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枯叶蝶

  人生是一场旅行,不是竞赛。无论如何,都需要内心的平静,以及自我关爱和自我依靠。
  司北往的死,令人痛心遗憾和惋惜。客观上说,他是绺由自取,是色打乱了内心的平静。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人若长期纠缠于色,不“绝”才怪。
  草草安葬完司北往,小不点便提出要回长安跟王公公生活在一起,被军师阻止。
  在司北往的新坟前,春阳如约,乳燕穿柳。
  “你最好不要回去,京城是个是非之地,你爹王公公与来俊臣之间的斗争从未停止,何况无儿无女的来俊臣会争夺你,你会成为牺牲品。”军师如此开导。
  豆娘插话:“我们就过普通人的生活,难道不好吗?你看,花落与花头二位妹妹去京后,至今都没再回来,这说明那个地方并非栖身的理想场所,至少自由得不到充分保障。”
  花夕宽慰:“在民间,我们虽无辜,却也幸福着呢,至少可以敢爱敢恨,失去一个失足的司北往,至少还有更多的选择在等着你。你看,现在峨嵋已成为我们的第二个家,这里有上万的人可供目测和衷情,是不是?”
  小不点逐渐平静下来。
  肥肥多嘴:“司北往是个好人,却翻船于阴沟,让我们再也听不到那句‘苍天啊’,少了喟叹的日子,我的狮吼,也抵不过心声,我们应该将那十个心怀不轨的女子绑来,问个水落石出,免得她们以美色作为武器,继续向好人开炮。”
  说罢,肥肥拽着东风破,不久便把关押在柴房的那十个女子绑来了,她们像病猫般规规矩矩耷拉着脑袋,不过优柔的气质依旧扑面而来,薄纱的裙裾依旧难掩胴体的滴水穿石。
  军师目光如煮,针灸着她们多余的妩媚,无言。
  为首一女子说话了,红唇轻启:“杀掉我们吧,我们已不能自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自从我们被来俊臣找人施了吸阳盅,我们就只残存一副好看的皮囊,我们想自尽而不想再害人,多少大臣就死在我们身上,我们拒绝他们以我们身体做文章,但他们不听,权力和金钱让他们为所欲为。我们想到一死了之,但我们连死的权力也被剥夺,若我们十姐妹中有一人寻短见,我们就得被株连,包括全家。”
  那女子边说边垂泪,惹人心生怜惜。
  其余女子都在嘤嘤嗡嗡地抽泣,像一阵阵春雨,淋湿大地上那些冒尖的芽嘴,着实让人不忍打扰。
  裤子云展了展背,甩了甩发:“放了她们吧,与我们一样,都是弱势,都是受害者。”
  说罢,示意美人鱼和舟弃竖给她们松绑。
  朴承安迈着短而急促的碎步:“可惜了,不能就这么放了她们,应先破相后方可放生,免得更多的司北往死得不明不白。”
  花下一听,暗惊:我这个男人朴承安的心也太毒辣了吧,且不说怜香惜玉,单单就破相这一手法,就令人汗颜。
  想到此处,她淡淡地问:“撮尔小国高丽,难道尽出产修理人的卑劣行径与手段?”
  朴承安蹙眉:“真是妇人之见,若不破相,这些美得让人抓狂的女子定会祸害无穷。”
  花下反唇相讥:“祸害无穷?难道她们有罪?”
  朴承安摘下坟前一松针,用它边掏牙缝边说:“是的,在男人主宰的人间,美就是她们的原罪。”
  “朴大人,你打算如何破相?”花下对眼前这个来自异域的男人产生强烈的反感。
  “这个简单,可用刀片浸上大粪,划开数道口子后,用滚烫的柚洞灌入伤口即可,如此,她们那一张张好看的脸蛋就彻底报废,如此,就少有男人再遭‘吸阳盅’!”朴承安目怒凶芒。
  话落,花下破口大骂:“滚——,你这个人面兽心的魔鬼,以前我错把你当圣,如今倒让我涨了见识,人啦,需要放大丑陋,缩小仁善,才能摸清底线,滚吧,这里没有适合你生长的土壤了。”
  没想到花下话语如此料峭,现场静默,那十个女子瑟缩成逗号。
  这时的朴承安恼羞成怒,咆哮如雷:“滚就滚,好看的女子多如牛毛,老子干吗要跟民女鬼混在一起,而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说罢,丧失理智的朴承安风一样地跑了。
  肥肥上去拦他,被一把推搡到八丈远;花阳去拦他,被一脚踹翻;豆娘去拦他,却得到一记响亮的耳光。
  “天要下雨,娘要改嫁,就让他走吧。”军师目送着踉跄而破旧的背影,把手挥了挥。
  现场空空落落,大家的心里极不好受。
  他会到哪里去呢?这个被王室通缉的人。
  花下有点后悔,自言自语:“唉,他的衣服还未来得及换洗呀。”
  被松绑后的那十个女子“扑通”一下,齐唰唰地跪在司北往的坟前,忏悔。
  豆娘赶紧扶起她们,并取下自己头上的金簪,作为盘缠。
  女子们道谢,在大家的护送下,下山。
  然而,刚一下山,她们却相继倒地,嘴角流血而死。
  这是怎么啦?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军师只得细心检查她们的尸体,用银针试血,银针却变成黑色。
  啊?!
