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风雨欲来
车厢里面，沈醉百无聊赖。
李夏荷这时吃掉了第三块蜜饯，嘴角沾染了淡黄色糖渍。
小黑还是那副老样子，木讷老实。
因为与唐司祭共处一辆马车，他整个人显得非常不自在，局促不安，大气都不敢喘。
他低垂着头，眼角余光偶尔极为隐蔽、快速地偷瞥一眼唐凝烟模糊、梦幻的侧影，又仿佛触电一般，迅速收回。
他正是思春懵懂的青葱少年郎，心中充满对唐师姐的倾慕、敬仰、绮丽与遐想，却又害怕亵渎美好。
这一路上，小黑自己把自己折磨的够呛，只觉得心跳砰砰，耳朵尖儿烫的像火烧，脑袋里嗡嗡乱响，呼吸变得急促，口鼻之中都冒出冷汗。
车厢内在座的几人，除了李夏荷之外，哪个不是人精。
对小黑这种雏男举动也都装作视而不见，无人点破。
见他窘迫模样，沈醉心中暗暗忍俊不止。
唐凝烟手里握着一卷古籍，眉宇沉静，表情冷漠、恬淡，有一搭没一搭和李长生随意闲聊。
李长生今日是被她临时唤来作为此行护卫的。
七师姐唐凝烟掌管庶务司，俗务众多，平日有些疏于修炼，修为与武技都相对平平。
虽然风铃城是自家地面，但也不能太过大意，李长生的武艺还是相当不错的，有他随行护航，基本可以应付许多的突发事故。
李长生此人是带艺修行。
他之前是平安郡地界上小有名气的游侠剑客，家传剑术十分不俗。
然在一次与人争斗中负了重伤，其父李家族长托了关系，花费重金，恳求幽云观安观主亲自出手救治，才将李长生的一条小命留下。
此后，李长生便被安观主的医术和风姿所折服，惊为天人，誓要加入幽云观修行问道。
李父无奈之下，又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才让李长生进入幽云观，成为一名外门弟子。
幽云观中有很多像李长生这样带艺修行的外门弟子。
比如齐小冉、王凤年和段瑞琪、陈锋等人，这些都是。
包括之前挑战星月的萧逸凡也是如此。
其母“青吟剑”陆玄青为了宝贝儿子，同样花费大价钱，才将萧逸凡安排进观，跻身外门弟子。
这种现象，也成为了幽云观的一大特色。
这些背后有着不同背景、势力的家族子弟，或者豪强门人，又或身怀绝技的独行客。
只要付出足够的筹码，幽云观来者不拒。
用观主安幼漓当时的话来说就是：
“这些呱噪登徒，蝇虫一般，挥不去复还来，长此以往，岂不是每日被烦死？
倒不如让他们狗咬狗去，咱们师徒姐妹，只管静心修行就好。”
“他们愿意出钱出人帮咱们打工，此事何乐不为？
以后有什么苦活累活，争斗护法之类的闲杂琐事，就让他们去做，这都是好用的劳力，咱们观里可不养闲人。”
“不用管他们的来历和目的，就算有什么阴谋，也不过都是些外门弟子，随便予些不紧要的功法、武技，敷衍一二即可，翻不出太大浪花来。”
“再说，真要有什么大事发生，我反手将各家的纨绔子弟们拿住要挟，他们背后的势力还不乖乖就范？
这些人可都是鲜肥嫩肉，现成的质子，送到嘴边干嘛不吃。”
听到师尊如此离谱的话语。
坚持反对的几位亲传纷纷瞠目，不知如何反驳，哑口无言，这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事到如今，竟已发展出一套有着成熟、严苛、规范的产业链条出来。
不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要花费大价钱，便可成为幽云观外门弟子。
当然，为了保持竞争力，观内每年外门弟子的指标与名额是固定的，有限的。
如果你被拒绝了，放心，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钱没到位而已。
价高者得。
提出这一条的不是别人，正是庶务司司祭，幽云观的小管家婆唐凝烟此女。
