就怼了回去,维多利亚开始怀疑这货的言灵是不是读心啊?为什么总能提前知道自己的想法。
  ...............
  路明非只是觉得别人在跳舞自己说走就走好像不太礼貌,可是他现在是真的饿得慌,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食堂啃两个肘子了,不过他既然都已经露面了,那么作为学生会的主席好歹得等活动结束,不然那些筹办这次晚宴的学生会成员怎么想。
  没办法了,只能等了,随便倒了杯冰可乐,路明非自己找了一个角落,他的存在感其实并不是很强,在这种场合下更是没人注意到自己,他更像是一个偷偷溜进来蹭吃蹭喝的新生。
  人山人海的,路明非也看不到最中心的表演,百无聊赖之下他开始回忆起eva让他背的那些东西,路明非坐在角落里闭着眼睛,也不知道eva给他看了什么东西,他完全是死记硬背下来的,龙血强化了他的记忆力,他能硬生生的背下那些东西也是拜此所赐,当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他的大脑非常难受,那些特殊的语言、图案、符号,他闻所未闻,现在他静下来回忆起那些东西,把这些东西梳理一下。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哪怕只是在心中默念,他都觉得心脏开始莫名其妙的鼓动。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仿佛自己的身体里关着另一个自己,另一个自己渴望出来,而这些东西就是把他放出来的钥匙。
  路明非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开始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大脑留白不要去回忆那些东西,可是灵魂深处似乎有一种本能的渴望,那股渴望在呼号着、叫喊着。
  路明非的大脑开始一团浆糊。
  金与黑开始在路明非的瞳孔深处闪烁,他深呼吸,尽可能的压抑自己,呼吸却愈发粗重。
  “你好啊。”
  他坐的角落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老人,老人只是对着他打了声招呼,路明非就从那种怪异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他喘着粗气望着老人,目光中有些疑惑,之前一点都没感觉身边有人,只有老人对着路明非打了声招呼路明非才发现了他,他仿佛突然出现在这,又仿佛一直都在这。
  “啊,您是那次...”路明非平复了呼吸回到了一般的状态,然后又惊讶的发现自己认识这个老人,是那次拍卖会结束的时候叫走昂热的老人,校长说是他的老朋友。
  “叫我汉高就可以了。”老人并没有架子,而是带着一种年长者特有的和蔼。
  “路明非。”路明非礼貌的伸出手和汉高握了握,他摸到汉高的虎口和指节处有着厚重的老茧,显然是玩枪的行家,路明非收回了手,肌肉却绷紧了起来。
  他现在的警觉完全就是无意识的,汉高的手他哪怕只接触了一下就立刻明白这是一双战场上的老手,从血中磨砺出来的,哪怕是在这种几乎不可能动手的环境里路明非还是不可遏制的想到如果动起手来他要用几秒按倒老人。
  可是老人接下来的话让他的警觉消失了。
  “哎呀,真是漂亮的孩子们,怎么样?上面有没有你看中的女孩?”
  突如其来的咸湿发言让路明非瞬间有些宕机,刚刚的汉高还是一个和蔼的前辈,深藏不露的大师,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年龄都无法限制他变态的色狼了。
  “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路明非只能耸了耸肩,喝了一口可乐。
  “男人嘛,可以多有几个喜欢的女孩子。”汉高笑道。
  “我有过三个喜欢的女孩子了。”路明非翻了个白眼,坏了,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老人他有点严肃不起来了。
  “哦?那三个女孩都怎么样了?”
  不得不说突然跑出来一个老人对着你家长里短的问着实有点受不了,可是汉高身上有着一股亲和的魔力,路明非只觉得招架不住,却并不觉得反感。
  “一个跟了她喜欢的男孩,一个也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准备结婚了,还有一个在病床上暂时醒不过来。”
  路明非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可以以一种相当平和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就像是在议论别人的事情,曾经的自己已经变成了别人吗?那么现在的自己对于曾经的自己就是陌生人了?
  路明非又喝了一口可乐。
  “是吗?那我建议你再找一个新的女孩去喜欢。”
  “为什么?”
  “女孩只有抓在自己手上的时候才是活生生的,你说的那几个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啦,男人应该摆脱过去,抛下手里的东西,向前看,能看到星辰大海,曾经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管,那才是男人的做法,绅士的做法。”
  汉高的语气中带着应该如此的理所当然。
  路明非则是挑了挑原本耸拉的眉毛,他眼中的金与黑又开始缭绕缠斗了,路明非看向中间,那里的第一舞已经结束了,而他眼中的金色已经开始略微压制住黑色了。
  “这就是所谓的绅士?那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啊。”
  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大了一点,周围的人们这才发现学生会主席坐在这,他们惊讶的发现哪怕学生会主席穿着最普通的卡塞尔学院的校服都带着一股君王般的气势,所有人在和他眼睛对上的瞬间都会不由自主的垂下。
  “哦?那你眼中的绅士是什么?”
  汉高饶有兴致的问道。
  “我的东西只能是我的东西,我的人就只能是我的人,谁都不能让他们受一点委屈,谁让他们受委屈我就宰了让他们受委屈的家伙,不管让他们受委屈的是谁。”路明非眼中的金色愈发显眼,他的脑海中全是那些诡异的符号、文字与图画。
  “哈。”汉高扬起一点嘴角,“那具体该怎么做?”
  路明非起身,他面前的人群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他像是破浪的巨轮,巨轮驶过你要么回避要么被碾成渣。
  伊莎贝尔望着眼前的男人,下一曲即将开始,可是二楼的乐队却停下了演奏,伊莎贝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从今天起,你再也不用跳舞了。”
  男人的话像是一种赦令。
  “没人胆敢再强迫你了,你自由了。”
  时间就此凝固。
  啪、啪、啪
  清脆单一的掌声从路明非刚刚坐的地方传来,上面坐着一个身着正装的小家伙,小家伙拿着路明非还没喝完的可乐轻抿一口,优雅的像是在品味绝代的美酒,小家伙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像是《楚门的世界》里终于看到楚门走出牢笼的观众。
  “对嘛,这才是我的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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