  原来,她们被人下毒。
  这是谁下的毒呢?
  最大的嫌疑指向小不点,毕竟司北往是她所爱的人。
  “某某人真是个扫把星,克夫,克死了两个男人了。”肥肥阴阳怪气,矛头直指小不点。
  东方也败听得一头雾水,好奇心爆棚地问:“那个妖精克死的是哪两个男人?”
  宫商角眼珠打转,口无遮拦:“王天一、司北往。”
  这时,小不点哈哈大笑:“在说我吗?我就是个扫把星,你们的所有灾难都是我带来的,我若不离开这里,难辞其绺,天理难容,好吧,现在你们都不要阻止我离开这边了。”
  豆娘赶紧解释:“妹妹,别跟他们计较,都是有口无心。”
  说罢,狠狠地批评肥肥和东方也败。
  裤子云插话:“我们好不容易暂时取得峨嵋大捷,正当要励精图治再接再厉之时,内部却出了纰漏,真是不应该。”
  美人鱼接话:“至于是谁给十大美女下毒一事,我们就不去追究了,因为这个已没有任何意义。”
  李舞黛一直保持沉默,不但地在坟前比划天上问月剑,偶尔向剑身哈气成霜。
  其实,本次下毒之人正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担心裤子云过不了美人关。
  军师在雪娘的要求下,吩咐大家把尸体背回山上,摆放至新坟前,打算趁天色尚早,将她们安葬在一起。
  “这个安葬有点欠妥吧,”肥肥尖叫,“莫非这叫死了也要爱?司北往大哥本在阴沟是城翻船,难道还要在阴间继续翻船?”
  朱泰山冲着肥肥,声音沙哑:“你少说两话不好吗?人都死了,说话还这么缺德?”
  父母俩差点大吵起来。
  军师沉默片刻:“是的,的确不妥,这样吧,我们将这十个女子葬在别处。”
  说罢,大家只得再次忙乎。
  当他们去搬运尸体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她们化作了:
  枯
  叶
  蝶
  !
  这些蝶,酷似枯叶,能成功避开把玩者的手掌。
  【传说,这些蝶旋舞至今、漫舞至今,它们被冠以伪装者的头衔,其实,历史都错对它们了,它们只是为了生存而巧妙地选择了一种混淆是非、混淆是非、混淆视听的生存策略。
  这跟虚伪搭不上边,这跟伪劣没半毛钱的关系。】
  那天,峨嵋山都被漫天的枯叶蝶点化。
  反面人母夜叉感慨万端:“女人的命运不得不学会伪装,太美是罪,唯有色衰与枯黄,才能活下来,唉,可悲可叹的社会,草原的美色,终究经不起群雄逐鹿的所谓英雄。”
  话落,东方也败喟叹:“可恶的人类,是自私自利将美丽的女子变作狡猾的枯叶蝶,以后,你我这些大男人都得小心了,反正我就不敢招蜂引蝶。”
  美人鱼浅笑:“人间的悲剧都是自大引起的,在水世界,美是大家的,是供大家分享的,所以我才愿穿衣服,然而,在人间,我不得用树叶将隐私处罩住。我不反对衣裳,但我反对服饰;我不反对耻感,但我反对无耻。”
  豆娘不断地点头,花夕花阳花下听出了眼泪。
  花上霜牵着雪娘的手,慎重地说:“我们应该用喜事给峨嵋冲冲喜。”
  什么意思?
  呵,要在峨嵋为母夜叉与东方败完成大婚。
  这是个好主意。
  东方大侠热血澎湃,银白的面具在夕阳下泛起醉人的暖光,不少枯叶蝶围绕着他飞舞起来。
  肥肥意味深长地问:“东方大哥,你可知道‘婚’字怎么写?”
  东方不解其意。
  “女人被爱情冲昏头了,就是个‘婚’字,你可别欺负我们的母夜叉大姐,婚一结就把爱情晾在一边哟。”
  “哦,好复杂,你一个黄毛丫头,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东风破嘿嘿地笑道:“也许她偷吃禁果了,你们看,她故意长得那么胖,就是想用丑来扮演枯叶蝶。”
  肥肥被气得差点吐血:“你这个无耳朵的投诚过来的家伙,你才是只狡猾的枯叶蝶,我跟你没完没了,哪天要是被我无意中爱上,你就准备好挨揍吧。”
  大家笑开了花。
  ...