现如今，这也成为了幽云观最为重要的一项支柱产业，每年竟然能创造出不菲的盈利。
倒叫诸多亲传们始料未及。
当然了，此事有利有弊。
弊端便是，幽云观外门弟子良莠不齐，各有各的深厚背景。
各路牛鬼蛇神，鱼龙混杂，各自心怀鬼胎，难以言表。
总之，这些半路出家的外门弟子，他们的成分大都极为复杂。
其中不乏有别的敌对势力渗透进入的二五仔、野心家、双面人等等。
甚至还有一些穷凶极恶之徒，和心坚隐忍之辈，品性皆绝非善类，万不可以表推之，凭面看人。
好在以观主安幼漓为首，兼之七大亲传，俱都手腕不俗，实力强劲，这才能压制住那些暗藏祸心之人，稳定错综复杂的局面。
尽管已经防微杜渐，但也难免滋生隐患。
到如今，已经暗潮涌动，波谲云诡，风雨欲来。
棕色篷车就在李长生侃侃而谈中。
算上车夫张老汉，一行六人，顺着清风，悠悠荡荡地朝着西面的风铃城驶去。
……
“吁～”
随着张老汉的吁声，幽云观篷车，缓缓停在风铃城内的一间规模较大，名叫玉林药材行的商铺门口。
“哎哟，唐仙姑，您怎么亲自来了，快请快请。”
“陈掌柜不必客气，我还有事，按照惯例准备好所需药材，我晚些再来取。”
因为双方多有合作，关系颇佳，所以唐凝烟几句话便交代完毕。
随后她领着众人，一连走了四五家药铺商行，订购完所需的所有药材等物资，最后回到自家的济世堂大门口，才对众人吩咐道：
“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篷车看好，马儿喂好，要上等的草料。”
“所有人的午饭自己解决，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没有忌讳，记在我的账上，申时左右，在济世堂门口准时集合。”
唐凝烟嘱咐完毕，宣布解散，她当先离去，随后众人纷纷自行散去。
这就是她的性情秉性和行事风格，干脆利落，简单直接，从不拖泥带水，也不会拐弯抹角。
众人解散，张老汉笑眯眯拿出烟袋，用力在车轮上磕了磕，看着几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浑浊的眼里露出一丝贪婪火热的阴霾目光。
而这一幕恰好被落后半步的沈醉捕捉到。
自张老汉第一次接他入观时，小黑当时曾说，这个马夫的武艺不俗，加上其间种种迹象，形迹十分可疑。
譬如张老汉途中擅自去五道口坊市，偷摸做过些什么，鬼鬼祟祟的，这不是一个正常马夫应该有的行径。
因此沈醉当时便暗中记下此节，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对张老汉此人多有留意，刚刚也额外留个心眼儿，果然被他发现到不妥之处。
只是叫沈醉有些奇怪和费解的是。
张老汉眼里那道一闪而过的贪婪、凶残目光，看向的不是唐凝烟那削瘦窈窕的倩影，反而是李夏荷的丰润肥臀。
这便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小子听说你最近干的不错，可得努力啊。”
张老汉此时突然开口，转过头看向落在身后的沈醉。
对于这個少年，他还是印象很深的，记得当时接到巡监司命令，派他来接此子入观。
沈醉作为一名新人，才刚踏入幽云观山门，便能立刻看出此地风水异常，似乎隐藏着诸多隐秘诡异之处，确实有些门道。
“张伯许久不见。”
沈醉笑眯眯回答，人畜无害，同时一道探测术轻飘飘地向张老汉甩了过去。
【姓名】？？
【体质】？？？
【灵力】？？？
【精神】？？？
【境界】？？？
【武修】？？？
果不其然。
张老汉修为境界要高出沈醉许多，探测术根本探查不出来他具体的数值。
不过能知道对方很强，这其实就已经达到了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