  七日后。风和日丽。
  母夜叉与东方也败的婚即将隆重举行。
  一万多官兵与近四千的女弟子,打成一片,在枯叶蝶的飞舞中尽情舞剑,助兴大婚。
  正午。舍身崖。
  身着正装的东方也败一改往日主打的黑色长衫,穿上大红的长袍,头戴野雉长尾冠,脚踏皮靴,屹立在舍身崖边,煞白的面具多了高冷,迎接新娘母夜叉的姗姗来迟。
  伴娘肥肥和小不点正牵着母夜叉的长裙从金顶缓缓而来。
  没有伴郎,东方也败担心秀色可餐。
  花上霜胸前挂满大大小小的梦境丸,要制作烟花,为婚礼添彩。
  “花大伯今天不怕我们啄瞌睡了。”肥肥轻声对小不点说。
  “我们不想啄瞌睡,并不意味着新郎新娘不想啄,良宵值千金呢,今晚,够你这个好事者忙了,快把花边新闻带给我们吧。”小不点噘起小嘴。
  母夜叉极力扭头,想给大家一个正面的形象。
  她的打扮极为素雅,头戴凤冠霞帔,身穿洁白唐纱,步履潺潺。
  当伴娘将她牵引至舍身崖,矗立成天地英雄的东方也败胸脯荡漾,激动之情在面具之下虽无法溢于言表,但大家都能感受到他的猴急。
  婚礼的路线图很简洁明了:新娘先从金顶走到舍身崖,然后,新郎从舍身崖牵着新娘的手一起再回到金顶,循环往复,直至精疲力尽,直到夕阳落下枝头,剩下的力气刚刚好。
  刚刚好,呵,可以办完正事的那种。
  枯叶蝶深情款款地飞。
  “新郎倌可以舍身了!”
  有人大吼。
  刹那间,峨嵋山沸腾一片。
  悬崖边的东方也败挺了挺胸膛,用高耸的胸脯连射一串冬瓜状的火球,然后大吼一声——嗨,纵身跃下悬崖。
  这风俗也太拿命当儿戏了。
  不过,不善言辞的东方也败为表忠贞不渝的决心,就认自己独创的这个方式。
  “他会功夫,怕啥。”
  “哗众取宠。”
  “要是跳下去嘎了,咋办?不会是凉拌吧?”
  围观的人正在热议。
  那天,东方也败已持续跳崖八次,比跳槽容易多了,一道道疾速下落的红色残影把气氛推向高潮。
  当然,新娘是不用跳崖的。
  就差最后一跳了。
  大家屏住呼吸。
  毕竟这最后一跳极富挑战,东方也败用一块事先准备好的顽石绑在身上,想来个实打实的五体投地。
  此时,漫天的枯叶蝶聚拢又分开。
  “狡猾的东方也败,你比狡猾的枯叶蝶列狡猾,别伪装了,老子来取你的小命了。”
  突然,一种奇怪而又粗鄙的大声音从山脚传上来。
  作为司仪的军师预示到大事不妙,赶紧要叫停这最后一跳。
  可是,东方也败已跳下去了。
  跳
  下
  去
  !
  便再也没有飞上来。
  新娘母夜叉着急了,站到崖边,朝山底大喊:“败败,亲爱的,别吓我。”
  然而,依旧没见到东方也败飞上来,她的心一下悬至嗓子眼。
  人群骚动。
  裤子云只好脚踏火云,跳至山下想看个究竟。
  呀,不好了。
  山底的东方也败正被一团黑色的影子包围着,他正被无情地啃噬。
  裤子云立马抽出宝剑,跟影子缠斗起来。
  “东方兄,你怎么啦?”
  “.......”没有声音。
  唉,原来,一代传奇的东方大侠似乎已被那一团黑影啃得只剩下一堆红色的衣裳。
  舍身崖上的军师见裤子云也没再上来,赶紧派紫衣大侠、玄武将军、东风破下去一探究竟。
  当他们赶到山脚时,见裤子云正在清理那堆被撕烂的红衣裳。
  “发生什么事了?”东风破惊疑地问。
  “唉,东方大侠被一群黑影给吃掉了,现在就只剩下一颗狂跳不止的心脏,和无声的面具。”裤子云语速极慢,“这下,我们如何向新娘交差。”
  “那些黑影子呢?”
  “被我打跑了。”
  “他们是什么东西变的?”
  “不知道,那团黑影什么也没说。”
  这时,一群从天而降的枯叶蝶绣住了那颗跳动的心脏,若干枯叶蝶托起那副银白面具,向山顶结结巴巴地飞去。
  呜
  呼
  哀
  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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